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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我呆呆地看著馬五郎,這時馬五郎已經拿到了什麼,緩緩抱起一個黑色小罈子,我發現他的臉色……他的臉色竟然瞬間變得如此難看,他的臉色彷彿在一點點的腫脹,而且還泛著青色痕跡,特別是他的脖頸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層層綠色斑點,這……我心裡一顫,連連後退,馬五郎或許是看到我這個樣子有些狼狽,竟是呲牙一笑,他的牙齒森白,他的眼珠子居然也變得發青起來,我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變成這樣,但我可以肯定一點,馬五郎一定是因為那個黑色小罈子,一定是!
  急急退出堂屋,師父臉色一沉,狠狠地對著地面跺腳三下,然後轉身走出門口,並拉上房門,用大鎖死死鎖住!
  沒有我問問題的時間,師父鎖上房門,同時伸出手指咬破,然後在兩扇門板的嵌合處畫起了符咒,同時急急念道:「靈官咒,靈官法,靈官使起泰山搾,泰山重的千斤搾,上起千斤法,一搾頭,一搾腰,搾下門戶重千斤,千人抬不起,萬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劍指敕符,隨之,只聽屋子裡傳來一道慘絕人寰的吼叫:「啊……」
  「轟轟~~~轟轟~~~」
  房門突然應聲傳來一陣急切的拉動之聲,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幾步,師父亦是退後兩步,但左手指訣還未收起,鮮血還在順著劍指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我看到師父的臉上佈滿了不忍且無比剛毅的神色!
  那馬五郎的吼叫哪裡還像是人的聲音,幾近乎野獸的咆哮和痛苦的哀嚎,我顫顫地問道:「師父,五五……五郎這是怎麼了?」
  師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不住地歎息道:「陰陽顛倒,陰陽逆勢啊……他現在可以說已經死了,也可以說陽氣很盛,總之半人半鬼……對了!窗戶還未封住!」
  房門突然停止顫動,師父當即發覺不對,立時閃身向西屋窗戶跑去,我哪裡敢懈怠,忙喊上卜一缺向東屋窗戶跑去……
  還好我們倆是幸運的,馬五郎並未衝向東屋窗戶,在師父趕到西屋窗口時,只見一隻長著綠斑的手臂「彭!」地砸開窗欞,師父怒哼一聲,揚起劍指點下,劍指指尖還滴著鮮血,鮮血一點馬五郎的手指,立時冒出一縷黑煙,馬五郎慘叫一聲收回手臂!
  我心頭一驚,立時和卜一缺互望一眼,我急急問道:「師師父施下的是什麼咒語啊?一缺你會嗎?你會嗎?」
  卜一缺也是一臉焦急地把守著窗欞,聽到我問,當即點頭,但馬上又搖頭道:「楊道長使用的很像是一種定山法千斤搾,但凡施下此咒,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會猶如千金壓頂一般,不能挪動分毫,可是,可是我並不會啊!」
  「彭彭……」
  就在這時,我們眼前的窗戶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撞擊著,卜一缺死命堵著,我一急,低頭四下踅摸,彎身找了一塊半截磚,只待馬五郎的綠斑手一出來我就猛拍,但馬五郎似乎吃過師父先前一擊後竟也學聰明了,我往哪裡打他就看準了往別處撞擊,這下倒是苦了卜一缺,卜一缺無奈地雙臂壓在窗欞上,時不時地被馬五郎的拳頭手爪撞擊到,疼得卜一缺好一陣呲牙咧嘴!
  我一邊嚷著馬五郎怎麼會這樣,一邊極力拍打著馬五郎的撞擊地點,但我還是無法救急一時,卜一缺終於還是頂不住了,手臂被馬五郎的拳頭一下砸得揚起老高,整個人都踉蹌著退出幾步,然後就是兩隻手臂爆衝出來,我奮力砸退一個,但是另一個手卻一把扣住我的脖頸,登時!我感覺我幾乎斷氣兒了……
第二十六章 三世孽嬰
  「孽障住手……」
  臨危之際突然傳來師父的凌空大喝,這是我聽到世上最為美妙的聲音了,因為下一刻很可能就是我的死期,師父閃身而至,或許是因為先前被師父的血指點中過,尚知其中滋味不好受,就在師父屈指點下的瞬間,我的脖頸頓時一鬆,當即顧不得其他,我整個身子直直地癱倒在地,然後翻身趴在地面「呼哧呼哧」地喘著大氣……
  卜一缺趕忙上前來扶我,並關切道:「初七初七,你沒事吧?」
  我極力揉了揉脖頸,然後苦著臉道:「還能喘氣兒呢,暫時死不了吧,你呢,你有事沒?」
  卜一缺搖頭道:「我雖然被撞得很痛,還算沒太大問題,我扶你起來,來。」
  待我們齊齊站起身,師父已經在窗戶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血符,說是血符,那是師父用血畫出來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符咒,所以在我這裡就叫血符。
  三處關口封死後,師父左右看了一眼,才放心地鬆了口氣,原以為師父會轉身詢問兩句或是稍作安慰一下,哪知師父轉身後便是劈頭蓋臉地痛罵道:「兩個人一對沒用!居然連個窗戶都守不住,行了!別扮苦相了,我知道你們沒事,哼!」
  誰招他惹他了,也不知道師父這會兒為什麼生這麼大的氣,說完此話,師父怒哼一聲便背負著雙手離去,留下我和卜一缺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發呆。
  我恍然想起先前師父見到馬五郎時的表情,當時師父關上門的剎那很明顯臉色就很難看,他是極為不忍之下才將馬五郎封死在裡面,看來多半是因為他沒能救回馬五郎而自責的吧,但也用不著將心裡的火都衝我們倆發吧……要說也是,我們倆人也算是正道子弟,卻連一個小窗戶都收拾不了,說出去是有點丟面子,唉!
  走出院門後,師父卻未走遠,而是吩咐我把大門也鎖死,鎖大門是不想讓村民們誤入宅院,待我們弄好一切回到馬村長家時,馬村長的妻子已經將飯菜都端上桌了,師父沒有二話,就是說了倆字:「吃飯!」
  要說一個人生著氣應該沒有食慾才對,可是師父卻是大吃特吃,而且吃的很快很多,這讓我和卜一缺都有點尷尬了,饒是一旁的馬村長為了避免大家尷尬,時不時的給我和卜一缺夾菜,讓我們多吃多喝。
  「大先生!大先生?!」
  正吃著,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聲呼喊,我抬頭看了看,卻被師父呵斥回來,師父連頭都沒抬一下,隨口又說了一句:「你們兩個也多吃一點!」
  馬村長沒有吃多少,聽到外面有人喊便起身走出房門,隨後便聽到他與來人交談聲:「是苟叔啊,你現在來找大先生有事嗎?」
  「歡慶啊,這裡面哪位是你請來的大先生啊?聽人說我家小五子被緊鎖在屋子裡,我倒要問問他,他為什麼要關我家小五子啊?!」
  聽話意,又掃了來人一眼,此人六七十歲的樣子,看來是馬五郎的老爹了,嘿!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才想起來還有個小五子,這個老爹當的也太不稱職了吧?
  我也不再抬頭,繼續扒飯吃菜,此時此刻我心裡的確有些疑惑,師父平時並不是不顧大體的人,他至於這般惡食嗎?而且還讓我們倆也多吃點飯,好像以後都吃不到飯似的,吃不到……飯?
  腦殼登時一熱,我頓時有些明白師父的意思了,他一定是想……再無多慮,我趕緊猛吃海喝,哪管他面子裡子,就知道往嘴裡扒拉……
  而馬村長和馬苟老頭的對話還在繼續,馬村長聞聽馬苟老頭說完,頓時有些火大道:「老叔,不是我這個晚輩人說你,你現在知道關心五郎了?你可知道五郎快被凶宅裡的惡鬼害死了?若不是大先生施法鎮住,恐怕五郎已經被惡鬼附身出來害人了!」
  我心裡莫名一樂,馬村長雖然也見到了當時的場景,但他卻和村民們一樣不懂其中的道道,用他的話說是被凶宅內的惡鬼所害,或許越是這樣說也越能讓其他人明白吧,反而說的太深奧村民們未必能夠聽懂了。
  馬苟老頭似乎沉默了一會兒,又或許是被馬村長數落得一時無話,半天後才哽咽著叫道:「是我這個老頭子沒用,是我沒用啊……嗚嗚~~~歡慶啊,求求大先生救我們家小五子一救吧!老叔在這裡……求你們了,嗚嗚~~~」
  不知道馬苟老頭做了什麼,我估摸著應該是給馬村長跪下了,馬村長當即緩和語氣道:「老叔老叔,千萬別這樣,大先生在屋裡用飯,我現在就帶你見大先生,你可以當面求大先生,跟我來。」
  吃過飯,也不管是早飯還是午飯,總之已經臨近下午,晌午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過去了,撤掉飯桌,然後屋子裡便圍圈做滿了人,雖然為首的有空位,還是眾人特意為師父留的,但是師父卻沒有坐下的意思,而是背負著雙手在眾人面前來回踱步,屋子裡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我和卜一缺連半桶水道士還算不上,所以師父不開口哪裡有我們倆說話的份兒,眾人的視線緊隨著師父來回擺動,我心裡明白,師父之所以心事重重的樣子,肯定是在想解救馬五郎的法子,想必師父還沒有受到過這樣的挫折,居然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發了瘋,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說師父,就是我,看到一個憨厚且老實巴交的人無辜的變成這樣,心裡著實也不好受。
  許久後,師父突然停下,對著馬五郎的老爹馬苟道:「準備一口棺材!」
  「啊?」在場的人頓時失聲叫道,特別是馬五郎的老爹馬苟老頭,聞言後那是「騰」地跳了起來,聲音顫抖地道:「你你……你是說讓我這個當爹的給兒子準備棺材?」
  師父先是慎重地點了點頭,馬上又苦笑一聲道:「大叔你不要誤會,我讓你準備棺材並非是埋葬馬五郎,而是為了救他!」
  不說還好,大夥一聽這話更加疑惑不解了,用棺材救人,就是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聽說,還是從我師父的嘴裡聽到的,但既然是師父說的,以師父的為人自然不會無的放矢的。
  師父接著說道:「正所謂不見棺材不掉淚,棺材不單是用來埋葬死人所用,還能告訴已死之人的魂魄,他已經死了,不屬於陽間之人,更不必再留戀那副臭皮囊,馬五郎陽壽未盡,自然會留戀肉身不肯離去,而他的體內卻不止他一人的魂魄了,不然他也不會痛苦嚎叫,這是在和另一個魂魄爭奪肉身的使用權,那個鬼嬰已成氣候,絕非馬五郎所能抗衡的,若是他還不盡快抽離肉身,那他的魂魄一定會被那個鬼嬰打散,到時再想救也沒用了,所以只有讓馬五郎看到棺材,只要他進了棺材,魂魄便會離開肉身,剩下那個鬼嬰我就有辦法收拾了!」
  我立刻問道:「師父,可是現在馬五郎被我們封死在屋子裡,先前你也看到了,他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反而他比做正常人時還要聰明,如果鬼嬰存心要害馬五郎,它一定不會輕易讓五郎進棺材的。」
  師父點頭,道:「眼下馬五郎的肉身還未被那個鬼嬰徹底佔據,所以我們還有時間,只要有時間,足以想法子讓他進棺材,太極顛倒陣中的陣盤被馬五郎挖了出來,也就是當年馬不識佈置的道道……對了!現在我終於知道裡面是什麼了!」
  我急問道:「師父,裡面是什麼?!」
  師父像是想通了一切,當即搖頭歎了一聲,道:「唉!正是那個陣盤才令馬五郎徹底失去了抗衡之力,若非如此……那個鬼嬰就是再等幾十年甚至永生永世也佔據不了馬五郎的肉身,因為……因為那個鬼嬰的魂魄本就不全啊!」
  卜一缺也急了:「什麼?!魂魄不全?楊道長,您是說那個鬼嬰的魂魄不全?怎麼會……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