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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節

  鐵牛拔出那插在木頭盒子裡明晃晃的尖刀,因為這是拿來宰豬的緣故,除了刀上有一層油膩膩的感覺之外,刀身上還殘留了已經沁入鋼鐵的斑斑血跡。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胡長子跟前,「噌」的一聲,那柄尖刀便紮了下去。胡長子一個哆嗦,把身子蜷得更緊了。
  查文斌又叫人拖來兩條大板凳,放在床頭,讓他們兩個一人一邊坐在胡長子的兩旁,這才把老村長給拉出去,然後帶上房門輕輕說道:「等下給他們兩個送飯的時候,得找一個九月出生屬龍的人,要實在找不到就再來找我,其他人不准進去。」
  這老村長馬上說道:「喲,我二兒子就是九月出生屬龍的,你看他行不?」
  查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行,您這兒子啊,好命!」然後便快步走回了王莊。
  被這麼一攪和,他覺是睡不著了,索性就坐在已經空蕩蕩的靈堂裡想著前段時間發生的那些事兒,細細想來,蹊蹺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本來還想跟何老探討些什麼,可是給他們的時間太少了。
  何老從考古學的角度聽查文斌講述了那些所見所聞和所得,也一時陷入了雲裡霧裡,但是他卻給了查文斌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在我們的國家,確實存在一個很神秘的組織,專門收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在他的生涯裡,也曾經出土過很多聞所未聞的東西,但最後這些東西都沒在博物館保存著,而且也找不到它們的去向,更加沒有留下任何檔案。而這些東西無一例外的都不是什麼金銀珠寶、瓷器等貴重文物,而是一些看似形狀十分古怪,像是用來祭祀一類的器物。
  如果再給何老一點時間,或許他就能破解那段來自羌氐的古老文字,但是上天到此就已經給他畫上了一個句號。臨終前何老和查文斌的最後一次談話就是拜託查文斌在有生之年能夠破解其中的奧秘,這或許就是他的遺囑吧。
  正想著呢,外面的爆竹聲已經響起了,有人匆匆跑了進來喊道:「靈車快到村口了,查先生是不是可以動身了?」
  查文斌收起桌子上的傢伙,喊了一聲卓雄,便匆匆趕往了村口。
  凡是和何老生前有親戚關係的晚輩,一律跪在地上,披麻戴孝。各種花圈、白幡、哭聲讓村莊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悲傷之中。
  打頭的超子手捧父親的骨灰盒,滿眼通紅,他已經為何老守了整整三天的靈,就那麼跪在何老的棺材前面整整三天滴水未進,眼淚都哭干了,嗓子也喊啞了。替他撐傘的是表兄王鑫,查文斌把早已準備好的喪轎差人抬到超子跟前,然後接過骨灰盒放了進去喊道:「一跪天,二跪地,三跪何老入黃泉!」接著手中一把紙錢撒向空中,所有的人又開始放聲大哭起來,跪著的人們重重地朝著那骨灰盒叩了三個響頭。
  然後查文斌再喊道:「起!」
  一陣鞭炮聲中,四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抬著骨灰盒,在查文斌的帶領下開始慢慢走向墳山。
第197章 七星續命
  何老和王夫人是合葬墓,樣式也簡單,就用幾塊水泥磚碼了個土包,兩邊修了排水溝。這土是上好的黃土,查文斌抓了一把黃土細細撒在停在骨灰盒上,喊道:「入土!」
  接下去便是超子,然後其他親人一起按照順序都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撒在何老的骨灰盒上。
  查文斌見吉時已到,便小心翼翼地捧著骨灰盒,送入了那小小的墳墓裡。超子死活不肯,硬要去搶,被卓雄等人死死拉住,一場生離死別的人間悲劇著實讓人的眼淚成了最好的表達工具。
  入了墓,孝子孝孫們便開始最後一次燒紙上香。過了這一次,就得等新年晚上才可以再上山了。挑上來的幾籮筐元寶都被人們搶著點燃,查文斌默念道:「何老,您就安心上路吧。」
  現場只留下幾個泥瓦匠負責最後的封墓,其他人便又結著隊哭哭啼啼地下了山。查文斌一個人監督了最後的施工,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還獨自一人待在那兒,或許他也想多陪陪這個忘年之交吧。
  查文斌再次回到村裡,天已是大黑,摸到王家簡單吃了碗麵條便要求去睡會兒,也跟卓雄打了招呼,十一點左右叫醒他。超子因為這幾日悲傷過度,這會兒已經讓村裡的赤腳醫生給掛上了點滴,好歹供點兒營養。
  到了時辰,查文斌起床,沐浴更衣,從頭到腳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去胡家,那兒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辦。
  剛剛經歷了大喪的王莊,家家戶戶都睡得比較早,這些天也確實忙壞了。村子裡安靜得很,天上布著厚厚的雲層,見不得半點兒星光,就連蟲子們的叫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和卓雄兩人做伴摸到了胡長子家裡,家中一個人都沒有,那胡長子的婆娘因為害怕,早早就帶著小兒跑去了娘家,還未走近,就聽見那兩個大漢爽朗的笑聲和酒杯的碰撞聲。
  查文斌推門而入,橫肉臉和鐵牛正喝在興頭上,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來想解釋,卻被查文斌笑著打斷了。張飛和李逵哪個不好酒?若是喝了酒的張飛只怕比清醒的時候還得猛上三分,這不,胡長子已經像小貓一般蜷縮在被子那頭一丁點的聲音都不敢出。
  「白天有什麼異常嗎?」查文斌問道。
  「沒有,就是沒吃飯,俺們餵他吃,他躲都來不及,就跟這兒睡了一整天了。」鐵牛答道。
  查文斌笑著說:「你們兩個先回去休息,卓雄你在門口守著,別讓其他人進來。刀子還留在這兒,鐵牛兄弟,你明早再來取。」
  兩個大漢應了一聲,互相搭著肩膀搖搖晃晃地不知道是不是又準備繼續找地方去喝酒了。
  等卓雄退出去之後,查文斌立馬收起了笑臉,而胡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坐了起來直視著查文斌。
  兩人就這麼互相盯著對方,過了好一會兒,率先開口的還是查文斌:「好玩嗎?要是玩夠了,就可以走了,過些天我會上你那兒去看看。」
  胡長子咧嘴一笑,喉嚨裡發出一陣「咯咯咯」的清脆笑聲,然後搖搖頭,朝著查文斌做了一個鬼臉。
  查文斌無奈地搖搖頭,從那已經修補好的八卦袋裡掏出一枚不起眼的小疙瘩朝他晃了晃,然後又拿出了一枚符。胡長子立馬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就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搖頭。
  「那你還不走,難道要我送你嗎?既然離了人世,早點投胎才是正道,你在這兒逗留,只會害人,我念你年幼才網開一面,但這人鬼的規矩不可亂。」查文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右手慢慢搭到了七星劍上,只要此刻的胡長子稍有不從,七星劍立馬出鞘頂著符紙就會燒過去。自從這幾件事後,查文斌只覺得自己的道行和之前已經大有不同,他也說不上為什麼,以前做了一場法事得休息一個星期人才能緩過勁來,可現在只要碰見這些髒東西,他就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
  胡長子聽完,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慢慢走到查文斌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朝著查文斌「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然後舉起手指點點自己的天靈蓋,又再次磕了幾個頭。磕完了,他也不起身,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著查文斌。
  「你是說被封住了,出不去?」查文斌疑惑地問道。
  跪在地上的胡長子使勁地衝著查文斌點點頭。
  查文斌白天來的時候便看出了胡長子的魂兒被弄丟了,身上附著個東西,但是大白天的人氣太旺,他也沒精力去多管,只知有他們二人看著,不會有大礙。晚上一進門便發覺是個小娃娃,他先前只是以為哪個枉死的娃娃不肯去投胎,一時貪玩給鬧的,沒想到這裡面還另有隱情。
  「我會幫你去查的,但是你在這人身上待的時間有點久了,再不讓他的魂魄回來,怕是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所以你還是先回自己原來的地方,我保證會去看的。」按照查文斌的算法,胡長子的魂丟了應該得有三天了,也就是說他去送喪信那一天便讓這娃娃給著了道,這人的魂一旦離開身體超過七天,則很有可能就會和肉身失去感應,再久一點就再也回不來了。
  不料胡長子的腦袋又開始搖了起來,然後指著自己的胸口輕輕拍了拍,表情也換成了一副驚恐的模樣。
  「你是想說你不敢回去?」查文斌只能猜個大概的意思,便問道。
  胡長子立馬又恢復了笑臉,使勁地朝著查文斌點點頭,但是他的表情突然一變,馬上又成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可是查文斌能區別得出,剛才他那是模仿給自己看的,這回卻是真的,剛想問他怕什麼,胡長子便伸出手指指了指窗外,然後一溜煙地跑上了床,扯起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瑟瑟發抖。
  與此同時,門外的卓雄大喊一聲:「誰!」
  查文斌看了一眼胡長子的表現,急忙一把拉開房門,只見卓雄已經衝到了院子裡,查文斌喊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追到院子裡的卓雄又返了回來,走到查文斌跟前說道:「好像有人朝這院子裡丟了個東西,我追出去一看已經沒人影了。」
  「丟了什麼東西了?」查文斌問道。
  「我也不知道。」卓雄回道,「就聽見『啪』的一聲,有點像熟透了的西瓜砸到地上的感覺。」
  胡長子這家裡也真的是挺窮,院子裡連個燈都沒有,查文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兩人朝著卓雄說的方向去尋,只聽見「卡嚓」一聲,低頭一看,一個人的頭蓋骨已經被踩成了幾瓣。
  查文斌暗道一聲:「不好!」再回頭一看,原本房間裡那盞白熾燈不知何時已經熄滅。
  「調虎離山!卓雄,快跟我來!」查文斌拔腿便沖了回去,一腳踹開房門,點亮了原本放在胡長子他娘們用的梳妝台上擱著的煤油燈,舉起燈一看,那柄原本插在床頭的殺豬尖刀不知何時已經落到了地上,而胡長子則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船上的被褥亂七八糟,明顯有掙扎的痕跡。
  查文斌小心地試探了一下,還有呼吸,連忙和卓雄把胡長子抬上了床,自己急忙掏出一隻小碗來,倒了點煤油進去,又順手從墊被上扯了點兒棉花搓成小長條當作引子點燃放在床頭,那綠豆般大小的火苗跳動著,像是隨時要熄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