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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節

  「他是明白的。」玄是咬著牙齒說出這句話的,沒有人比他承受的痛苦更多了。
  就當大家以為一切都暫停下來的時候,又傳來「卡」得一聲,接著大地又開始搖晃,巨石再一次動了。
  走過查文斌身邊的時候,玄和他對視了一眼,兩個精通玄學的人都已經各自明白了,一切瞭然於胸。
  「你要幹嘛?」當袁敏看見玄拔出匕首的時候,她失聲叫道。
  「天玄地黃,我們從被找到的那一天就是為了到這裡,侏儒走了,我們也該跟著了。」
  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祭品了,為什麼?一切都是源自那本線裝書,這個是他們穿越生死門的時候,查文斌才突然悟到的,這是一個布了很久的局。
  書中所記載的卻為現實,也曾經真的是有那樣一位高人到過,他的目的和查文斌此行應該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找尋傳說中的聖水。但是同樣,它也是一個陷阱,當我和河圖從那件褂子裡翻出來的時候,這就是被安排好的。
  入塔前,查文斌試圖翻越手中的線裝書從中找尋線索。
  「這本書,我也看過。」玄說這番話的時候,很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你在哪裡看的?」查文斌有些不可思議,雖然他的印象中家中的確沒有出現過,但是河圖是從那件舊道袍裡翻出來的,而那是他師傅的遺物。
  「第七頁還是第八頁,我有些不記得了。」玄淡淡地說道:「因為那時候還小,那一頁少了一個角。」
  查文斌回過神來去翻閱,當他翻到第七頁的時候,一切都停滯了,右下角,少了一個錢幣大小的缺口。
  「我是孤兒,其實是他們殺了我的師傅,很小的時候我便知了。從一出生,便是一顆棋子,十五歲那一年,我潛進了那個房間,桌子上放著這本書。看到那一頁的時候,他來了,我躲到床底,因為緊張,我撕下了書的一角。其實以他的能力早就知道我在,但是沒有點破,只是收起那本書就走了,我不可能被他拋棄,因為我是棋子,他們也是。」
  玄一反常態的繼續說道:「天玄地黃,只是四枚棋子的代稱,那一批的人都是出生於那兩天,我們四個有幸成為了最終的棋子被放進了棋局。查先生,我們都是為你而生的小子,你才是那枚直取將軍的大子。」
  查文斌雖然很早就懷疑了,但是他有理由一直在說服自己,因為那裡有他昏迷的兄弟:「為了什麼?」
  玄淡淡一笑:「為了私慾。」他頓了頓道:「如果,我死了,請把這把木劍和我葬在一起。」說著,他拿出了一本同樣泛黃的線裝書遞給了查文斌:「這本書其實有兩冊,你那本是上,我這本是下。他一直沒要我的命,是因為當時我藏起了這本下,一直以來,這都是我的護身符,只要我活著,他們都會活著,只要我們中有一人先死了,其它人都必須得死。今天把它交給你,是因為我應該喊你一聲大師兄。」
  翻閱了一章,那熟悉的筆記躍然於紙上,這一頁,只畫有一座九重寶塔,下面寫著一行小字道:玲瓏九重,命喪黃泉;天玄地黃,血祭升天。
  這之後,查文斌已經無暇再看,但那四個字描述的真真切切,玄是瞭解他自己存在的目的,而那三位的命運同樣從一出生就是被掌握的。
  重新回到寶塔第八層,玄拿著匕首站在屬於他的黑色石坑面前說道:「天、地二位,此處需要我們四人的血才能破關,袁敏,你在南方,朱雀位,那個透明的石塊;大寶你是青龍,綠色的那塊。侏儒是白虎位,他已經先走一步了,用四個人血注滿這些坑。四方靈動黃土升,我們四人本是相生相息,缺一餘者不可苟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先走一步了。」
  「噗」得一聲,鋒利的匕首劃過了他的咽喉,沒有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傷口幾乎切斷了整個脖子,身子不偏不倚的倒在了那塊黑色石頭上。瞬間,帶著溫度的鮮血開始湧向那個坑,而玄還用自己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想要挪動著,他想讓自己傷口的位置更貼合一點。
  呆滯,震驚,這一切來得太快了,也太突然了。玄走了,他走的有些讓袁敏猝不及防。
  摸著那張因為濺血而不停抽搐的臉,袁敏笑了:「你若走了,我又哪會苟活。你替我擋在野狼身前的時候,我便知此生要與你同生死。」那張稚嫩的娃娃臉,死命呵護著背後瑟瑟發抖的小女娃,他面對的是一群餓瘋了的狼。那一天起,袁敏便把自己的心交給了那個從不言笑的男孩,都是孤兒,她早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一切。
  顫抖著捧起那張因為氣管被割斷而不停「哼哧哼哧」冒著血泡的臉,她用手輕輕替他擦拭著,要走也要讓他走的乾乾淨淨。沒有眼淚,沒有哭泣,帶著笑,帶著心底的幸福,她的唇貼上了他的額頭。
  「若有一天,能退出,我便嫁給你。」這句話,在她心裡足足藏了二十五年。終於,今天,她可以說了。
  放下她愛的人,輕輕地拿起他手中的那把刀走到了查文斌的面前:「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不惜一切代價。如果可以,請把我們葬在一起。」
  「噗……」,透明的石塊開始變得通紅,朱雀的血液終於開始燃燒。南方朱雀,赤紅,原來是用她的血染紅的。她的眼睛依舊看著她深愛的男人,那一刻,他們兩人的目光緊緊連在了一起,或許這一刻,他們已經等了太久。
  查文斌為什麼不去阻止呢?因為他根本無法阻止,這就是天命所歸,每個人從出世的時候就是被安排好了的,無人能改。他的拳頭攥得越來越緊了,他的槽牙都已經被被自己咬碎了兩顆,他的指甲已經深深得嵌進了自己的肉裡。
  大寶,那個高大的和大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此刻也已經靜靜倒在了屬於他的位置上,或許此刻他的心中已經平息了對侏儒的歉意,欠你的,用我的命來償還了……
第415章 圓柱
  血腥味到處瀰漫著,高原獨有的寒氣讓溫熱的鮮血都冒著熱氣,徐徐上升之際猶如他們的靈魂在飄蕩。
  這裡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安息吧,你們一定可以到達那個世上傳說中的天堂的。沒有人能忍心去看了,查文斌早就濕透了雙眼,卓雄木若呆雞,扎褐手中的轉經輪也停滯了。有人活得輕於鴻毛,有人死得重於泰山,他們終究是完成了各自的使命。
  「卡卡」得機械聲在各自最後一滴血流盡的時候暫停了,兩層高的塔此刻可以容納給他們的只有不足站立的空間。
  雖然暫時獲得了喘息,但出去依舊無門。
  死具已經開始發涼的屍體被擺放在了一起,玄的手特意的被查文斌和袁敏握在了一起。今天就拿這座祭台當做法壇吧,卓雄像四周拚命的撒著紙錢,一邊撒一邊哽咽道:「花吧,盡情的花吧,以後短啥缺啥的就拖個夢,要是我還一口氣,就年年清明都會去給四位上香。四位好走,替哥幾個先下去探探路,等再見的時候,我們還是弟兄……」
  沒有倒頭飯和雞蛋就用乾糧替代,沒有幡就現場撕了自己的白汗衫做,用最好的香,所帶的最大的蠟燭,全都給點上。一道道的超度符畫起來,扎褐都來不及貼,整個塔曾此時完全成了一個喪葬堂。
  更為重要的是,查文斌打開了兩幅畫像,一幅是三清師尊,一幅則是他的師祖凌正陽。這兩幅畫原本是掛在家中的,此行也一併帶出來了,所謂是家移師不移,人動祖不動。這兩幅畫像被掛在了四人的身後,他要祈求三清神力和師祖在天之靈,保這四人一路平安。
  沒有長眠燈,就用酒精代替,燈芯是他自己襖子裡頭的棉花擰的;沒有鑼鼓樂隊敲擊,卓雄就用嗓子代替,過去農村裡有一種人專門幹的就是哭喪的活兒,誰家喊的越響亮那就越熱鬧。
  沒辦法替他們幾人洗漱換壽衣,就用布沾了清水擦拭了血跡,傷口處用白面和成的粉給補上,要讓他們走的體面,走的像個樣子。
  擺弄完後,除了蠟燭香火,所有的燈光都給關了。扎褐負責燒紙錢,他一個藏傳佛教的弟子此刻也顧不得身份,就怕熄滅了火,一一照做。
  看了時辰差不多了,起天罡步,拔七星寶劍,祭掌門大印,出五行令旗,號三皇五帝。上跪三清真尊,下拜掌門師祖,調令山神、土地,請后土、王母娘娘一眾。能請的神,能出的傢伙,一股腦兒的全都給拜弄了出來,也甭管人家來不來,先辦了再說。忙完之後,查文斌已經是累的氣喘吁吁。
  「撲通」一聲,跪倒在凌正陽的畫像面前痛哭,痛哭啥呢?這前面躺著的可是自己同門師弟,人家這一聲大師兄喊得,讓他天正教竟然還有餘脈。玄這個人向來穩重冷靜,總不會到死的時候還亂認親戚師門吧,先得讓他師祖歸宗。
  查文斌也沒時間去翻閱那下半冊的線裝書,玄若真是門中人,自然師祖會顯靈。
  查文斌手持一隻小碗,碗裡裝的是清水,雙手托在頭頂,用雙腿跪在地上走,一直走到玄自刎處的黑色石坑旁。放下小碗,手裡拿了一根鳳尾毛,沾了兩滴血滴進碗裡,再次頂在頭上往回走。
  「三清在上,天正道弟子查文斌跪拜,有我門中徒孫飄零他鄉,今日得以歸宗認祖。」放下小碗,把那根沾有血的雞毛插在了地上叩了個頭道:「:一皈太上無極大道,永脫輪迴;」再叩頭道:「二皈三十六部尊經,能得聞正法;」三叩頭,再念道:「三皈玄中大法師,能不落邪見。」此三叩三念為弟子初入道門必拜之利,他是替玄引入了道門,此番過後,玄便算得是正統道家弟子了。
  進門按說還得上表,過冠巾法會,但這些眼下都沒條件了。再者天正道向來不拘小節,單門小戶的,剩下的就是要告訴師祖凌正陽,這兒又給他多添了一位徒孫。這些都簡單,報上玄的生辰八字,因為不知玄到底是師從何人,便把他填到了自己一門當中,完成了門中弟子譜之後,又代替玄向師祖敬茶,上香,這樣回去之後便能替他立牌位進入門中宗祠。
  這些個事情全部做完,便開始念誦往生咒,超度四人早日輪迴。
  要說這香燭紙錢燒著,此處本該是煙氣繚繞,熏得人睜不開眼。查文斌一則悲傷過度,二則法事專神,他沒注意到這個事,反倒是卓雄先發現了。
  「可以開燈了不?」
  「開吧。」
  光線重新遍佈整個塔層,果然如同卓雄發現的那樣,這裡沒有留下一絲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