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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節

  被狗咬傷的那隻小豬被一同帶下了山,這樣的傷勢在野外,它是活不過三天的。老農打算替它治好傷豢養在自己家中,這東西,養得好的,跟家豬沒啥區別。
  臨下山前,查文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只是這會兒天色真的黑了,他模糊到只能看見一團略高的凸起。
  下了山,大山幫著那老農一起收拾,足足弄了一個多鐘頭。這野豬最好的地方就是肚兒,這東西對治療老胃病有著神奇的效果,得清燉,就是味道有點苦,這野豬肚兒好不好得看肚子裡頭有幾個「釘」。所謂的「釘」就是一種類似於老繭的東西,是長在肚子裡頭的,「釘」越多,代表這個肚子越補。這是我們當地的一個偏方,我父親的老胃病便是吃這個吃好的,如今一隻野豬肚兒得賣上3000塊錢,已經不是尋常百姓能吃得起的了。
  打開肚子的一瞬間,老農驚呆了,過了半餉他才叫道:「弄到寶了,弄到個寶啊!」查文斌自然是不懂這裡頭的門道的,因為這只肚裡有足足九個釘,而且都有銅錢般大小。
  查文斌低頭看了一眼道:「就是老繭吧。」因為野豬是食性很雜的動物,經常會吞嚥一些堅硬到不能消化的東西,久而久之,它的胃上面就會摩擦生成一層角質物。
  老農仔細清理著裡面的污穢,他有些興奮地說道:「這可是寶貝勒,這麼多的釘還是頭一次見,一個釘就能賣200塊錢,這個肚兒少說值2000塊。」
  查文斌笑道:「那您就留著明兒拿去賣。」
  老農咧著嘴笑道:「這可不好使,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得多吃這個,對你們有好處。」
  肚子裡翻出來的都是一些沒被消化的東西,老農就在河邊收拾的,逃出來的東西就往河裡丟,他手在那肚子裡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覺得好奇就放在河水裡沖了沖,原來是一個雞蛋大小的圓球,拿在手裡還挺沉的。
  「我說咋這麼多釘呢,蠢豬一條,真是什麼東西都敢吃。」老農順手把那圓球往岸上一丟,恰好就丟在了查文斌的腳邊上。
  查文斌是顯得無事,就用腳尖磕了一下,這一波弄不要緊,下一秒他的身子就蹲了下去。
  這個球形物體上有著不少斑斑點點和劃痕,查文斌拿起來放在河裡又仔細沖洗了一遍,用衣袖輕輕擦去上面的髒物和水漬這才完全把那東西給露了出來。
  此時東方太白金星已經升起,查文斌摸著手中的那個球放在自己的眼前不停朝著那顆星星轉動著方位,忽然有一下,他感覺到眼前有一陣白光閃過,只是一個呼吸造成的顫動就讓這陣白光消失不見了。
  查文斌盯著手中的那個玻璃球端詳了好一陣,說道:「大山,去弄幾個小棍兒做個三角架子來。」
  大山隨手找了幾個小樹杈用繩子一扎就完成了,查文斌把架子放在院子門口,架子上是那枚圓形的球,查文斌一會兒抬頭看著天,一會兒又不停地去翻動著那個球,一直到老農在裡頭讓他們去吃飯才作罷。
  晚飯很豐盛,農家味十足,大塊的野豬肉都是清水燉的,幾個小菜配上老農自家釀的米酒,三個人吃的倒也爽快。大山酒量好,陪著老農一塊兒喝,查文斌夾了幾口小菜吃了個饅頭就沒有繼續動了,這些年他吃的一直都很少,堅持以素為主。
  酒過三巡,老農已經面紅耳赤了,話也開始多了,老農年輕的時候當過幾年兵,退伍後做了護林員,在這兒一呆就是一輩子。
  「老了,走不了了,也捨不得走,哪天我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就自己給自己掏個墳鑽進去。現在不都搞什麼火化麼,那個燒的人就只剩下渣渣了,我不去,我也不讓別人去。」老農揮舞著手中的大碗使勁喝了一口道:「我還要下去陪我那個老婆子呢,燒的黑漆漆的,她還咋認識我……」
  你乾一碗,我來兩碗,兩個人乒乒乓乓的幹掉了足足一壺米酒,到了天完全大黑的時候,老農已經不省人事了,趴在桌子上呼嚕連天。
  收拾了碗筷,查文斌和大山把老農抬進了屋裡,屋子很簡陋,一張床,兩個木頭箱子,牆角上靠著的都是些農具,一眼就能掃的過來。西北角還有個房間,推開一瞧,裡頭蜘蛛網都能掛到臉上,黑漆漆的得也每個電,床倒是有一張,只是沒鋪蓋。在野地裡都睡得慣,對查文斌來說這就算是豪華別墅級待遇了,他去豬圈裡抱了一些乾草鋪上讓大山先去睡會兒,有事他會來叫,然後關上門就自個兒出去了。
  夜裡,山間的空氣好,能見度又高,漫天的星星互相交織著。查文斌又去撥弄那個球了,這個球之所以讓他這麼著迷,是因為它是一件非常稀罕的東西,名叫做:觀星球。
  古人在祭司或者占卜的時候都習慣問天,所謂的問天就是觀星象,古人又把天上的星象繪製成了圖,稱為星宮。星像是道家裡頭不可缺的一門學問,也是極其深奧的一門學問,這門學問有一個師祖叫做陳卓。
  陳卓是吳國人,據說此人將春秋戰國時代流行的三位星官的各自體系進行了匯總,然後經過自己的編撰,將天上的星星編成了一幅共計283官1464顆恆星的星表,後又將此表繪製成了一幅星圖。據說能參透此星圖的人能夠測過去,明未來,通國運,曉天命。後吳國被滅,此圖就流落民間,最終落在了漢高祖劉邦的手中。
  劉邦本乃一小小的泗水亭長,潑皮無賴一個,當蕭何看到劉邦腿上有七十二顆黑痣時,毅然決定跟從劉邦,並助其打天下。蕭何推崇黃老之術,也就是現代道教的前身,此人精通星象,他認為劉邦乃是七十二地煞化身,是帝王之命,遂跟從四處奔走,出謀劃策,是劉邦能成事的關鍵人物。蕭何最厲害的便是觀星象占卜,劉邦這人心機極重,上位後立馬除掉了韓信和英布等異姓諸侯王以鞏固自己的權利。蕭何得以保命並後續繼續得到重用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獻出了自己的星圖,沒有了星圖的蕭何只是個謀士,他再也沒有占卜問天的本事,後來這幅星圖被劉邦毀去,至此,那副完整的星圖從此失傳。
  而查文斌所學的,只是這幅星圖中最為簡單的三垣和二十八宿兩種,不過幾十個恆星,運用這種星術道士們就已經能佔卜問事,預知吉凶禍福,若是能得到全部的星圖,參破天命並非不可能!
  這個球上密密麻麻的分佈著無數的點和線,看似雜亂無章,但是查文斌卻準確的鎖定了其中的二十八星宿所在的位置,而其它的那些點和線,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其中是有規律可尋的。現在,他十分確定這個球就是一副星圖,因為每當最頂端的那個點對準了自己星位的時候,星光就能直接從那個點穿透直射到地面,就和激光筆穿透玻璃球的道理一樣。
  在道家修行的人看來,能發光的東西都是有能量的,而自然界無外乎就是日月星光,所以一直以來日月又被看做是陰陽交替變化之力,過往者能把握住這兩種力量的都是傳說中的神仙級人物。而能運用星光的人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因為星光是超越日月的存在,它屬於更遙遠的天!
  查文斌不停地轉動著小球,時不時的有光線穿透射到地面,每當他確定對一個位置的時候,就等於多讀懂了一個星象,如此這般的比對,假以時日,熟讀那1464顆星星並非不可完成的任務。
第436章 守陵人
  這玩意怎麼會出現在一隻野豬的肚子裡?查文斌是道士,他不會去思考為什麼,他只相信這是定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到了他手裡,他收了便是。不過對於山尖那個鼓起的山包,他並沒有在飯桌上提起的意思,在江湖上打的滾多了,現在的查文斌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查文斌了。除了自己人,他誰也不會相信。
  一個有經驗的老獵手是絕不會讓自己的獵狗去招惹危險的,站在大山身後的查文斌看的一清二楚,他是故意放開那條狗的。任何動作或者語言上的慌亂都是可以通過表演呈現的,唯獨眼神,大山殺死那頭豬後,老農的眼神裡是鎮定。
  守陵者,這是查文斌能夠猜到的身份。
  浙西北是吳越貴族們最喜歡的安葬地,因為這裡有一條南龍所在的天目山脈,這是整個華南地區最大的龍脈,精通天文地理的他們早在數千年前就為自己找好了這塊安息地。不誇張的說,一直到80年代國家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文物保運動之前,浙西北的古墓被盜挖的現象是十分猖獗的,從這裡出土的陶器、玉器甚至是青銅器和漆器被大量的流進黑市。其中最多的便是從西周到漢這六個朝代的古墓,且大多數都為貴族墓葬,沿著蜿蜒的天目山脈分佈在各個深山老林裡。
  這個位於幽嶺一側的小山坳可以斷定是一個規模巨大的墓葬地,但是這裡卻又從未被盜挖過的跡象,那只能有一個解釋:此處有人看守。
  夜裡查文斌並沒有入睡的意思,他在等,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顆流星突然閃過,往西北方向落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拖痕。
  查文斌身後有人說話道:「天火墜,劫難逃啊。」扭頭一看,原來是那老農起來了。
  「還沒睡?」「喝多了,起夜,你怎麼還不睡?」「等你起夜。」「等我?您開玩笑了吧。」
  查文斌指了指屋裡那扇還點著蠟燭透著光的小窗戶道:「我從未看到過他喝酒喝醉過,就是你再拿兩壺出來,他也喝不醉,所以,酒有問題是麼?」
  那老農也不迴避,只是嘿嘿的笑。查文斌接著說道:「我不是來盜墓的,老人家不用這麼防著。」
  那老農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從身後拿出一根長繩,重要的是他的腰間還別著一把鋸短了的沙噴子:「你這人倒是爽快,我尋思著要是我出來你不在,我就準備綁了你那同夥,看來你們真不是來盜墓的。」
  查文斌拿起那個球對著老農道:「這個東西能不能送給我?」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是賣給我。」
  老農再次哈哈大笑:「拿去吧,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塊石頭罷了。」
  「這不是普通的時候,它是件寶物。」查文斌如實說道:「這上面記載的很有可能是一副失傳已久的星象圖,如果拿到黑市上去,這東西真的可以換很多錢。」
  「糟老頭子一個了,我要那麼多錢幹嘛?」老農抖了抖手中的長繩道:「我們程家世世代代守在這裡,沒想到祖宗的墳山都要守不住了,年輕人都為了一個錢字往外跑,等我這把老骨頭都入了入土,這地方我尋思著也保不住了。」
  「那您知道我們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嘛?」
  老農笑道:「是那塊鐵片片吧,那個小伙子我認得,一看就是幹那行的。」
  查文斌有些不解了,既然是位守陵的,又怎麼會?「那你……」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那東西也的確是在這河裡衝下來的,我本是打算拿那個多引些盜墓賊來的。我年紀大了,這片山守不住了,我就尋思著弄點動靜出來好讓政府來注意這裡,把它交給政府總比到時候連我的棺材都被撬了要好吧。」查文斌是這麼想到,原來這老農的心思是如此縝密,不過這也幸虧是落在了超子手中,要真是落在盜墓賊的手裡,這個老農行怕是現在已經凶多吉少了。
  「您放心吧,跟我們一塊兒的就有政府的人,只是這地方好像也不大太平,您在這兒住的那麼久了,有遇到過啥怪事沒?」
  那老農收起槍來坐在門口那個石磨上道:「嘿嘿,小哥不是政府裡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