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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節

  查文斌索性席地而坐,看著那繼續努力拉扯的三足蟾笑道:「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可就不管了。要不這樣,你先吐出來,我把它解下來之後再還給你。」這一人一蟾竟然在這不知何處的鬼地方談判起來了。
  三足蟾的眼睛左右搖晃了一圈終於把目光鎖定在了那條紅繩上,估計它是知道依靠自己的力量沒法完成這艱難的任務,便選擇了向現實妥協。大嘴一張,一枚綠色的圓環落到了查文斌的手裡。
  輕輕擦去那圓環之上的唾液,他一眼便瞧出這是一枚古玉,因為那玉上的沁色十分完美,已經和玉本身融為了一體。這是一枚銅錢大小的玉環,中間的孔十分細小,勉強可以擠進一根細繩,整塊玉綠中帶翠,手感圓潤溫和,饒是不懂行的查文斌捏在手中也歎道:「當真是一塊寶玉啊!」
  能被三足蟾這般惦記的不用說絕不是凡品,要知道超子弄回來那些被他當做寶貝的古玩,這三足蟾是連嗅都懶得嗅一下,其中一塊良渚出土的玉扳指堪稱是國寶中的國寶,也沒見那三足蟾動過半點心思,怎麼這麼塊玉環卻讓它如此留戀。
  查文斌的手中只有一盞火光微閃的火折子,即使是這麼一點點的光亮,那玉環也能前後顯得通透。接著光線,在那玉珮之中隱約有一條龍形圖案在閃動著,為了瞧個清楚,查文斌破天荒的又點了一根蠟燭,隨著火苗的晃動,那龍竟然開始跟著舞動了起來!
  中國自古有黃金有價玉無價的說法,一塊上好的玉可以引得諸侯之間兵刃相見,其價值往往都是用幾座城池來衡量。對於玉,古老的中華文明每一代人都對其深深癡迷,而每一塊有價值的玉石背後都往往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和秘密。
  玉環的表面還橫豎刻著一些簡單而又複雜的線條,那些線條有得凸起,有的凹陷,縱橫交錯,乍看凌亂,再看卻覺得不像是簡單得刻畫。
  查文斌把那塊玉往懷裡一放對著地上的三足蟾呵呵笑道:「先放我這兒幾天,等出去之後再給你。」
  三足蟾拚命搖晃著腦袋,那意思就是不幹了,接連幾次蹦得老高,看樣子想要是在查文斌手裡硬奪了。查文斌一把抓住了高高躍起的三足蟾,點點了它的小鼻子說道:「人都說好玉要用美人養,這塊玉以後就用蛤蟆養,你放心,我說話算話,出去之後一定給你,怎麼樣?」
  也不知是它再一次選擇了相信查文斌還是認為自己真得鬥不過這狡猾的主人,一撇腦袋鑽進了自己的睡袋呼呼大睡了起來……
第459章 夾縫裡的窩
  一個男人,一個長髮及腰的男人,一個長髮及腰的現代男人,一個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年的長髮及腰的現代男人。
  那條可能是出自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的紅繩證明了這個人至少是現代人,現代男子除了搞藝術或是極具個性的之外很少會有人蓄髮,而且是這樣的長度。
  半年前,有一個長髮及腰佩戴古玉找到了這裡?
  查文斌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答案,在冷怡然掉進去之後,那個入口的外圍雜草叢生,不像是有人活動過的地方,除非這裡還有別的他未知的入口。
  雖然他記不起很多的東西,但是他還能記得自己是怎樣到了那個分叉的路口,後來他依稀還記得是遇到了卓雄,接著往下再想就會覺得頭痛得厲害。
  那些被水浸泡的頭髮已經開始有苔蘚,隨手抓起來一瞧,頭髮是凌亂而未經過打理的,他可以想像此人若是活著站在自己面前,一定會被認作是一個野人。因為他下巴和嘴唇上的鬍鬚都有一掌的長度,這個人怕是很久都沒有整理過自己了。
  除了那塊玉環,死屍的身邊沒有任何能夠證明他身份的人,查文斌皺著眉頭點著蠟燭用上至下的對這具高度腐敗的死屍檢查了起來。除了被那些蛆蟲叮咬而出造成肚皮上的那個巨大傷口外,單從皮膚上,查文斌沒有找到任何致命傷。從那一頭烏黑的頭發來看,這個人的年紀並不大,和查文斌估摸著歲數相差不多,倒是在他的鼻孔裡發現了不少水草和淤泥。
  「落水溺亡的,」查文斌自言自語道。淹死的人他接觸過,他的女兒也是淹死的。鑒別一句漂浮在水中的屍體死亡原因最簡單便是查看鼻孔和肺部,若是落水之前還活著,人會嗆水。出於求生的本能,人在水中掙扎會捲起河底的淤泥和水草,壓迫性的呼吸會讓這些淤泥進入人的呼吸道,而先死後落水的人則不會有這種現象。當年,查文斌的女兒溺亡在河中,整個咽喉和鼻孔裡全都被一種黑色的水草堵滿,在當地,這種水草也被經常撈上來曬乾,是製作「黃表紙」不可缺的一種原料,所以關於他女兒的死本來就帶著一股不平常的邪味。
  在河邊,查文斌就用亂石隨意得給搭了個墳,不至於暴屍荒野,這樣至少拿了人家的東西也讓他心裡好受點。
  壓了一疊紙錢在那石頭堆上,查文斌點了一根清香道:「入土為安吧,你這塊玉我先帶走,將來作為你家人找你的憑證,你要是有什麼遺言沒完成的就晚上拖個夢給我。」
  轉身,「啪嗒」一聲,原本壓著紙錢的石頭不知為何跌落了,那些原本被壓著的紙錢跟著被「呼」得一陣風吹得到亂飛,查文斌停下腳步回頭一看,那炷剛點的香已經熄滅了。那些紙錢紛紛揚揚的都落在了自己的腳邊,面對這樣詭異的場景查文斌臉上竟然還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從懷裡摸出那枚玉珮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再放不下最終也不過是一抔黃土。別讓那顆貪戀的心臟了你的臭皮囊,也髒了這枚玉。」
  「咻」得一聲,七星劍一道寒光閃過,一張正在飄蕩的紙錢被一分兩半……查文斌覺得自己的身子也非常弱,剛喝的水來不及補充又都吐了出來,補水不成反倒還失水,走到上游一點的位置趴下去猛灌了幾口,一直到打了幾個飽嗝才算完。
  洗了一把臉,用雙手狠狠得拍打著臉頰說道:「總可以撐上一陣子,得找到人才成。」
  順著這條地下暗流走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河灘邊的鵝卵石每走一步都能發出「吭哧」一聲,偌大的地下世界隨之也會「吭」得發出回聲,放佛是在對他這個不速之客表示不滿。
  查文斌是個極其敏感的人,他能感覺到離自己不遠的身後一直有什麼東西跟著自己,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始終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手裡提著的那把劍已經不止一次的顫抖了,這是遇到了邪物之前對主人的警告,又或者是它興奮的戰意。
  和殺生刃一樣,這種被用來辟邪克鬼的法器若是殺過了鬼怪同樣會沾染戾氣,無論是人還是鬼物,終結的不過是其在陽間或者陰間的意識存在體,說到底那還是殺生。查文斌是一個不願意去殺生的人,打著替天行道的招牌不問原因,看見鬼物就濫斬一氣的,他以為那和個屠夫沒有任何區別。
  道者,本就以德為上,修道法並不是為了降妖除魔,習五行八卦也不是為了風水占卜,這些東西原本在成立之初都是讓人去瞭解這個世界,去瞭解自己的內心。通過這些瞭解,人和自然才能渾然天地得融合在一起,道法的運用也才會更上一層樓。說到底,做道士不是為了行道,而是修道,修道必先修德。
  輕輕拍了拍他的佩劍道:「安靜會兒,孤魂野鬼罷了。」
  拿了人家的寶貝,也難怪這麼盯著,不過那股背後涼颼颼的滋味的確不怎麼好受。一個新鬼是不能對他怎麼樣的,隨便拿出一樣東西都能打得它永世不得翻身。
  等出了洞見了光就好了,查文斌心裡是這麼想的。
  「咕嚕嚕」肚子裡一陣狂叫,「該不是剛才的生水喝壞了。」查文斌捂著肚子說道。
  不遠處有一塊大石頭,查文斌尋思著摸到那兒去解決一下,道家人雖然在外,但也要講究遠離水源。用手刨了一個小坑就地方便,呼啦啦的一陣子,果真是吃壞了,低頭蹲著暗自覺得這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在野外拉肚子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這種看似簡單的毛病可是讓人迅速虛脫。
  他懷裡倒是有些丹藥,這些都是根據民間那些土方子煉的,平時有人身體抱恙找他驅邪,若是那人真得了病,查文斌便贈予來人一點自己做的藥。家裡若是有錢生病的早就送醫了,這年頭有幾個人會去想著找道士,真找道士的無非有兩種:一種是久治不愈,中邪症狀明顯;還有一種則是窮的揭不開鍋,死馬當作活馬醫,指望神仙符水能救人治病。
  在農村地區,大多數因為身體原因去找查文斌都是後者,那會兒還沒普及什麼醫療保險,生一場不大不小的病就能讓全家人一年的口糧都搭到醫院裡頭去。因為這些,查文斌總是備一些中草藥和土方子,其中這種用雞胗皮、茶葉和香灰混合做成的小藥丸對治療拉肚子確有奇效。
  服了兩枚藥丸,準備起身繼續趕路,不經意的抬頭一撇,遠處黑暗中有一絲反光閃過。很微弱的閃光,但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那是一處位於岩石間的夾縫,不是那點光,他還真的不會注意到。
  那夾縫離地有一米多高,下面還墊著幾塊大石呈台階狀,夾縫有半米多寬,高約四十公分,勉強可以鑽進去一個人。拿著火折子登山台階往裡一瞧,深度約有兩米,地上鋪著乾草,還有幾塊石頭散落在裡面,地上有一套上世紀八十年代比較流行的卡其色中山裝,那反光就是這中山裝上頭的一枚胸章發出的。
  取下胸針一瞧,過去製作東西的材質果然夠過硬,一點銹跡都沒有,一層透明塑料的下面印著幾個燙金大字:第二考古研究所。
  這東西,查文斌還真見過,在超子家裡,何老的書房裡曾經就有這樣的一枚胸針;十年前,老王剛到將軍廟的時候,他帶來的那群小伙子幾乎各個都戴著這樣的胸針,這是省考古研究所的工作牌!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兒?拿起那件衣裳,查文斌檢查了一下,磨損的很嚴重,而當他繼續把身子往裡探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個夾縫兩邊的牆壁上被人用白色石頭畫滿了線條。更加讓他吃驚的是,他竟然找到了一隻裝著不知某種油膏的鐵罐子,這罐子的邊緣被火燒的焦黑,拿出來一瞧,罐子上還殘存著幾個紅色的字,其中有「考古」二子格外好認。
  在罐子的邊上有幾塊黑色石頭和一把乾草,這種石頭在我們當地叫做「火硝」石,兩塊石頭互相碰撞就能擦出火星,小時候我都玩過。各種石頭打磨的器具也有不少,其中有鋒利的並不亞於匕首。
  身後那股涼颼颼的感覺還在,而且有靠近的趨勢,查文斌退出那個夾縫回頭一想:這裡該不就是那具死屍住過的地方吧?
第460章 圖
  活人居住過的地方會散發一種氣味,民間把這種氣味叫做人氣。人氣越多的地方陽氣越旺盛,若是一個地方曾經有人活動過,長時間再不居住,就會聚陰。這種地方會陰冷,雖然它和外界的溫度並沒有什麼變化,一些空置很久的宅子尤其會有這種感覺。
  這個夾縫裡就散發著陰氣,陰從何來?那就是曾經居住在這裡的主人死後陰魂還回來過,道士的感覺比常人要靈敏,此處曾經有人死過是毫無疑問的,查文斌基本可以判定這裡就是那具死屍的生前居住地。
  回頭一瞥,那股一直跟著自己的發麻感覺也不見了,倒是自己的四周開始有了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肉眼是察覺不到的,只能靠感覺。很多人都說自己親眼看到過不乾淨的東西,那多半是假的,或者是假象,鬼魂這種東西可以簡單理解為人死後生前的意念轉化成了磁場一直存在。
  磁場的強弱取決於生前意念的強大,意念是不愉快的情況產生的,這種鬼魂就會被稱為厲鬼,多數的遊魂是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的,也有越來越強的,這種就是所謂的「鬼」了。
  見到「鬼」是罕見的,其實生活中遊魂無處不在,每一個走過的街角,每一台上升的電梯,每一棟醫院、寫字樓或是酒店裡都有遊魂在飄蕩中。人的磁場一旦和鬼的磁場處於同一頻率,才會感覺到不舒服的存在,這種不舒服最終會體現到身體上,就是俗話說的「中邪」了。
  道士們把這種磁場下降的現象稱為「火焰低」,簡單來說,人的磁場原本是屬陽,鬼屬陰,陽衰則陰盛。常人只能在一些陰氣特別重的地方感受到異樣:醫院的某些樓層會讓人覺得特別冷,某些路段的背陰處、安靜和偏僻的林子裡,還有就是空置多久的老房。
  道士則不同,他們可以感受到陰陽的變化,可以掌控自己在陰和陽兩級磁場之間的切換。這種能力就是道士能夠和鬼魂通話,能夠看得見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能夠進入陰司。查文斌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離著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有一團飄忽的存在,是個人的形狀,被包裹在一團水霧之中,說明這個人生前是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