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看著門口停著的車子，院中人來人往的忙碌著，讓我好心奇怪！
　　家裡的人都在鎮上，這裡除了我以外，其它的人很少回來，為何今天家裡這麼多的人，那輛麵包車是大姐夫的，他們為何都來了？
　　我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就在我剛剛到走到門口空曠的院子中時，就見父親從屋中急匆匆的走了出來，臉上掛滿了焦急的神色！
　　我二人四目以對，就見父親的臉上頓時掛起憤怒的表情，怒聲喝道：「小王八糕子，你死哪去了，還不快點滾過來，你太爺就快不行了，就等著你呢！」
　　「轟」
　　聽到太爺快要不行的時候，我的腦海中頓時像炸了鍋，我才離開一天，為什麼太爺就快要不行了，我昨天走的時候，太爺還在和幾個老頭在打麻將，精神好得不得了！
　　我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不敢想像父親說得這是真的，但他的表情和話語證明這一切都是正在發生著，誰也不會拿自己親人的死活開這種無聊得玩笑，更別說太爺對我們一家人的恩情！
　　「蹬蹬蹬」
　　我快跑幾步來到父親的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聲問道：「爹，俺太爺怎麼啦？他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快要不行了？」
　　「哎，先不說這些了，快點進屋去，家裡人都到齊了，你太爺就是死活不肯閉眼，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你！」父親臉上掛滿了傷感的無奈，重重的歎息一聲，說完之後轉身匆匆忙忙的向著屋中走去！
　　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真的，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傷感由染而發，淚水頃刻間佈滿了我瘦弱的臉龐！
　　「太爺，孫回來了……」
　　我放聲大哭道，一頭向著屋中跑去！
　　就見一家人全都擠在狹小的屋中，已經出嫁的大二和二姐一家都在，我的家人也全都在，還有幾個同村的叔叔伯伯們！
　　個個臉上都掛著傷感的表情，在屋中一言不發，而我家裡的人，除了父親以外，其它的人都在那裡小聲的哭泣著！
　　就見太爺此時正躺在堂屋中的地上，他的身下鋪了一張草蓆，身上蓋著一個薄薄的毛毯，臉色蠟黃色的，呼吸很紊亂，聲音也很大，臉上掛著痛苦的表情，眼睛微閉著，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見此情況，我撲騰一聲雙膝著地跪在他的面前，放聲痛哭道：「太爺，鐵蛋回來了，你這是怎麼啦？」
　　「鐵蛋不能沒有你，我要你永遠的都在我身邊，我還沒有孝敬你，還沒有給你生一個大胖孫子，你的心願還未完成，你不能走呀！」
　　「是……是……鐵蛋回來了嗎？」太爺口中發出非常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似乎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就像是在風中搖搖晃晃的燭火一樣，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我滿臉含淚，痛苦無比的看著瀕臨死亡的太爺，泣聲道：「是，太爺，是鐵蛋回來了！」
　　「好，好，回來了就好，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太爺的心願也了了！」太爺無力的說著，緩緩的伸出顫弱的右手向我摸來！
　　我急忙伸出雙手，緊緊的將太爺的乾癟的手抓在手中，泣聲哭道：「太爺，你不會有事的，你是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我送你去醫院！」
　　太爺在感受到我的歸來以後，精神看似比以前好了一些，我知道這不是好事，這就是大家所說的「迴光反照」，只要這一口氣過後，那他就會永遠的離我而去！
　　他的另一隻手堅難的撐著席面，想要坐起來，父親見狀，急忙閃到他的另一邊，將他扶坐了起來！
　　坐定之後，太爺無力的看著我，輕聲說道：「鐵蛋最乖了，也長大了，現在是個男子漢了，男子漢是不能哭的，會讓人笑話的，以後會娶不到媳婦的！」
　　「嗯，太爺，我不哭，我什麼都聽你的！」在這最後的時刻，我只有滿足太爺所有的心願，不願讓他看到我傷心的樣子，我急忙抬起胳膊將臉上的淚水擦去！
　　屋中的好多人，都忍不住這種分離的場面，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流著淚水，就在這時，太爺原本閉著的左眼猛得睜了開來，我頓時內心一驚：難道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太爺的左眼與我的一樣，皆能瞧陰，平日裡都是閉著的，除非他感覺到有什麼陰物在作怪時才會睜開，在這個時候他再次的睜開左眼，難道說明有「鬼差」來索魂了？
　　太爺曾經和我說過，在人快要死的時候，就會有鬼差等在旁邊，待死了以後，就會在第一時間將魂魄給引走，以勉引起陰物在陽間做惡，待捉回去以後，登記過後，才會重新放回來，讓它在陽間待上七七四十九天！
　　「你們兩個也太不通人情了吧？再多等一會，和我家鐵蛋多說幾句話我就走，先去喝一杯吧，咱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這點面子總要給我老頭子吧！」冷不丁的就見太爺的眼睛向我的身後看去，他的口中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
　　我頓時打了個寒顫，向身後看去，什麼也沒有，我急忙將目光看向太爺，急聲問道：「太爺，你這是和誰說話？沒有人呀？」
　　「難道是你和我講過的牛頭馬面？」想到這裡，我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牛頭馬面來了以後，意味著什麼？那就是太爺要真正的離開我！
　　太爺朝我點了點頭，我側目向著屋中看過去，房間裡面擺了一張八仙桌，桌上擺放著一個香廬，裡面有三根香是在點著的，位於桌子中間有一隻燒雞，八隻削了殼的白雞蛋，位位於桌子西面和東面各擺了一個酒杯，桌上開了兩瓶白酒，兩雙筷子！
　　看到這些，我的內心又是「咯登」一下，這種擺設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但我並不陌生，太爺不知道和我說過多少遍了，這是人在將死之時，想要見家人最後一面，而這個人又沒有到，但鬼差的耐性也是有限的，就用這種辦法來「賄賂」他們，以此法來滿足將死之人「等人心願！」
　　看到這些，我的淚水再次的忍俊不住湧了出來，我急忙鬆開太爺的雙手，膝蓋跪在地上，向著那張八仙桌爬去，我一邊爬一邊朝著桌子磕頭，泣聲央求道：「鬼差大哥，我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不要將我太爺帶走！」
　　原本在屋中哭泣的人，聽到我和太爺的對話，又見我如此怪異的動作，此時他們的臉色全都變了，我能瞧陰這事，屋裡的人都知道，而太爺又是大家口中的「半仙」，若是別人說出這些，或許他們認為是裝神弄鬼，但太爺講出來，所有的人都深信不疑！
　　幾個膽小的本家女人，聽到這些之時，兩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家中的男人們急忙將她們摻扶著跑了出去！
　　人對於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了驚恐，此時個個臉色蒼白無比的盯著我面前的八仙桌！
　　「好啦，沒用的，世間萬物有生必有死，過來吧，讓咱們爺孫倆好好說說話，然後我就要走了！」太爺無力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只是虛弱而已，完全沒有死亡前的恐懼！
　　我仇視的看了一眼八仙桌的兩側，再恨也沒有用，人力始終戰勝不了死亡，我急忙轉過身來，爬到太爺的身邊，再次的緊緊將他雙手抓在手中！
　　太爺朝我擠出一個牽強的微笑，目光掃視了屋中眾人一眼，弱聲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把門帶上，鐵蛋爺倆留下來就好了！」
　　太爺此話一說出，眾人皆是如釋重負一般，除了我的家人以外，其它的人均是爭搶著奪門而出！
　　原本擁擠的屋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變得空蕩蕩的，父親摻扶著太爺，而我跪在他的身前默默的流著眼淚！
　　人離開之後，太爺的精神顯得更好了一些，這也側面的說明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側目看向父親說道：「鐵蛋爹呀，你到屋裡把我那個箱子給搬出來！」
第46章 《清目決》後半
　　父親表情一頓，掃了我一眼，急聲說道：「爺，咱們家可就鐵蛋這一根苗了，這樣做合適嗎？」
　　太爺揮了揮手，歎聲說道：「哎，我現在也看開了，後人自有後人福，香火這事我想明白了，你看看鐵蛋這十幾年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孤僻，不敢在人前抬頭，這也都怪我呀，要不是我一直想著咱老常家的香火問題，他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應該是和所有年青人一樣，身邊有很多的好朋友，而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太爺頓了頓，將目光看向我，歉意的說道：「鐵蛋呀，都是太爺不好，害你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不，太爺，我這樣子挺好的，這世上人是對我最好的人，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被那些鬼給嚇死了！」看著太爺那幽怨的眼神，我急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