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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節

  任何幻境都是見不得光的,只要地面上茂密的林子被去除,這幻境也就不破自解了。而那些諸如白衣人一類以為自己在生死簿上已經除名了的,當晚便會被陰差們押解回了地府。燒完的那個夜裡,村裡跟我這般大的孩子幾乎沒有一個是敢睡覺的,挨家挨戶的狗都在狂吠,那些幽長的哭聲,從遠處的山裡不斷的傳出。
  魘是不會消除的,查文斌也沒有能力去消除他,只是這個地方已經不再適合他的幻境,他又需要再重新找一處地方,或許這個地方就是你家的屋子後面哦……
第334章 住校
  兩千年的時候被譽為千禧年,那一年我十四歲,河圖已經成為一個大小伙了。這孩子讀書的天賦遠沒有他在道學上的精通,那一年他十七歲。
  十八歲的河圖已經能跟在師傅後頭做一些簡單的法事,比如哪家孩子受了驚嚇,哪家陽宅的大門需要朝什麼方向開。這些事兒,查文斌已經逐漸不過問了,他越來越多的開始呆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而我因為學業的關係,去外婆那個地兒也開始越來越少了,十五歲的我已經開始念初中得住校了。
  說起那所初中,它已經承載了我父輩那一代的光景,如今的我也同樣踏入了那所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老學校:楊村中學。
  這個初中當時是離我家最近的中學,位於半山腰上,要去學校,得上一條很長的斜坡,大概有兩百來米。那時候,大家都是騎自行車去學校,年輕的小伙子們經常比較誰能從坡下直接騎到坡頂的學校大門口,可是一直到我畢業,能到頂的人還是沒能出現,足見這坡的長和陡。
  每週日的下午提著菜和米騎車去學校,週三傍晚回家拿菜和米,週五傍晚再放假。一周可以回家兩次,其餘時間都住在學校裡。
  因為學校地處農村地區,所以生源並不是很多,一個年級分甲乙兩個班,三個年級加上教職工總共也就三百人不到。沒有專門的宿舍樓,用的是老的教學樓改造的,一樓是男生宿舍,二樓是女生宿舍,一樓通向二樓的中間地方設置一道大鐵門,有專門的宿管阿姨管著。
  學校的條件很艱苦,二十來個男人分上下鋪住在半間教室裡,裡面幾張舊課桌堆滿了臉盆和裝菜的飯盒,我帶的最多的便是梅乾菜燉肉,這玩意放的時間長,還挺下飯。宿舍裡沒有衛生間,也更加沒有浴室,男孩子夏天就在外面打著赤膊用冷水沖,冬天就索性熬著三天回一次家再洗,因為地勢太高,還經常停水。
  這二層的宿舍樓還是第二年才住上,第一年住的是一層的平房,也是老教師改的。這地方還是當年我爸爸他們唸書的教師,裡面的破敗情況便可以想像了。不過那時候,大家條件都一樣,沒見過城裡的孩子是怎麼生活的,以為全中國也就這般了,所以也就沒人叫苦。
  初一那一年,母親幫我被子鋪好後留下二十元錢便和其它家長一道離開了,我記得那天晚上的第一頓飯,因為飯盒裡頭的水放少了,米是夾生的,那可是做倒頭飯的好原料,就著那倒頭飯,我含著眼淚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片平層的宿舍樓在第二年被拆了,為什麼被拆了呢?是因為宿舍裡頭出了一樁人命案子。
  比我大一屆的一個女生在宿舍裡頭喝農藥自殺了,為什麼會自殺,那時候眾說紛紜。有人說她是學習壓力太大,也有人說她是和老師鬧矛盾,其實她的成績相當好,人也長得漂亮,很懂事的一姑娘,她叫楊麗。
  那時候,我們需要上晚自習,從六點半到十點,因為大家都住校,這樣校方就可以統一管理,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缺席的。那天是禮拜天,到學校的第一個晚上,楊麗便和老師請了假,說是身體不好,想在宿舍休息。老師自然不會懷疑這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會撒謊,關切之下讓同學送她回了宿舍,當晚下了晚自習後,第一個打開宿舍門的女生那大聲的尖叫幾乎傳遍了整個校區,拿著牙刷在門口刷牙的我都嚇懵了。
  一寢室的農藥味,那是甲胺磷,一種過去在農村地區常見的農藥,劇毒!當時我也跟著去圍觀,楊麗穿戴整齊得坐在靠在下鋪自己的床頭上,頭歪向一邊,滿嘴的白色泡沫還夾在著血絲,鼻孔裡也都是泡沫,頭髮蓋住了半個臉,雙手攤在兩邊,其中一隻手上還拿著一個空瓶子。
  是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把一整瓶的甲胺磷全部喝掉,這個花季般的少女究竟為什麼會選擇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沒有人能想的明白。
  她的死,徹底打破了校園的寧靜,所有的孩子都不敢再繼續呆在學校裡。因為太晚了,學校也不敢讓餘下的學生們都連夜回家,只好把我們全部都集中在各自的教師裡點著燈一直熬到白天。那一夜,有很多女生都嚇哭了,特別是和楊麗一個宿舍的女生,說什麼都不敢繼續呆在學校裡,那個年紀,直接面對死亡的衝擊,我們還接受不了。
  楊麗的死沒有任何徵兆,她沒有談戀愛,也沒有和任何人發生矛盾,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穩定可以上重點高中,家境也還尚可,並沒有生活上的困難。後來我才知道,那一晚她是鐵了心要死,因為除了那瓶農藥之外,她還用刀片割了脈,幾乎割斷了左手的大半個手腕,皮和肉都翻到了兩邊。
  最大的蹊蹺還在於她回宿舍後還洗了個澡,用熱水擦了身子,換了一條嶄新的紅裙子,那是她的阿姨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那晚也是她的生日。裙子上的標籤都沒有撕下來,是那種血紅色的裙子,她的皮膚很白,穿這種顏色很好看、很好看……老師們禁止我們議論任何關於她的死,我們一直呆到天亮後才一窩蜂的衝出了校園。楊村中學有學生自殺的消息因為我們這些孩子一下傳遍了整個地區,那個星期,我們都放了假。
  因為沒有任何證據這件事和學校有關,楊麗的死只能定義為自殺,所以這樁命案也就這般了結了,所有人都以為是她的壓力太大,除了楊麗的母親。這位中年農村婦女始終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兒會選擇這樣一條路,於是她做了一個決定:在查出真相之前,楊麗的屍體不得下葬!她租用了一個冰棺把女兒的屍體放置在裡頭,就那樣放置在她生前住的房間裡。
  一個星期後,我們又繼續開學了,但是沒有學生敢住校,無奈之下,校方決定每個宿舍裡頭都安排一位老師同宿,並且將楊麗生前的那個房間用木板封死了。
  那段時間裡,經常有學生說聽見宿舍區有人哭,還有同學說晚上起床去廁所的時候,看見操場上有個穿紅色衣服的人在走動,也有人說在晚自習結束後回教室拿東西看見了楊麗出現在她原來的座位上。不知是學生們惡作劇故意這樣以訛傳訛,還是他們真聽見了看見了,總之整個校園裡頭陷入了一片恐慌,就連那些陪睡的老師們都開始焦躁和不安。
  開始越來越多的有家長要求學校放棄住宿制,在強大的壓力面前,路近的同學們被允許可以在晚自習下課後回家,那也都是家長來接的,不然誰也不敢獨自走下那條長長的斜坡。但是更多像我這樣路遠的,至少有兩百人,依舊只能選擇住校。
  也有家長提議找點懂的人來做做法師,但這裡可是學校,宣傳無神論的基地,校方怎麼可能會答應。於是,校園鬧鬼的傳言還在繼續,到了最後發展到陪睡的老師們增加到兩個,所有的人晚上都不敢再起夜,全都蒙著被子祈禱快點到天亮。
  我除外,那段時間裡,我睡的很香,這跟從小膽子大有關。我的床位靠著窗戶,我也的確曾經在迷迷糊糊的時候似乎看見窗外有一個紅衣女子飄來走去,但她又沒來找我,我又何必去關注她呢?
  第二年開春,學校新建的教學樓建好了,我們開始搬到去年的教學樓繼續住宿生涯,也就是那個兩層的宿舍樓,而原來那排平房的宿舍樓被現代化的推土機在一天之內就全部推平了,按照規劃,那塊地方將會新建一個大禮堂和圖書館。
  到了新的宿舍樓裡,大家開始逐漸淡忘了去年那個命案,因為換了一個新環境,時間也過去了半年,生活和學習都開始逐漸走上了正軌。只是我們開始卻忘她的時候,她卻並沒有忘卻我們……
第335章 我的眼睛見到鬼
  中學時代,男女之間已經開始有了朦朧的初戀情結,於是校園裡開始出現了情侶,比不了現在,那個時候牽個手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最出格的也便是接吻了。
  公開的有那麼幾對,據說常常活躍在後半夜,二樓的女生順著漏水管爬到一樓,然後和情郎一塊兒去學校後面那片林子裡頭幽會。這種場景,對於我們來說是新鮮的,於是便多出了一支所謂的校園「捉姦隊」,其實就是去偷窺一下別人戀愛的場景,以開開眼界,我便是當初這支隊伍裡頭的一員。
  楊村中學裡頭最多的便是楓樹,但在那些楓樹之中還有一顆約莫一人半高的槐樹,那槐樹被種在一處破敗的花園裡,原來是用些石頭磚塊壘起來的,後來人們嫌難看,就用白瓷磚給貼了一個邊,也就半張乒乓球桌大小的面積。
  學校的操場那時候還是泥巴地,那個地方既安靜又偏僻,也就成了小情侶們幽會的最佳去處。
  前幾次所謂的「捉姦」行動我都沒有參加,那是因為我睡得太死了,合夥的幾個見叫不醒也就自行去了,聽著他們回來描述那些讓人覺得臉紅的場景,我決定一定也要親自去瞅瞅。
  幽會的事情可不是每天都上演,第一次參加這活動的我便撲了個空。難得有這樣一次機會,我自然也不願意早早離去,執意要在那片林子裡頭多等一會兒,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男生。
  等著等著,幾個人都開始犯瞌睡了,迷迷糊糊的我聽見一個男生在小聲地喊道:「來了,來了,要來了。」
  我立馬就來的精神,問道:「哪兒呢?」
  「那兒呢,女生宿舍206門口,看見沒,那個女生出來了,她肯定是要下樓了。」
  如他所說,我們果然發現了二樓走廊上有一位女生,身著紅色衣服,從這裡到那邊有半個操場的距離,約莫有六七十米。夜裡,只能憑借對面宿舍二樓的一盞走廊燈看個大概,我們在討論著這是哪個班級的,叫什麼名字,她的情郎又會是誰等等無聊的問題。
  也就在我們激烈討論著的時候,再抬頭看,那位女生已經不見了。我們有些失望,她是不是只是出來透個氣的,於是便打算收兵回宿舍睡覺。幾個男生一塊兒猥瑣的低頭迅速穿越操場,要知道我們這學校裡的老師也經常半夜起來巡邏,如果被他們逮著了,明兒少不了得吃教訓。
  那時候的宿舍一共有兩把鑰匙,分別在兩位寢室長手中,我便是其中之一。回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發現兜裡的鑰匙不見了。
  一拍口袋道:「糟了,鑰匙不知道去哪了。」
  「不是掉那邊林子裡了吧。」
  「有可能。」於是我們仨又回頭去找鑰匙,我發誓,在我過去的路上什麼人都有看到,空蕩蕩的操場就我們三個毛孩子。鑰匙最終在剛才蹲著的地上找到了,準備回頭的時候,那棵槐樹下面的花壇邊多了一個紅衣女子,背對著我們。
  我那同學捅了捅我小聲道:「看見沒,終於還是來幽會了,也讓我們逮著一次了。」
  「噓!」我輕聲道:「別急,再等等看是哪個班的男生。」這可是頭條大新聞,第一次「捉姦」就要成功了,那種緊張和興奮不以言表。
  等了有一會兒了,那個紅衣女子依舊坐在那兒沒有動,也沒見有哪個男生過來。有點沉不住氣的我們開始煩躁起來,其中一個同學故意咳嗽了一聲,想逗逗這個半夜出來的女生。就是這麼一咳嗽,再看,花壇上已經沒有人了。
  「咦,人呢,見鬼了啊!」
  「估計讓你給嚇跑了吧,要不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