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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節

  見被查文斌發現了,我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根戒尺,看樣子河圖沒少挨板子。我低著頭挪著步子,心想該是算命賺錢的事讓他師傅給知道了,在這挨揍。不料那兩個陌生人見我來了卻一個勁地跟我道歉,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
  聽卓雄說了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真的闖禍了,那天和我們大鬧一場後,那個老頭氣呼呼的回家一看,家裡已經是一片哭天喊地的聲音。那會兒農村人家裡基本都有一口水井,他那八歲的小孫女和奶奶一起打水,她奶奶剛提完一桶水準備回頭牽孩子的手,只聽見「噗通」一聲,只剩下井口濺起一陣水花。
  等老人家去找人把孫女給撈上來的時候,人就已經沒氣了,那老頭前腳進屋,後腳就直接癱軟在了地上。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最殘酷的事,後來他家裡人聽了老頭和河圖在街上發生的那場衝突,這才覺得真是和那街上的算命小子說的一樣,一打聽,就派兩個族裡的人來尋查文斌求解了。
  河圖私自出門替人算命,已是犯下了門中戒律,我是外人,查文斌不能處罰我,就讓河圖手捧著一個香爐頂在腦門上面對三清和師祖師尊的牌位下跪認錯,任憑誰求情都沒用。
  這事的主意是我出的,可是查文斌的意思是不怪我,這事只能怨河圖!為啥,因為他犯下了道門中一個很少被人知道的錯誤:數命!
  查文斌仔細問了河圖和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得一清二楚,那張老頭留下的紙條還在河圖手裡,他拿來一瞧便搖搖頭道:「天意所為,終不可逆。」
  其實河圖並沒有算錯,這張八字的上人早就死了,而且已經死了六年了!而那位老頭的孫女剛好六歲,也就是說她在出世的時候就已經魂歸地府,但是偏偏她命中有一個活門讓她給遇到了,那便是「劫命」!
  查文斌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辰八字,在出世的時候這八字就會影響人的一生。而陰間那位閻王的手中有一本生死簿,生死簿上寫著所有人的八字,只要人的陽壽已盡,閻王便會拿著判官筆往那八字上面一劃,不出一個時辰此人就得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但是這裡頭卻有兩個例外:一是陽壽未盡的已經死了,那叫死於非命,但是閻王的生死簿上八字還在,所以黃泉路上就走不了,只能飄乎乎的做個野鬼,等到陽壽盡了等陰差來鎖魂;要是想提早投胎,那只能是找個替死鬼,只要有替死鬼就能疑惑判官,早日投胎。所以有人死於非命的時候就會請道士來超度,而道士所能做的就是把這種原本要遊蕩害人的鬼魂早日送入輪迴。
  而還有一種更加少見的情況出現:那就是閻王的生死簿上這個人的八字已經被劃去了,但是這個人還活著!這種人在地府的記錄裡已經不存在於世上了,所以八字對他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人除了八字之外,還有天命,這種人是不會死於陽壽的,而多半是死於意外,或者乾脆就是很長壽,一直到肉身老去無力支撐魂魄的自然死。
  如果用現代語言來解釋,後面這種情況就是一個BUG,而這種BUG通常是出現在那種生產後即將夭折卻又活了過來的孩子身上。因為剛出世的時候的嬰兒魂魄極小,於肉身之間存在的關係是不穩定的,所以小孩子經常會容易被嚇住,農村也叫丟了魂。而醫院同時出生的孩童偏多,陰差如果去抓那個八字被劃的嬰兒時,恰好抓了別人一個丟掉的魂回去交差,那麼則這個活下來的孩子八字是不在世上的,丟掉魂的那個則容易夭折或稱為癡呆。
  這種情況是極少發生的,但不是沒有發生過,在查文斌的門派中是有這種事情的記載的。任何一個道士測算八字都需要先走一遍生死簿,河圖測那女孩八字的時候發現了生死簿上的劃痕,又被那老頭逼的說出了真相。只要他一測八字,那就等同告訴了地府的閻王,這個人還活著,閻王被這麼一提醒立刻就會派人帶走小孩原本早就該被帶走的魂魄,也就隨之一命嗚呼了……
第376章 龍鳳胎
  這就叫做一卦驚醒閻王夢,三魂歸位入地府!
  深知闖了彌天大禍的河圖低著頭任憑查文斌發落,但是這事完全怪到他頭上也不對,這種「劫命」是沒法算的,如今這般死去也算是命中注定。但查文斌這人總覺得自己有責任,還是要出面給那落水的孩童做場法事超度超度,但是來人說孩子小,不宜擺喪,已經於前天夜裡悄悄入土,只是昨晚夜裡有女嬰孩童在院內啼哭,怕是鬧凶,這才特地想請查文斌給去瞧瞧。
  查文斌提著香燭紙錢去登門謝罪,可要說那老頭雖然偏執與我們兩個孩子鬧,真失了孫女,他也後悔萬分。聽說算命的小哥是查文斌的嫡傳弟子,他是自責自己不聽真言,非要較勁,這才逼得河圖道破了天機,只求查文斌能超度安魂,以慰孫女在天之靈。
  那老頭家裡人忙著在院子裡搭台,而查文斌卻手拿著羅盤自顧自的在院子裡走動,看似隨意,其實不然。每走以一段路那都是有說法的,他其實是在「丈步」,瞧的是這戶人家的風水。因為「劫命」實屬罕見,要想獲此命格只有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具備才會有極小的機會,要陰年陰月陰曆日陰時出生,而且多為女子,並且五行當中起碼要佔四個水,其中最為講究的又要算是月份,農曆十一月份出生的幾率最大。因為十一月之水寒冷無比,需要以火來祭,若是命格中的出生時間為正午時分,且屬火,便最易湊成此命局。
  查文斌走了幾步後,停在了院子裡的一個葡萄樹架子下面。那樹架子下面放著一對泥娃娃,用的是稻田里的泥巴捏的,瞧模樣是仿造善財童子,一男一女,還未曬乾,只是個泥坯子。
  見查文斌對那泥塑盯著看,邊上過來一幫忙搭台的人說道:「這是老頭做的,準備送給他孫兒和孫女的,哪想到還沒完工就去了一個,哎。」那人一邊搖著頭一邊歎氣,忽然從內屋裡頭衝出一個小男孩,差點撞到了幫忙的人,飛一般的跑向了門外。
  看著那個飛奔出去的孩子,查文斌自言自語道:「孫兒、孫女?」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蹲下身子一看,只見那對泥塑娃娃中的女娃娃脖子處已經開裂,而那個男娃娃的脖子上也隱約開始有一條細縫的痕跡。這種泥制土坯在太陽的暴曬下是十分容易開裂的,對於別人看來或許是一個正常現象,但是對於查文斌來說這絕對是一個不詳的信號!
  走進屋子,查文斌找到了傷心欲絕的女孩父親,那個中年漢子因為痛失愛女而雙眼通紅。查文斌謝絕了他起身讓座的好意,而是問道:「你家裡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
  那漢子也是知曉查文斌的名聲的,連忙問道:「的確有一個兒子,與我那姑娘是龍鳳胎,剛跑出去的那個就是。」
  查文斌打開手中的羅盤瞧了瞧問道:「龍鳳胎,出生時間相隔多少?」
  那漢子有些緊張地問道:「不到兩分鐘,我家姑娘先出來,那小子後出來,怎麼了先生,是不是?」
  查文斌瞧著這屋子裡一家人傷心的樣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那漢子把查文斌帶到了一個小房間,裡頭散落著不少孩子的玩具,其中桌子上放著一個玻璃相框,相框裡頭是一對長相極為相似的男女娃娃,查文斌拿起那相冊問道:「這就是你那對龍鳳胎吧。」
  「是啊,只是一直以來兩個孩子的身體都不大好,尤其是我那個閨女,三天兩頭的生病,為了這兩個孩子家裡是操碎了心,可沒想到還未養到成年就去了一個。」說著,那孩子的父親又開始掉起了眼淚。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沒有人比查文斌更加能體會到這位父親此時的心情了,因為幾年前他親手送別了自己的閨女。
  那漢子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查先生,大家都知道這些年您早就不出山了,小女的事就多勞煩您給操心辦了,另外剛好我也想問您一件事。」
  「什麼事,你儘管問,那件事我也會盡力的。」
  「我聽老人們說,雙胞胎只要其中一個夭折了,另外一個就不好養了是不是?」
  查文斌點點頭道:「是有這麼一說,雙胞胎本是同根同氣生,共五行八字,本就有互相通靈的本事,去掉一個,另外一個自然失去了本來的精氣神。尤其是這龍鳳胎,為陰陽互抱而生,以陰補陽,以陽滋陰,生生相惜更是如此。」
  「那我那小兒子是不是?」
  查文斌看了看四周,確定這裡的聲音傳不出去,便低聲對那漢子說道:「我也跟你說句實話,你這女兒是『劫命』出生,那您兒子也跑不了是這個,這也是我為什麼叫你進來的原因。」
  那漢子一聽就立刻雙膝跪地抱著查文斌的雙腿哭道:「求先生可憐可憐我們兩夫妻,可憐可憐兩位老人,我父親因為自責心臟病犯了差點就走了,他是怎麼也受不起另一個打擊了。」
  查文斌扶起那漢子道:「我要是沒瞧出個端倪來也不敢瞎說,你要是信我的話,我就給你想給法子試試,或許能躲過這一劫。」
  「咋個法子,只要能救娃兒,你說咋辦就咋辦,砸鍋賣鐵我也願意!」
  查文斌對著那漢子的耳邊如此這般的說教了一通後,那漢子咬咬牙道:「行,就聽你的!」
  出去之後,查文斌先行回了家,這事他一人還真搞不定,差了卓雄出去找東西。找什麼東西呢?找了村子裡的會接生的接生婆,卓雄問這位接生婆借了一把剪刀,就是過去她替人接生的時候剪臍帶用的。拿了剪刀,又出去找了一位教書的老先生,問他借了一把戒尺,然後再是去農具店買了幾把農具,繼續又問一位村裡的郎中要了幾張藥方子,最後是去棺材鋪定了兩口棺材。
  而查文斌自己則去買了好些煙酒上門去請那些屠夫,這些屠夫之前都跟查文斌打過交道,知道他來的意思,收下煙酒就等查文斌的吩咐。一切準備妥當後,又把周圍幾個鎮上所有喪葬店的金銀元寶幾乎買空,全部都送到了那對龍鳳胎的家中,院子裡堆的滿滿老高。
  那對雙胞胎的家中除了孩子的父親,其餘人都被送往鄰村的親戚家中暫住,到了傍晚,查文斌帶著三個屠夫加上卓雄來了,這幾人手中拿著的都是撬棍和鋤頭,腰上別著明晃晃的殺豬尖刀,一頓吃喝過後,到了約莫十點多,村子裡的人都睡了,他們開始瞧瞧的走向了後山。
  那個溺死的小姑娘是連夜埋的,因為來不及準備,用的就是家裡的一口紅木大箱子代替的棺材。找了快沒人去的空地,草草的挖了個坑,堆了個小土包,連土都是新鮮的,很好辨認。
  那孩子的父親先是跪在地上一頓嚎啕大哭,給那個土包前面放了好些女兒生前愛吃的東西,又等查文斌點過三根香後擦了把眼淚說道:「把鋤頭給我!」
  他帶頭揮動了第一下,一邊哭一邊挖,一邊挖一邊說:「閨女啊,不是爹爹狠心要把你挖出來,把你埋在這裡是爹爹害了你啊,爹爹會給你找個好地方重新安葬,你莫要怪爹爹啊……」
  因為埋的淺,幾個人挖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了那口箱子,用麻繩拴好,兩個殺豬匠一人一邊發力往上一拉卻覺得手中的繩子有千斤重,其中一人覺得奇怪便說道:「查師傅,好像有點不對勁啊,一個小娃娃能夠多大份量,我和老李兩個人都覺得手勁不夠用啊!」
  查文斌蹲下身子朝那挖開坑裡抓了一把土在手中細細的捻開,只覺得手心潮濕,土中都能滴出水來,他說道:「那就是我判斷的沒錯,還好今天來得早,要是再晚來幾天,一準得出事,再來兩個人用點力,拖來上就好。」
  卓雄和另外一個殺豬匠也去幫忙,四個壯漢合力才把那口不算大的箱子給拖了起來。旁邊的地上放著兩截磚頭,這棺材出了土是不能碰地的,必須得架空,說這是為了防止屍體接了地氣而生變。
  這時,查文斌對那女童的父親道:「你就別看了,轉過身去,我怕你受不了,一會兒好了我會叫你的。」
  那漢子已經哭的不能出聲了,剛背轉過去就聽見「吱嘎」一聲,那是撬棍別開木頭時發出的聲音,幾個殺豬匠對著箱子裡頭一瞧,無不倒吸一口涼氣,其中一個問道:「咋會這樣呢?」
第377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是七八月的天氣,就是一塊新鮮豬肉放在家裡兩天也臭了,可那木箱子裡頭卻完全是另外一幅場景:一個穿著花衣的小女孩子臉色被凍得微微發紫,眉毛和睫毛上還殘留著雪白的冰霜,木箱子裡頭是滿滿的清水,清水上面飄著一層薄薄的冰。女孩的屍體就在冰水裡頭浸泡著,一如她剛從那口深井裡被撈起來的時候一樣,兩隻手掌五指撐開放佛再對外面的人喊著:「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