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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

  走了有十幾里地,突然,前面的皮划艇停了下來,後面的來不及剎車,迎頭就撞了上去,引來一陣騷亂。尤其是卓老漢,本來身子骨就不夠硬朗,這一下差點沒把他給撞到河裡去。
  望月一木暴跳如雷,張嘴就準備訓斥,可桃井千代的一句話卻讓他收了聲:「家主,前面有條船!」
  果然,在他們的正前方,一條木船由兩條鏈子拴著,正安靜地躺在水面,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裡怎麼會有船?望月一木藉著燈光,站起來看了個仔細,這是一條不大的木船,上面覆蓋著一層木頭罩子,樣子和我們在江南一帶常見的烏篷船有點類似,只是這船的棚也是被完全封死的,在燈光的照射下,通體隱隱泛著白色的光。
  望月一木這個人本來就極其霸道又十分自我的,見有突發情況,第一個就要衝上去看,兩艘皮划艇平行地擠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很是侷促。他用手指按了一下船身,手指竟能微微向裡凹陷。「軟的!」望月說道。
  幾個大漢也試著用手按了按,確如望月所說,能夠按得動,那兩條拴著船身的青銅鏈早已銹跡斑斑,絕不像是近代所為。他來中國這麼久,自然明白凡是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出現青銅器物,歷史多半都已經上了千年。
  「卓先生,你在此地生活了那麼久,知道這是什麼材料打造的嗎?」
  卓老漢也跟著湊過去,試著用手也按了幾下,又把鼻子貼上去嗅了嗅,說道:「把手電借我用用。」
  接過旁邊一大漢遞過的手電,卓老漢又仔細地觀察了一番,肯定地說道:「這是『雪柏』,乖乖,這人出手可真大方,用這麼大一塊『雪柏』打了這麼一條船。」
  見卓老漢識得此物,望月很是高興,問道:「什麼是『雪柏』?用它又代表著什麼?」
  卓老漢收起手電,回到皮划艇,蹺起二郎腿說道:「俗話說千年『橫衝』萬年杉,不敵『雪柏』一枝丫。這『雪柏』可是珍貴的木材,我卓老漢自幼就學得一手好木工,也曾替別人用這種上等木材打過一口棺材,據主人家講光買木材花費的錢財就夠用黃金打一口大小一致的棺材了,你就可以想像這種樹木的名貴之處了。」
  望月只知檀香木和金絲楠木的貴重之處,未聽說過還有另外一種如此值錢的木頭,看著那艘木船隱隱發著白光,倒還真和雪的顏色一般。
  「那它為什麼會是軟的呢?」望月問道。
  卓老漢愜意地吸了口煙,指著那木船說道:「這艘船依老漢看,還不止是普通的『雪柏』。『雪柏』因為長勢非常緩慢,萬年才能成材。據傳言稱,古時候有人醃肉,因罐子裝不了,就將部分肉裝進用『雪柏』做的木桶裡。半年後他們取肉時,發現罐子裡的肉已腐爛,而木桶裡的肉卻保存完好。」
  「在我剛搬到鎮上的時候,因為搞旅遊建設,需要修建公路,施工隊不小心挖開了一座無主老墳,棺材裡面的屍體就保存得十分完好,但開棺見光後不久就腐爛了。裝這具屍體的棺材正是用『雪柏』做成的。據考古隊的同志講,那口棺材應該有上千年的歷史,主人很可能是古巴蜀先人。」
  「但是望月先生,這世上除了金絲楠木之外沒有哪種木頭可以泡在水中還千年不腐,唯獨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隔水!」
  「隔水?」望月看著那木船漂浮在河水中,看吃水線,下面也至少有幾十厘米,這怎麼隔水呢?
  「不錯。」卓老漢接著說道,「有一個辦法,就可以隔水。『雪柏』本就是一種杉木,也叫作銀杉,它的顏色也並不是白色,而是乳黃色。凡是杉木砍伐之後都會流出一種白色的樹漿,如果用這種樹漿塗在已經建好的木船外圍,等到它凝固,那麼這艘船其實就是被樹漿包裹住了,很像琥珀那般,裡面那層東西任憑你風吹雨打,都不會受半點損傷,所以看上去這艘船才是乳白色,而且按上去有點軟,這說明這艘船被塗了厚厚一層樹漿。」
  「要知道一棵『雪柏』被砍倒後只能出很少的一點樹漿,而從這艘船的用料來看,不知要砍掉多少『雪柏』呢。在古代,一棵碗口粗的雪柏就能換十畝良田,所以這艘船價值多少,望月先生,您心中應該有數了。」
  望月一木雖說是日本貴族出身,又專替王室搜羅寶物,奇珍異寶自然也是見過不少的,但聽卓老漢這麼一講,也不禁對這艘古船刮目相看。這東西要真如他所說,拉出去那就是價值連城的頂級國寶,而且還保存得這麼完好,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會好端端地被拴在這樣的河道裡?
  望月一木轉過頭,盯著正得意揚揚的卓老漢說道:「卓先生,你不是信口開河吧?」
  卓老漢一看望月一木臉上的刀疤開始變紅,嚇得趕緊收起了二郎腿,把手中的煙也給滅了,端正了姿勢說道:「咦,望月先生,這個我可不敢亂說,別的東西老漢不懂,可是這木頭,我可是行家。這東西因為防腐能力超強,所以多半都是被權貴們弄去做棺材,前面這艘船,您看啊,那棚子被封得死死的,我看裡面八成就有東西,說不定啊,這就是水葬!」
  「水葬,你們中國人不是講究入土為安嗎?」
  卓老漢連連搖頭,解釋道:「我們這還有一種漂屍水葬,就是把人放在木頭上,擱到河裡,隨他漂去,說不定這個就是!」
  望月一木大嘴一咧,嘿嘿一笑:「這個好辦,你們幾個,去把那木船給打開了,我們來看看卓老漢有沒有說謊!要是他說謊了,就把他塞進去,作水葬!」
  卓老漢聽完這席話,兩腿一軟,直接就癱坐在皮划艇裡,哪還有剛才的半點神氣,顫抖著說道:「望月先生,望月先生,您是開玩笑的對吧?您是在逗老漢玩的對吧?我也不確定裡面是什麼,如果真是死人,被打開了,擾了他的清靜,是會遭到鬼魂的報復的,我看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望月一木根本不理睬,只是狂笑道:「打開它,讓我們來見識見識中國的鬼船!」
  幾個彪形大漢,不由分說,先後跳上了那艘木船……
第078章 全軍覆沒(上)
  「慢著!」望月一木叫道,那群大漢聽聞也都收住了即將要砸下去的槍托,「這件東西既然被卓先生說得如此珍貴,那就盡量不要破壞它,小心點兒打開。」
  接到命令後,幾個大漢就嘗試著徒手拆開船篷。這木船看似沒有用一根釘子,卻是怎樣用力都打不開。望月一木一看沒進展,就批准他們用匕首去撬。這下倒好,連一個插進去的縫隙都沒有,雖說是用木頭造的船,實則比現代用鋼板焊接的還要密封得到位。
  望月一木目光一轉,停留在癱坐於皮划艇中的卓老漢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卓先生,您精通木工,一定懂得打開它的辦法,那麼就請您幫我們這個小忙吧。」
  卓老漢哪裡肯去,他心裡想這東西八成就是傳聞中漂屍水葬用的鬼船,自己本就是個膽小之人,加上帶著日本人進這古井就是對祖宗的大不敬,現在要讓他去開棺,他又如何肯答應?連忙說道:「老祖宗的不少手藝活早就失傳了,老漢我只會打些粗製濫造的傢俱,這種東西我也從未見過,不曉得如何下手啊。依我看,反正也打不開,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噌」,幾縷頭髮晃晃悠悠地從卓老漢眼前飄過,除了桃井姐妹,誰都沒有看清望月一木是何時拔刀、收刀的。
  望月懷抱著童子切安綱,對卓老漢做了一個手勢:「請!」
  卓老漢掙扎著爬起來,在兩名大漢的攙扶之下,跨過顫顫巍巍的皮划艇,臨上船前,還回頭看了一眼。望月一木用冷峻的眼神告訴他要想回頭,人頭不保!
  把心一橫,老頭只能登船,周邊的大漢紛紛退下,回到自己的皮划艇裡,在旁邊給他照著燈,白晃晃的船體此刻在他眼裡就是一座小墳包,而自己正是那個掘墓人。
  卓老漢明白就算自己今天打不開,這船遲早也得被那群日本人給砸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動動腦筋,也好給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保個完整,就沿著那木船仔細看了起來。
  這船通體都是用「雪柏」打造是已經被他證實了的,「雪柏」這種木頭的紋理極為緊密,同樣也十分結實,正是因此才會成為絕佳的防腐材料。
  老漢用手拍打著船體,裡面傳出「咚咚」的回聲,心想果然是空的。在沒有發明釘子之前,木匠連接木塊都是用榫頭完成。而這個榫頭如何卡進去剛剛好,也就能衡量木匠手藝水平的標尺,從這艘木船的用料和做工來看,想必打造這艘船的人也是當時的能工巧匠。
  不過像這種搭積木組合而成的木製品都有一個活榫頭,這是用來拆解製成品的唯一機關,除了通過找到這個活榫頭之外,哪怕你就是拿撬棍也別想完整地打開它。卓老漢現在就在這艘船上搜尋這個活榫頭,只要找到了它,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現在這艘船通體又都被樹漿所包裹,從肉眼還真看不出這個榫頭在哪。
  沿著船頭到船尾,卓老漢仔仔細細地用手摸過每一寸木頭,憑藉著經驗搜尋任何一個線索,一直等到望月都不耐煩了,還是沒找著。
  「卓先生,我看還是不麻煩你了,你們幾個上去給我砸了那船!」說完那幾個彪形大漢就準備接替卓老漢的工作,舉著傢伙就準備登船。還沒等卓玉貴下來,其中一人已經舉起了槍托朝著船篷砸了下去,「砰」的一聲,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咦?」卓老漢收回即將踏出的那隻腳,「怎麼會有玻璃聲?」
  剛才那大漢一槍托砸的位置正是船篷的最頂上,望月聽見聲音也覺得奇怪,問道:「什麼聲音?」
  一個大漢走近一瞧,船篷的中間已經被他砸得微微有點凹陷,從中流出一絲紅色的液體,眾人都聞到了一股腥味,很濃的血腥味。
  那人試著用手按了按說道:「家主,這裡有塊陶片,被我砸碎了。」
  有陶片?這船明明是用「雪柏」所制,怎麼偏偏頂上有陶片呢?卓玉貴正想回去看看,後面的桃井千雪驚叫一聲:「小心!」
  聽見千雪的尖叫,卓玉貴因為站在船舷上,一個沒注意,「撲通」一聲跌進了冰冷刺骨的水裡,好不容易掙扎著爬了起來,準備讓上頭的人拉他一把,卻發現一條巨大的花紋斑狀三角蛇此刻正出現在那艘船的船頂之上,把他給嚇得一下子死死地扣住船舷,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砸開陶片的那大漢,聽見警報,還未來得及轉頭,脖子一涼便癱軟到了地上,轉眼間七竅流血,臉色烏黑。他的頸動脈處,留下兩個筷子粗細的傷口,奇怪的是那傷口流出的血在短短數秒之內就已經結疤,甚至沒有一滴落到木船之上,只是血的顏色是烏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