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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節

  這數十萬惡鬼到底在哪兒,小九也不清楚。只記得那年海叔夫婦和閆德彰三人趕赴長春,一場大戰輸贏勝敗不得而知,回來的卻是兩個人和一盒骨灰。小九的母親亡命長春,海叔中年喪妻,整日裡以淚洗面。小九追問起母親的死因,海叔拿出死亡證明,上面寫的卻是腦出血身亡。
  從那以後海叔卻像變了個人一樣,整天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又說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花了大價錢把小九送去了日本的一家私立高中。這高中學生不多,小九萬沒想到,自己上的學校竟然是一所隱秘的陰陽師培訓基地。
  這所學校本來連日本人也是不輕易收留,哪能隨隨便便要一個中國的丫頭。據說海叔不只是捐了巨款,還當著人家校長老師的面露了幾手本事,這才勉強將小九收下。道家的高手讓自己女兒學日本的陰陽術,這事說起來有些不合邏輯,但老爺子既然這麼安排了,小九也就淺下心來在日本學習。
  再過幾年小九年紀大了一些,慢慢的好像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爸長春一戰要鎮壓的惡鬼莫非與日本陰陽師有些關係?母親的死也是因此而起。難道父親想要讓她學好陰陽術,以後好再次聯手鎮壓這惡鬼?如果這樣聯繫起來,老爺子說的知己知彼就很合理。
  哪成想幾年下來陰陽術學了一肚子,海叔卻再也沒有提及這些事。居然開始幫著聯繫工作,甚至考慮讓小九徹底移民。小九學無用武之地,再加上依然搞不清母親的死因,在日本待得頗感苦悶。
  哪知道峰迴路轉,到了高屋敬一的株式會社,居然遇見了高中時的學長麻倉浩。幾次接觸下來這位麻倉浩竟然也是滿肚子的苦水,和小九說起一樁他家族的大事。
  麻倉家能人輩出,世世代代修習陰陽之術。操控式神是陰陽師看家的本事,陰陽師通過封印函定下契約書又或者結印陣降服的方法收復異界靈獸甚至人的魂魄作為式神,幫著自己做法或戰鬥。式神具有繼承性,陰陽師可以子一輩父一輩的把威猛的式神傳給後代家人。
  那些年麻倉家出了一位奇才,也就是麻倉辰雄,這麻倉辰雄居然將魅鬼三十六禽收為式神。三十六隻鬼獸所向披靡,仰仗著麻倉辰雄,麻倉家族聲威大震。
  哪成想好景不長,不知道什麼原因,麻倉辰雄忽然間就去了中國。這一去從此杳無音訊,麻倉家族少了這位奇才也迅速走向沒落。
  麻倉浩在茲念茲的就是麻倉辰雄的式神三十六禽,如果當年可以把這些鬼獸傳承下來,我麻倉家族怎會落到今日之下?早就聽說這位中國來的小九有個了不起的父親,在學校時大家傳言她父親是位中國的道家高手。當年憑借一己之力打倒了學校三四位老師,校長這才破格招收了小九入學。
  也該著湊巧,麻倉浩聽高屋敬一提起往事,說知道麻倉辰雄亡故在長春,他又和小九變成了同事,所以麻倉浩也就不客氣了,把心事竹筒倒豆子都告訴了小九,希望小九可以求父親出山,合力迎麻倉辰雄歸國,他也好繼承麻倉辰雄的式神三十六禽。
  小九以前就隱約聽說海叔的師爺鎮海真人是被日本人害死,後來又知道了高屋敬一求海叔沒求成的事。心想幫著麻倉浩求我爸是不可能了,但是這位死在長春的麻倉辰雄會不會和她母親的死有關?會不會和當年新京大戰有關?
  還不等小九和麻倉浩研究明白,他倆就被株式會社派回了中國。小九回國以後本想著把這事告訴海叔,看看她爸能不能知道個底細。但小九畢竟是年輕人的心性,想著她爸有很多事都瞞著她,她又何必事事都向海叔匯報?這要是憑借她自己和麻倉浩二人之力就把事情辦好了,一是學了這麼多年陰陽術,正好有個機會試試身手,再來事成之後也算是有些成績好向父親炫耀。
  可那麻倉浩卻不白給,合計著就他和小九這兩下子恐怕收不到麻倉辰雄的鬼魂,兩人商量來商量去這事就耽擱下來了。趕巧安副關長冤鬼纏身,我露了那麼一手。麻倉浩眼見著大喜,想著就算請不來海叔,找個海叔的徒弟也行,就向我張了嘴。
  小九算計的更好,她心說當年海叔鎮壓惡鬼艱難,把我送到日本學陰陽術不就指望著和道法相輔相成誅鬼驅魔嗎?這於子乾學的是我爸的道術,加上我和麻倉浩的陰陽術,應該無往而不利了。
  哪知到頭來萬般籌劃都是好傻好天真,麻倉辰雄是找到了,可人家沒有要回國的意思,就算對麻倉浩也是絲毫不留情面。一場大戰下來,三十六禽剛剛放出來兩隻,我們三個就兵敗如山倒。要不是閆德彰趕來救命,還不見得落個什麼下場。
  「唉。」我聽完小九說的這些也難免打了個唉聲,心說雖然他倆沒跟我說實話,但這事到頭來也不是對我有什麼惡意,無非是料敵不周,過於魯莽罷了。想罷我對小九道:「你也別難過了,這不沒死人嗎?這事也不全是你的錯,誰讓你子乾大哥沒本事呢。」
  小九連連搖頭道:「都怪我事先沒告訴我爸,要不……要不怎能連累你受這麼重的傷……」
  我苦笑道:「說那些都沒用了,看我現在這架勢恐怕幾個月不能下地了吧?你和麻倉浩準備怎麼處理這事?還有那閆大叔師徒,你能不能把他們找來讓我見一面?我看看能不能問出個究竟?」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我爸了。」小九低聲道:「我爸正坐火車往長春趕。閆大爺那邊的事你也不用擔心,他說就在賓館等著我爸來。」
  我心說這可有點兒奇怪,這兩個老頭勢同水火,前陣子閆德彰還搶了海叔的《枕頭書》,這咋還在賓館等著見面了?難不成這麻倉辰雄現身真的就於多年前的舊事有關?
  我正在胡思亂想,病房大門一開,從外面闖進兩個人來。
第十三章 當年
  「海叔!」進門的正是海叔和范胖子,我微微欠了欠身道:「剛才我還和小九說您呢,您這來的可真夠快的。」
  海叔看都不看小九一眼,直奔我床前,雙手扶著我的胳膊道:「怎麼樣?疼勁兒挺不挺得住?」關心之情見於言表。
  「哈哈。」我打了個哈哈,心說恐怕小九要挨海叔的罵。連忙道:「沒事,躺幾天就完事了。」
  「你可拉倒吧。」范胖子撇嘴道:「少裝屁了,剛才我們都問了大夫了,肋條折了兩根,腿也折了……」
  我暗罵這個死胖子一點兒眉眼高低都看不出來,連連朝他使眼色。范胖子摸摸鼻子,剩下的話也不說了。
  「你啊!」海叔狠狠的瞪了小九一眼,坐在床邊打了個唉聲道:「子乾他爸本來就不同意他幹這行,現在鬧成這樣,我這可咋和我兄弟交代?」
  小九低著頭在一旁不敢說話。我忙打圓場道:「咱不能光看賊吃肉不知道賊挨打是不?哈哈,這麼長時間跟著海叔錢沒少賺,吃點兒苦頭也是應該的。」
  「吃點兒苦頭?」海叔搖頭道:「你可知道你被我家這丫頭帶著捅下了多大的禍事?要不是閆老哥……唉,哪是吃點兒苦頭那麼簡單。」
  「這一道上可憋死我了。」范胖子也不客氣,彎腰在我病床下掏出一瓶礦泉水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咂咂嘴道:「這老頭兒一路唉聲歎氣,坐了好幾個小時火車,我問他你們到底咋回事他也不說。於子乾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們遇見什麼了就被打成這樣?」
  「我也是剛聽小九說的才知道。」我歎氣道:「應該是個過世多年日本陰陽師的亡魂、好傢伙,一出手就放出兩個式神……厲害!厲害!」
  我見海叔雙眉緊鎖,低頭不語,便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海叔,這陰陽師麻倉辰雄和當年鎮海真人新京大戰有沒有什麼牽連?您說老真人交代下來的大事到底是什麼?事到如今該和我們說說了吧?」
  海叔長歎一聲半晌不語。猛聽得門外一人高聲道:「都這時候了,還裝什麼縮頭烏龜!?你陳達海非要把別人都害死嗎!?」
  這次進門的卻是閆德彰師徒二人。只見閆德彰左臂纏著紗布,他徒弟更慘,從左臉到脖子殷紅的三道血痕。這血痕沒入衣領,不知道到底傷沒傷到前胸。一見他二人這副模樣我也暗暗吃驚,閆德彰的本事我是見過的,舉手之間無生神教幾十個教眾就屁滾尿流,哪成想他們師徒也吃了大虧。
  「閆大哥來了。」海叔連忙起身道:「這幾個孩子的事可多虧了大哥了。」
  「少廢話!」閆德彰白了海叔一眼,自己拉了把椅子大喇喇的往床前一坐道:「孩子都是好孩子!怪的是你非要藏著掖著壞了事,有什麼不能說的?」他那徒弟依然是橫眉立目滿臉的官司,站立於閆德彰身後。
  我本想坐直了和閆德彰說話,哪知身子動了動肋骨就隱隱作痛。只好躺在床上齜牙咧嘴的說道:「多謝閆大叔了,怪我沒出息,連累您和您徒弟都傷成這樣。」
  「說那都沒用,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你死不死都和我沒關係。」閆德彰斜楞著眼睛看著海叔道:「這前因後果是你講還是我講?」
  我心說閆德彰這張嘴實在是太臭,剛才還說孩子都是好孩子,我這要謝謝他,他還弄出這麼幾句,這不是出力費勁還落不下好名聲嗎?他愛說啥就說啥吧,總之看這意思是要講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我可得聽個明白。
  「好,就說說吧,都說出來大家心裡弄個痛快。」海叔一拍大腿道:「你是大哥,你給孩子們講講吧!」
  閆德彰接過徒弟遞給他的礦泉水,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開口講起了海叔一直不肯講的故事。
  那年長春城外一場大戰,懷揣鎮海真人給的小黃布包落荒而逃的那個小道童就是海叔的父親。他咬著牙沒頭沒腦的一路朝前跑,冷不防前面黑影一閃,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大師哥!」小道童嚇得一激靈,猛然停住腳步,定睛仔細觀看才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鬧了半天這人正是當年隨張作霖而去的鎮海真人頂門大弟子,閆顯月。
  閆顯月當年跟著張作霖的保險隊走了,整支隊伍裡和讓最要好的卻是那黑大漢湯玉麟。湯玉麟是張作霖一起出生入死的把兄弟,後來張作霖飛黃騰達,湯玉麟自然也跟著平步青雲扶搖直上。竟然官居國民政府第55軍軍長、第五軍團總指揮、熱河省駐防軍上將總司令,統帥20萬奉軍。閆顯月一直跟在湯玉麟左右,一開始張作霖也想給他弄個官當當,哪知道他雖然離了師傅,卻不失道家風範。平時道袍寶劍不離身,也未曾娶妻生子,這官卻是說什麼也不當的。
  張作霖拿閆顯月也沒啥辦法,只能任由他和湯玉麟喝酒胡鬧。閆顯月軍營帥府出出入入如履平地,生活開銷也由東北政府支付。無官一身輕,平時交友更是不拘一格,官商僧道甚至市井酒鬼都是他好朋友,倒也是自由自在。
  哪成想風雲變幻,日軍炮轟北大營,張學良「不抵抗」致使東三省淪陷敵手。日寇得隴望蜀,得了東三省,就又打起了熱河省的主意。
  這熱河省就是湯玉麟的地盤,想打熱河省的主意自然就要先拉攏湯玉麟。日本當局指使傀儡滿洲國政府派出特使,開出了高官厚祿的豐厚條件,引誘湯玉麟投降。
  特使見到湯玉麟的時候恰巧閆顯月也在場,幾句話說出來氣得閆顯月「咯崩崩」牙關緊咬,拔寶劍就要斬殺使者,卻被湯玉麟擺手攔下。湯玉麟對那特使高聲罵道:「張雨亭是我拜把子弟兄,你們這些王八犢子把我兄弟害死,我沒有那麼混蛋,還要去作你們的官!?」罵完就將特使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