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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節

  素素轉身對著昌叔吐了吐粉色的舌頭便跟著去了,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這妮子似乎對抓鬼很是感興趣,超子心想待會兒你要是見到超自然現象估計就會哭了,瞧這模樣也算俊俏,要是嚇得鑽進我懷裡倒也不錯。
  冷不丁的,超子的頭上被那丫頭給敲了一下,她嗔笑著繞到超子的前頭攔住道:「你傻笑什麼呢?笑得那麼淫蕩,一看就沒安好心!」
  竟然被看穿了!超子那張臉略顯尷尬,不料接著那妮子又說道:「要是鑽,我也不會鑽你的懷裡,查大叔可比你帥多了!」
  超子木若呆雞的看著那個女孩,不可否認,她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麼,這個女孩子竟然有讀心術。關於這個技法,現代科學的研究通過測試人的腦電波,據說可以猜出對方80%的真實想法,這是建立在現代掃瞄儀器基礎之上的。如果說有人真的能夠憑空看穿人的內心所想,那將會是怎麼恐怖的存在?
  在超子的記憶裡,他曾經參與過長沙一座戰國古墓的挖掘工作,那座大墓是被盜後的一次搶救性發掘。從現場殘留下的盜洞來看,此墓已有被盜不下二十次的經歷,而且時代幾乎橫跨了整個中華歷史,所以當他們打開主墓的時候,裡面已是一片狼藉,就連屍骨都沒給他們留下。在後期的清理過程中,超子曾經找到了一些殘存的竹簡和錦帛,這些東西在盜墓賊的眼裡是一文不值的,但在考古學家的眼中它們卻價值連城。
  那些東西被送到了省博物館由何老解讀,所以超子才能窺得一二,其中有一段保存相對完成的竹簡上透露出了這樣一個信息:它講述了在戰國時期一個非常流行的組織,名叫做陰陽家,這些人會一種秘術。關於這種秘術的描述有這樣八個字:道眼窺莫,人心洞燭!
  陰陽家後來融合了道教和密宗就傳到了日本,形成了現在日本教派裡很神秘的一支:陰陽道,並且對日本社會和王室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一直到今天。
  他發現那幾片竹簡可能是中國有文字記載以來提到的最早的讀心術,那八個字就是此意。據說最早的鬼谷門人,蘇秦張儀,憑著縱橫之術和讀心術,將天下玩弄於股掌之中,卻被君主無情的烹殺,為什麼會這樣?這就是因為會這門秘術的人可以讀懂帝王之心,伴君如伴虎,王者之心,豈會讓人隨意看透?這門秘法學個一招半式,就可以囂張無限。所以,帝王們開始要打擊了,於是有了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加上漢武帝罷黜百家,讓陰陽家影子都絕了,這一門秘技,通常已經被認為失傳了幾千年了。
  看來以後不能隨便跟這個小妮子亂開玩笑了,超子使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心裡罵道:「果然能跟著他的不是瘋子就是怪物!」
  鄉間小道,枯槁荻草,黑霧籠罩,腥風冷塵扑打在斑駁的大門上,沙沙作響。裊裊熏香、燈籠燭火輕搖,明月當頭,極盡所能照亮每一寸瓦片。但美酒佳餚、紙錢香燭卻掩不住被兒逼死的悲傷,鬼神、妖魔、怨魂,存在於世上,也駐留在每個人的心中。
  這原本該是你的家啊,倉皇而逃的該是孝順你的兒啊,為何要如此尋了短見?查文斌就站在門口,他已經可以覺察到那漫天的怨氣在屋子裡四下遊蕩,七星劍興奮的在顫抖著,一個新生的鬼魂,縱使你有再強的怨念,也禁不起這滅魂咒刻畫的神兵輕輕一揮。
  道士也是有感情的,何況他還欠他一份情。
  查文斌扶著那扇大門,取下了那盞跳躍的白燈籠,「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一陣陰風吹得他手中的燈籠來回搖晃,這扎燈籠的活還是他跟老余學來的,查文斌把劍交到了超子的手中,往裡頭跨了一步道:「老哥啊,我來看你了。」
  燈籠的光很黯淡,超不過二三米,三人依次而入,堂屋的門是開著的。查文斌把燈籠也交到了超子的手裡,自顧自的把供桌上的蠟燭都給點了起來,黃色的燭光下,一張苦命的臉和他們三人正對視著。
  素素到底還是個女孩子,這種地方一瞧就是靈堂的佈置,老余的眼睛過於直視,或許她覺得有些害怕,就往超子身邊靠了靠。還不等他開口,素素先說道:「我不是膽小,你不用笑話我,而是我看著那遺像覺得有些不舒服。」
  查文斌點完了一炷香拿在手中對著那遺像說道:「來晚了,老哥哥別來無恙。」朝著那遺像拜了三下過後便插進了香爐,頓時四周的陰森之氣好像減弱了幾分。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炷香飛速地燃燒著,若是有抽煙的人一定會明白這樣一個場景:只是點燃的普通香煙大約可以燃燒五分鐘全部燃盡,若是有人張開嘴巴一直用力吸,一隻煙大約只需要三十秒便燒完了。吸一口的時候,點著的部位會顯得特別亮,不吸則是黯淡的。
  這炷香原本大約可以燒上一刻鐘,但此時還不足一分鐘,已經去掉了一半,那紅亮的燃燒點迅速的下降著,就像有人在旁邊用力的用嘴在吹一般。
  查文斌對著那遺像笑道:「慢點,還有!」這燒香和燒紙一樣,只是隨意的點上一炷香過過場子,下面的人是聞不到的,只有帶著一顆虔誠的心,他才能感覺到。看樣子,老余是從未享受過,查文斌這炷香可能是他死後真正享受到的第一柱。
  照片自然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咧嘴衝你笑,它該是怎麼樣的就是怎樣的,只是當有鬼魂作祟的時候,人就會產生幻覺。從來沒有人是會被鬼魂直接殺死的,因為它們無形無相,又怎能撼動人的肉體,它們能做的只是製造幻覺,讓人死於自己給自己帶來的恐懼,也就是嚇死的。
  保持清醒是面對髒東西的時候必須要做的,一定要告訴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但是有人卻例外,她看到的又恰恰是連查文斌都看不到的。
  素素抓著超子的手臂小聲道:「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流血,他在哭。」
  超子把七星劍往身前一攔,四下環顧道:「誰?」
  素素伸出手指了指供桌道:「那照片裡的人。」
  超子當即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了,他以為這是那丫頭的惡作劇,存心整自己呢,當即沒好氣地說道:「我操,丫頭,你是不是存心報復我,我可告訴你,老子不是嚇大的,什麼孤魂野鬼的沒見過一百也有八十了。」
  查文斌拿起桌子上的汾酒倒了一盅放在了遺像前,又給另外再倒了一杯細細的灑在了地上,然後轉過身來說道:「她沒嚇唬你,超子在這種地方嚴肅一點,你那大喊大叫的會驚擾到亡魂的。」
  素素又衝著超子吐吐香舌,跑到查文斌的身邊道:「好了,那位老爺爺現在笑了,他喝酒喝的很開心吶。」
  「你不怕?」查文斌冷靜地看著這個女孩子,從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發現她有一雙能看透人心靈的眼睛,這雙眼睛和小憶的陰陽眼不同。小憶只能看見髒東西,而她還能看穿人心。
  「有你在,我不怕。」
  「好」查文斌把手一伸喝道:「超子拿劍來!」
  七星劍拔出鞘的那一刻,桌子上的照片微微顫動了一下,有它在,方圓十里的亡魂都不敢動彈,對於這樣一柄專克邪魔的神兵,照片中的人只能是臣服。
  「老余啊,你做錯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你不該自尋短見,子不孝父之過,但你也罪不致死,你那幾個兒子會遭天譴的。」此話說完,外面道場上空「嘩啦」閃過了一道閃電,一記炸雷突然響起,那塊被吊著的靈牌被震得不停來回搖晃。
  「第二件事,你不該胡亂害人,既然走了,就該走的乾乾淨淨,心中的怨氣都該隨著你入土而煙消雲散。這一世,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離開這骯髒的塵世對你原本就是一種解脫,又何必執著心中的那一絲恨。兩條人命已經去了,他們不是你的替死鬼,而是你的怨念下宣洩的犧牲品,我不能留你再害人了。」
  寒光一閃,七星劍劃過了一道弧線,「卡」得一聲,供桌上的相片框裂開了……
第428章 解開的麻繩
  查文斌出手的時候還是往後收了一分,劍鋒貼著玻璃而下,相框外面鑲著的玻璃鏡面應聲而碎,裡頭那張照片飄然落下。
  撿起那張印刷有些劣質而微微有些發卷的相片,查文斌用手輕輕擦去了上面殘留的玻璃殘渣。雖然照片只是身份證頭像放大的,人物有些模糊,可依然能看得出這照片主人臉上那飽經風霜的神情。或許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的眼神裡透露的是對天倫之樂的晚年生活的嚮往,而如今,更多的,則是空洞的絕望。
  超子和素素兩人是站在進門的右側,那裡有一個房門是通向臥室的,門被緊閉著。當初建這座房子的時候,大兒子曾經許諾這間屋子是留給老余的,可如今這裡已經成了堆放糧食的倉庫,他們寧可就這樣隨意的使用也不願意給露宿街頭的親爹留半片瓦礫。
  「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張臉嘛?死都死了,你這張老臉也該拉下了。別抱怨,也沒啥可抱怨的,他們再不孝好歹你還有兒子,我呢?」查文斌看著那照片,嘴唇微微抖了抖,閉著眼睛朝上吸了一口氣有些自嘲道:「我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突然間,他轉身抓起了桌子上的一個酒杯,「砰」得一聲擦到了地上。「我他媽的又該找誰去算賬!我他媽的是不是也該到處去找人來填命!」
  蹲在地上,查文斌抱著自己的腦袋,他在哭,大聲地哭,有一半是因為老余的死,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那一份無奈。這壓抑了多久了,他原本不是一個喜歡出門的人,家對於他來說才是最舒適的,不知是從何時起,他越來越害怕回來了,越來越怕那些特殊的日子,那座查家的祖墳山上,有那麼兩座孤零零的小墳包,那是針一樣的紮在他的心坎裡。
  素素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張繡花的漂亮紙巾,她想拿給地上那個啜泣的男人,超子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朝她搖了搖頭。
  「他很傷心。」素素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超子,雖然從第一眼看見查文斌的時候,她就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背後一定有很長的故事,只有經歷過生死磨難的男人才會有那樣一雙深邃的眼睛,不僅是深邃,而是絕望中又透露著一絲希望,希望中又夾雜著一絲絕望。
  「讓他呆會兒。」超子沒有跟這個小女孩解釋,但是她卻從超子那兒讀到一點信息,這個男人的經歷是非人的。
  查文斌起身看見桌子上有酒,轉身進了廚房找來兩個大碗,咕嚕嚕的倒了滿滿兩碗,他兩手各拿著一隻碗在空中互碰了一下說道:「來老哥,干!這碗酒是我送你上路的,有些事,不要為難做弟弟的,都是苦命人。你若是還沒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喝了這碗酒,好好走你的黃泉路,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他舉起那碗酒揚起脖子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伸出袖子擦了擦嘴唇,另一隻手還拿著另外一碗酒,身子已經有些搖晃,都撞到了板凳,好在扶著桌子才沒摔倒。
  素素很小的時候就被接去了香港,這種豪飲她只在電視作品裡看見過,不禁瞪大了眼睛問道:「查大叔酒量這麼好?」
  超子已經做好隨時把他扛回去的準備了,他苦笑道:「平時滴酒不沾,這是何苦呢?」
  「來!老哥」查文斌端著那隻大碗搖搖晃晃的對著相片說道:「現在你我人鬼殊途,這碗酒就當是買斷這一世的情緣,若是老哥不為難我,天亮之前你便去吧。我等五更雞鳴,若是你還在,那麼就別怪我要替天行道了。」說完這句,查文斌又揚起脖子咕嚕嚕的幹完了這碗酒。整整兩大碗,約莫六兩高度白酒不到兩分鐘全都下了肚子,從喉嚨一直燒到了腸胃,從今生燒到了來世。
  胃裡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股子濃濃的酒味從喉嚨裡往外一衝,又硬是被他咬著牙一口氣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扶著桌子,他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超子沒有上前去扶,他也不准素素去扶,因為這一刻的查文斌要活得像一個男人。
  「呸!」從他嘴裡吐出一口夾雜著胃酸和酒精的混合物,查文斌通紅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喃喃道:「我還替天行道,替天!哈哈,老天爺你他媽的算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