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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節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能告訴我嗎?不是明明大家都已經……已經死了?還有你胸口的長矛還插著。」超子指著卓雄喊道,「我們不是在那個該死的封淵嗎?老王你的頭髮怎麼也變黑了?對了,文斌哥,我臨死之前好像還看到一個人……」
  老王笑道:「文斌,還是你來講吧。再不說,這孩子得急瘋了。」
  此刻的查文斌單手背在身後,站立在船頭,湖面的微風讓已經換上了一身道袍的他格外精神。查文斌轉身一笑,竟如同那人一般模樣,連嘴角的弧度都相差無幾,他問道:「你看見的那個人是這樣嗎?」
第160章 無極
  讓時間重回到一天前:查文斌是第一個醒來的,他發現自己正從熟睡中醒來,雖然身上還有一點兒酸痛但精氣神兒卻很足,他十分驚喜地發現天上有了太陽!
  那四個傢伙還四仰八叉地躺在皮划艇上,他第一時間就去檢查了大家的狀況。呼吸都很平穩,除了身上的衣服都已破爛不堪之外,就是一個個都跟上了戰場剛下來似的,滿身血污。
  查文斌挨個看了一遍,竟然沒有發現傷口,而且老王的頭髮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指甲也變短了,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剛來時候的樣子。
  變化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周圍的環境。
  皮划艇安靜地漂浮在一片乾淨透徹的湖面之上,藍天萬里,白雲朵朵,微風吹過,好不舒服。叫了幾遍同伴都沒有醒過來,查文斌看著自己狼狽的樣子,索性跳進了湖裡洗個澡。
  這兒的水真是舒服啊,當他浸泡在其中的時候,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污穢之氣隨著湖水的洗滌去除得乾乾淨淨。
  他就這樣躺在水面上,一直到聽到老王喊自己的名字,接著是橫肉臉醒來,再是卓雄,唯獨超子一人還在昏迷著,但是生命特徵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四人都發現了變化,在欣喜著劫後餘生的同時,也為超子的甦醒而著急,一直到今天他終於醒過來了。
  在等待他甦醒的這一天裡,查文斌獨自一人思考著事情的前前後後,從他們的遭遇來看,那場血戰是存在的,也是經歷過的。破爛的衣服和血污是最好的證據,彈藥的消耗也成了另一個最強有力的佐證。
  查文斌摸著七星劍微微顫抖的身子,腦中反覆播放著那個圓和那串字符,他試著去比畫卻發現這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辦到的事。不甘心的他又取出筆墨紙硯,在紙上想把那些清晰刻在腦中的字符還原,卻每一次畫完之後都覺得有些瑕疵。這就好比我們明明知道「二」是怎麼寫的,但你每一次寫出來的偏偏是一個「一」字。
  「這肯定不是在做夢了。」老王說道,他十分慶幸的是那一頭黑髮又回來了。
  查文斌擦拭著七星劍低頭道:「那不是夢境,跟我們第一次遇到的有所不同,況且還有他。」
  「他?他是誰?」老王問道。
  「沒什麼。」說完,查文斌就低頭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問道,「我們原來是在封淵?」
  老王也不敢肯定,就說道:「按照我們的推測和說法,把那裡叫作封淵,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誰知道?都是些傳說中的東西罷了。」
  查文斌又說:「如果我們假設那個紅色的湖泊就是真正的冥河血海、凝血封淵的話,我是按照向西的位置去找生門的,也就是說的另外一個地方,那麼這兒是不是……」
  「是哪兒?」老王瞪大了眼睛。
  查文斌一字一頓地答道:「沈淵!」
  「天哪!真有這個地方?」老王不可思議地問道。
  查文斌說道:「如果說封淵是人世間罪惡的源頭,那麼沈淵則是善意的源頭。這一惡一善本是對立的,在天與地的創造之初就有了。有陰必有陽,有惡也必有善,為了區分開這兩種對立與矛盾,就有了沈淵。」
  「那我們現在是在沈淵了?那該是走了多少路才走到的。」老王還記得那一片無邊際的血海封淵,而這裡的湖水卻清澈透底,一天時間他們是如何到達這裡的?
  查文斌站立在船頭,揚著脖子看著天答道:「還在原地!」
  「原地?這怎麼解釋?」老王已經徹底糊塗了。
  「你們看那兒。」查文斌指著遠處說道。
  遠處看似也是一片茫茫的沙灘,並不是很清楚,老王拿出軍用望遠鏡看了一下失聲道:「桑樹……」
  查文斌突然仰天一笑,把他們幾人搞了個莫名其妙。背對著眾人,查文斌眺望遠方說道:「我搞懂了其中的一點,其實封淵就是沈淵,沈淵即是封淵。這就好比是一張白紙,一面畫的是紅色,而它的背面卻是空白的。我們的船假設為一個點,是從這紙張的紅色正面走過來的,如果我們能讓這個點維持不動……」
  他看著那幾個人一副雲裡霧裡的樣子,索性就從包裡拿出一張空白的符紙,在其中的一面畫了一個叉叉,然後在紙張的正中間戳了一個洞,又拿出一粒黃豆放到那個洞裡,接著說道:「假設這顆黃豆是船,我們原本是從畫著叉叉的這一面走到了這中間的位置,然後遇到了那些怪事。現在看來,封淵的厲害之處不是它有邪惡,而是通過引導我們內心深處的恐懼與念想並在這兒展現出來。」
  「卓雄先想到了花白鬍子,結果他出現了,因為卓雄的內心深處是死去的爺爺,所以出來的就是一個鬼魂體,我能用道法給驅除了。但是因為他的出現,讓超子想到了蘄封山裡的那些氐人,因為氐人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所以我們就遇到了那個裂縫,用同樣的場景再次讓我們相遇。」
  「氐人是活的,只能用活人的辦法武力抵抗,我們都敗了,在封淵的世界裡可以說是徹底地死亡了,但是這種死亡不等於現實意義的死亡。我們的死是在戰勝了自己內心之後才完成的,通俗地用道家的話來講就是看破了生死。人一旦率先用死亡的信息說服自己,那剩下的不過是一具軀殼。」
  說到這,查文斌將那張紙翻了一個面,但黃豆的位置依舊沒有動,現在停留在那塊空白的位置上了,他說道:「既然有陰有陽,有善有惡,我們在惡的世界裡通過捨去生命來戰勝內心的恐懼,便又重新在善的世界裡活過來了,明白了嗎?這就是一塊透明的玻璃,我們從那一面穿透到了這一面。」
  這個解釋,老王有些明白了,但覺得還是有一些說不過去:「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已經死過一次了?」
  查文斌搖搖頭:「沒有死,是在死亡的臨界點,在邊緣。在最後一刻,我確實想到了他,腦海中那個模糊的樣子,然後他便出現了,只是我始終不能理解他的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老王覺得查文斌說話老喜歡說一半,心有不甘地問道:「他?你又說到他了,他到底是誰?」
  「一個故人。」查文斌這回沒有閃躲。是啊,可能用故人來形容是最合適的,因為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他給我做了一個這樣的動作。」查文斌學著他的模樣在湖面上也畫了一個圓,當然這個圓的精度遠遠無法和他媲美。
  「圓?」
  「是的,是個圓,一個完美無缺的圓。」
  卓雄聽了老半天,也學著查文斌的模樣凌空畫了一個圓,確切地說是一個圈,琢磨了一下,他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文斌哥,你說是故人,是不是也是個道長啊?」
  道長?查文斌猛地一下像是清醒了過來,那鷹爪一般的手指用湖水所畫的滅魂被鑲嵌在了那個圓裡,那麼這個圓是……「我終於明白了!」查文斌突然說道,然後雙膝跪在皮划艇上,面朝西方行了一個三拜九叩的大禮對著天空喊道:「前輩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
  站起身來的查文斌又匆忙擺了一個小案台,放置了一些貢品酒水,恭敬地點了三炷香,再行跪拜,這才站起來像是背天書一般說道:「無極者,零也,圈也,太極者,一也,圈中正中一點也,此一點化為圈中之一謂之中,圈此分為兩半,兩儀生也!圓即是無極,盤古即為開天闢地之後,這封淵便是那混沌時代留下的,混沌即為圓,圓即為無極,我們站著的這個點就是中心,劃為了陰陽兩極,封淵為陰,沈淵為陽,但陰陽二級終究逃不出無極!」
  看著查文斌心懷大釋的樣子,老王總算鬆了一口氣,對於這些東西他也只能聽個大概,不過查文斌倒是心情頗好地說道:「圓,無極便是道!圓能做天下的模式,永恆的德行不相差失,性回復到不可窮盡的真道。所以無極的原義就是道,指道是不可窮盡的,我們也就沒有了死路這一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所以我們活了!」
第161章 睹物思蟾
  活了,對於查文斌而言,這種生與死的臨界他曾經看到過多次,也曾多次從死亡的邊緣爬了回來,但那遠遠未到邊際。只有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過去。一個人從生到死那是自然規律,如果從死到生那便叫作輪迴。
  輪迴是相隔兩世的,而這一次卻只有短短一個翻轉,只不過是睡了一覺罷了。
  查文斌心想,不管怎樣,終究是挺過來了。只要還活著,他就得繼續做這一世的事兒;只要還活著,他就得繼續是個道士。死亡曾幾何時對於他而言早已看淡,但此時非彼時,路還得繼續走,船還得繼續開。
  等到超子也跳進那個純淨得猶如天池一般的湖裡,暢快地洗漱了一番後,查文斌早已鎖定了將要去的目的地:望遠鏡裡的那一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