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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節

  查文斌當即一把抱起孩子,拉著那啞巴和她閨女就往外跑,跑的時候還順手往後面撒了一把石灰,「匡當」一腳踹開大門朝著滿院子裡的人喊道:「小孩和女人全部轉過身去!」
  外面的人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聽到這道士的大喊全都一下子慌了神,女人們帶著孩子有的轉身,有的奔跑,有的則乾脆直接趴了地上,當時的我就屬於趴下的那類。
  把手中的人丟給人群之後,隨即這位道士又重新回了屋子,關上大門,取出八卦鏡懸在門樑之上,鏡子的下方有一個小孔,孔上有一根細線,查文斌就背對著棺材用手拽著這根細線。
  鏡子並不是固定的,它的上方有一個釘子,拉扯細線可以輕微調整鏡子的方向,就這後方的面積只需手指輕輕扯動便可看到全部。
  查文斌的眼睛此刻就看著鏡子,這面銅鏡的折射面有點凹凸,反射的光線也很黯淡,甚至它無法看清背後那口棺材的形狀,但是這鏡子可不是拿來梳頭化妝的,它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作用:識靈。
  要想看見髒東西有很多辦法,其中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便是青銅鏡。年數越古老的銅鏡能夠看到髒東西的概率也越高,也許一面殘缺的青銅鏡照不出你的臉,但是它卻可以照出你所看不到的東西。
  一個白點在不斷地來回拉扯銅鏡過程中一閃而過,查文斌當即開始做些細微調整,手指不停的輕輕顫動之後,終於鏡子照著的方位停在貢品桌的位置。
  在那個位置放著一張缺條腿的太師椅,這把椅子是年前海二爺從大隊公社的老倉庫裡頭翻出來的。這把椅子造型雕刻以及花紋都非常講究,只是在那地方隔的時間太久了,據說搞大集體的時候,椅子就在裡頭了。
  原先的公社倉庫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裡頭下小雨,老鼠蟑螂把裡頭當成了家。去年村裡決定要搞翻修,就請了幾個人小工,海二爺因為家裡困難就被優先安排了去,一天下來也能掙點小酒錢。
  海二爺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畢竟是莊稼人,手上力氣大。他的工作主要是把倉庫裡頭堆積的東西都給搬到外面來,其中就被翻出了這張太師椅。
  這張椅子因為缺了一條腿,自然沒人打它的主意,要不是海二爺給弄回去重新用木棍接了一條腿,它免不了要落個當柴燒的命運。當時跟這把椅子一起翻出來的還有一口黑漆大棺材,其中的棺材蓋兒已經不知了去向,因為棺材這東西邪氣,所以沒人願意要,現在還堆在新倉庫的角落裡。
  要說這鄉下人眼力勁到底還是差,否則超子那樣的倒爺怎麼能在幾年前發了小財呢?這椅子要是讓他見了準得流口水,這可是真宗明朝黃花梨太師椅,純手工打造,只要找到少的那條腿把它復原,擱在現在至少能換一台進口小汽車。就算沒那條腿換上半截新的黃花梨補上,賣個幾萬塊錢也是很隨便的。
  海二爺拿回椅子修好之後就一直丟在屋子裡,夏天在這椅子上靠著搖著,那甭提一個舒服。因為這幾天要鬧白喪,家裡哭靈的人多,海二爺家本就家徒四壁,這張椅子也就被搬到這裡讓家屬坐著休息。
  這會兒,查文斌可是清清楚楚的從鏡子裡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躺在椅子上,一隻手拿著酒壺,一隻手拿著貢品正在吃喝。這白色大褂那是對襟開的,中間還很考究的繡了一隻鶴。就這打扮,當時的洪村裡頭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家家戶戶都窮得叮噹響,誰有閒錢穿白色的綢子,這要下地幹活半天就得廢。
  這人躺在椅子上倒也自在,完全沒有把前面那個大活人看在眼裡,就當查文斌是空氣,只顧著自己吃喝。在鏡子裡頭觀察了好一陣,查文斌確定只有這一人,他一隻手抄起一枚天師符,另外一隻手拽著小繩猛得用力一轉,這鏡子當即就給調了一個面。
  銅鏡的背面一般都是雕刻著精美的圖案的,多半都是些吉祥如意,招財進寶的東西。查文斌這把鏡子之所以稱為八卦鏡,那是因為它的背面可是一副八卦圖!
  鏡子被拉過來的一瞬間,查文斌本人也跟著轉身,手中的天師符隨手一揚,這符紙便「嗖」得一聲飛向了太師椅,原來這符上還有一枚繡花針,這針便帶著符紙牢牢釘在太師椅之上。要是再把鏡子翻過來瞧,便會看見太師椅上躺著的那白衣男子的心中正紮著這張符紙。
  這招便叫做一看二降三定。
  一看便是通過鏡子看到髒東西,二降則是用八卦圖這類帶有威懾性的辟邪物品暫時唬住髒東西,乘著這個時間差,迅速祭出真正能制服髒東西的符咒將其定住。
  這海二爺的屋子裡有這玩意倒是不出乎查文斌的意料,至於他的死跟這個白衣服有沒有關係他現在還說不準,像海二爺家這種常年幾乎見不到光照的破宅子鬧凶完全是在常理之中。
  但凡是以下幾種屋子都最容易招惹髒東西:上年頭了的老宅子,不經常打掃的破宅子,常年無人居住的空宅子,曾經有人死於非命的宅子,地基下面有老墳沒清理乾淨的宅子,原本屋子所在的位置是寺廟或者道觀的宅子,大門朝向無字或者開了凶門的宅子。
  海二爺現在就是死於非命,要說他這破屋其實已經不適合再住人了,再住下去,他那啞巴老婆和兩個孩子遲早還得出事。
  古人說:同歸殊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乃非命之運也。除了正常病死老死之外的一切因為人禍天災意外死亡的都被稱為非命死,非命死的多半死者都會有怨氣,消散不了的就容易成了厲鬼害人。
  查文斌這一手不聲不響之間制服了白衣服後,祭出七星劍朝著那人一指,不想那人非但不怕還舉起酒壺示意查文斌同飲……
第328章 三書
  要說這查文斌見過的鬼怪可不少了,不是有貶低農村的意思,在這一帶混的也多半就是些鄉村野鬼,年數長點的不過幾百年,就算是有成了精的那見了這陣勢起碼也要低一頭。
  查文斌索性放下七星劍瞧那白衣人,原來是個年紀上了六十左右的老者,留著山羊鬍子,要不是說他是個鬼,這幅樣子倒有幾分高人的模樣。
  那人見查文斌收起殺心,想要起身,但是又受那道符紙所困只好作罷,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似乎完全沒把眼前這個道士放在眼裡。
  現在只需要查文斌點了那張符,這白衣人自當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他也不急,想看看這人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那人喝了幾口酒之後,靠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打這節拍,哼唧了好一會兒後終於開口:「我沒惡意,這家人的死與我也沒多大關係,你要收我便收;要放了我,我還繼續在這兒呆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查文斌冷哼一聲,原來不過是個找借口的冤魂,世人哪有惡鬼說自己是出來害人的:「你在這家應該呆了不少日子了,陽宅裡頭住著個鬼,活人的運勢、陽氣、身體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你卻說和你沒關係。再者,死去之人本就該進入六道輪迴,留在這世人貪戀的終究有一天會禍害到人。」
  不料那白衣人卻哈哈大笑道:「貪戀?年輕人,我是隨這把椅子進來的,若不是這家主人心中有貪慾,也不會把我這個害人精給順回家裡。至於你說的輪迴,我已經漂在這世人獨自一人將近五百年了,見過無數生死離別。每當有人陰差下來帶人的時候,我總苦苦哀求把我也帶走,可這幾百年來連地府都不肯收我,我又去何處投胎?」
  「不肯收?」查文斌只聽過不肯去的,還沒見過不肯收的。陰差帶冤魂,特別是抓那些遊蕩的野鬼,抓一個算立一功,野鬼們見到陰差都是躲避不及的,哪有主動送上門還不要的。
  「所以我也就落個自在,靠在這把椅子上搖習慣了,椅子到哪我就到哪,你要真打算滅了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勞煩小哥找到我的屍骨替我埋在村子後山中腰那棵老核桃樹邊兒。那樹是我還活著的時候親自種下去的,幾百年來它結的果子不知讓幾輩人都吃過了,我還在外頭蕩著。」
  「那你可知他們為什麼不肯收你?」
  那白衣人鬍子往兩邊一瞪,有些激動地說道:「為什麼?他們說生死簿上沒有我的名字,帶回去也沒法交差,合著我就跟那說書裡頭的孫猴子一樣,是石頭裡頭蹦出來的。」
  這生死簿的事情查文斌自然是知道的,作為掌管人間陽壽的至上法器,任何人都得按照這本子上規定的時間定生死時辰。俗話說:閻王要你五根死,絕不留命到六根。
  其實這生死簿並不是像電視劇裡描寫的那樣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本,它得由來說起來更是有些複雜。
  傳說,在鴻蒙初判,混沌始開之際,《天地人》三書便已現世,正是三書的力量維持著後人的一切因果。
  《天書》在人類始出現之時就已經記載下所有的一切,人類創生到走向滅亡。彷彿一台功能強大的計算機,早已把人類由始至終的數據記錄,不能變不可改,這也就是命運,所謂的天命就是天書中所記載的個人程序。多少修道之人經其一身要想窺得《天書》一角,試圖改變天命走勢,卻都無功而返,而查文斌一直在這條路上艱難的獨自行走。
  《地書》則記載了天地間森羅萬物,所有世事,它可以更改事情,但是卻不能改變人的意志,更加不能改變《天書》。但是事情往往改變人,若是事情發生了變法,那麼人的意志似乎也會有所改變吧。《地書》則更多的反應在現世的風水堪輿,算命解卦。
  《人書》不能改變任何事物。我們知道,即使功能再強大的計算機也會有漏洞,而《人書》就彷彿一個黑客,它是人類的一個機會,正是這個機會使得《天書》出現變數。但是現當今的社會,已經越來越少人注意這個機會了,查文斌能否抓住這個機會,成為古今窺得《天書》第一人,暫時還不得而知。
  關於這三本書,在道家的解釋裡頭是這樣的:天書就是指《封神榜》,它冊封了仙界各路神仙,包括道家三清祖師。同樣在道教認為的世界裡,神仙的意志是不可被改變的,修道之人只能祈求他們賜予自己力量,而從來就不敢反抗。即使是神仙動怒降罪下來,道家子弟們也只能香火貢品祭奠以平息事態。
  《地書》則是大地胎膜,據說此書的掌管者乃是鎮元大仙,就是西遊記裡頭那個不用給玉帝面子的人,因為《地書》勾連大地。只要地書在手,除非把洪荒大地打破,地脈截斷,否則便奈何不得那法寶的主人。此處反應的就是人間,鎮元大仙不居天宮,住在人間,卻有無上法力,雖然在各路道教神仙裡頭他的地位並不高,但是其修為和造詣足矣和那幾位大帝平起平坐。
  《人書》就是《生死簿》,它與春秋輪迴筆,即判官筆是合為一套的。后土娘娘原本是冥界之祖,後因覺得世人需要點化,便化身六道輪迴,後天道降下法器春秋輪迴筆,生死簿。這兩樣東西在陰曹地府由崔判官執掌。以此分辨三界生物之善惡,定賞罰,明功過。
  三界生物包括神仙皆在那生死簿上,誰也不能逃脫。歷史上曾經有無數人妄圖從這生死簿上抹去自己的大名,那樣便可跳出三界,不進六道輪迴,從此長生不死,逍遙自在。蘄封山中大陣法便是以假死以抹去生死簿,那份代價絕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而這白衣人卻說自己不在那生死簿上,怎叫查文斌不為震驚?
  查文斌也多了幾分客氣,朝著那白衣人作了個揖道:「敢問前輩生前是何人,又是怎麼死的,墳墓在哪,可否一一告知。」
  那白衣人灌了幾口酒指了指自己心中扎的那符道:「你的符滅不了我,但把我定在這兒有些難受。」
  查文斌見那白衣人似乎確無惡意便幾步上前取下那枚符紙,白衣人起身也作揖還了一禮:「多謝小哥。我祖籍在此地,年輕的時候考了個進士,回到錢塘縣做了個小官,四十歲那年曾經生過一場大病,家裡人已經給我換好壽衣放進棺材準備下葬,終在最後入土時刻我恍然醒了過來。後經過此事,我也詢過不少民間能人異士,無人能解。後來我結實了一位道家高人,那人點撥我需辭官回鄉,修道問天,如果六十歲那年能過天劫便可長命百歲。」
  「後來呢?」查文斌很好奇他口中的那位道家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