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關東詭事 > 第120節 >

第120節

  我皺了皺眉頭,心說我講這故事話裡有話,暗中是在提醒你王老闆,眼前這些狐朋狗友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遠遠比不得左伯桃、羊角哀,卻不知他聽出沒有。
  「幽冥之事終屬難言。」董老闆卻不喝酒,對我說道:「那羊角哀為了幾個夢就放棄了高官厚祿,自刎在墳前,難道不是有些迂腐嗎?」
  「你笑他迂腐,他卻會笑你薄情。」我話鋒一轉,正色道:「我們釘子戶也是一樣,八九戶共進退有始有終。覺羅爺為了我們含冤去世,我要是連老爺子的遺願都無法完成,那就不只是趕不上古人了,我都不配人字這一撇一捺。」
  王老闆聽我說著說著又拐到房子的事上去了,連忙道:「唉,還提那些幹什麼?老周也死了,那老爺子應得的兩套房子也給了他孫子,王叔知道你小子講交情夠意思,你這都已經仁至義盡,過去的事就別再說了。」
  「我們可也算不上仁至義盡。」范胖子端著酒杯,搖頭道:「覺羅爺的仇是人家老爺子顯聖自己報的,兩套房子是你王老闆給的……」眼見著王老闆朝他連使眼色,范胖子把酒杯湊在嘴邊假意喝酒,硬是將後半段話嚥了回去。
  董老闆哈哈一笑道:「看樣子你們兩位小兄弟是自比羊左二人,也要來個捨命全交?」
  他話中有刺、語帶威脅,我也不理這茬,站起身來對滿桌眾人道:「兄弟接了份小買賣,明天起早還要去一趟長春。這時候也不早了,和諸位告辭,我得先走一步。」
第十章 長春
  我坐在火車上,偷眼望著對面的小九,心中難免胡思亂想。
  海叔這老頭辦事高深莫測,真是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把我拉進這一行,完全打亂了我爸的計劃不說,到頭來還想著把女兒嫁給我,說什麼來日大難我倆也好相互扶持有個照應。人家小九樂意不樂意就先不說,按照老頭的計劃,我是又有工作又娶媳婦,實在是待我不薄。可這年頭鬧出個包辦婚姻,我心裡還是有點不自在。
  這不自在就是因為所謂的包辦婚姻嗎?我心裡隱隱感覺還不全是為了這個,更多的是因為海叔還有太多話沒說,我還被太多事蒙在鼓裡。
  看著滿身日系打扮、臉上帶著一個小酒窩的小九,我其實也很動心。忽然有了一個念頭,真希望她能是個孝順的女兒,要是她聽了海叔的話,我有了這樣一個女朋友也真是不錯。
  既然看上人家丫頭了,就不能萬事全靠著海叔,我也得努努力。想罷微微一笑,和小九搭訕道:「你是多大去的日本?看你這穿著打扮,是到那邊不少年了吧?」
  小九就像一個清純的鄰家女孩,又或者是個在讀的學生。她點點頭道:「嗯,去了六七年了。讀完高一就去了日本,我媽也是那年過世的。」
  「啊。」我皺眉道:「海叔還真沒和我提過你家我嬸子的事,她老人家當時是生病嗎?」
  「嗯。」小九歎氣道:「是腦出血。」
  小九這丫頭不太好聊,問一句她就只答一句。我勉強又東拉西扯的問了些日本的風土人情,再往下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只好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閉著眼睛想來想去又對身邊的麻倉浩產生了疑問。這小日本子不會和小九有什麼關係吧?他說找我招魂小九就幫他說話,來長春招魂這丫頭也跟來了。就一個同事關係能這麼幫忙?可這一路壓根就沒見麻倉浩和小九說過哪怕一句話,倆人就和不認識差不多。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麼想著是越想越糊塗,心裡還一陣陣覺得酸酸的。想到最後也沒想明白,火車就駛進了長春火車站。
  這算是我第二次來長春,好歹比從沒到過這地方的小九和麻倉浩熟悉一些。我現在也不是當初那個剛跟著海叔賺到第一筆錢的窮光蛋了,帶著他倆找了家稍微像點兒樣的賓館住下。開了兩間房,我和麻倉浩一間,小九自己一間。想著天已經黑了,實在沒必要腳剛粘地就去做法招魂,住一晚休息休息,明天再說吧。
  和一個不太熟的日本男人住在一個房間裡,那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問了些他家這位要招魂的前輩的事,他只說他家這位先人不是侵華日軍,當年不知道為什麼就到了中國,後來就沒有了音訊,最近才聽說他當年在東北亡故了。
  總之話不投機,這一宿我也是沒睡好。轉過天來在賓館吃了早餐,我帶著他倆東走走西逛逛溜躂了大半天。可盼著天黑了,也該辦我們的正經事了。
  「于先生。」麻倉浩依然是那客客氣氣一本正經的口氣向我問道:「您打算怎樣幫我找到先人的魂魄?」
  說實在話,我們出來的這兩天一宿我基本沒見小九搭理過這小日本子,先前我心裡的疑慮就打消了多一半,現在再看他也沒那麼討厭了。想到這兒忽然覺得自己閒著沒事憑空吃醋有些可笑,居然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我連忙說道:「咱就用最普通的笨辦法,你把你要找的人的名字、生辰寫在紙上,咱們找台出租車滿城轉,靠著羅經找。要是實在找不到准地方,就隨便在哪兒做法試試,看看能不能把魂引來。」
  麻倉浩被我這一笑鬧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便道:「一切拜託您了。」
  我和麻倉浩每人背了個包,我包裡裝的是招魂法事應用之物,麻倉浩說他帶了靈牌和貢品。我們三個找了輛出租車,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尋找。
  麻倉浩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條,我接過來看上面寫著一個人的名字和生辰。麻倉辰雄,看樣子他還真沒扯謊,這人倒的的確確是他家的祖輩。把紙條壓在羅經之上,我手結法印低聲唸咒。出租車司機眼見著十分新鮮,可天池之內的頂針卻沒什麼動靜。
  這人過世幾十年,往生的確切位置還不知道,所以頂針不動也在意料之中。我一直死死的盯著羅經之內的天池,坐在我身邊的小九閒暇的望著車窗外長春的夜景。麻倉浩卻顯得有些焦急,在副駕駛位置上總是回過身來看看。
  出租車上的計價器不停的累計著數字,我們已經轉了一小時,還是沒有什麼發現。看麻倉浩越發焦慮不安,我捉摸著要是再開個十分八分鐘依然沒動靜的話,就找塊偏僻的空地施法試試。
  「兄弟。」那出租車司機卻突然開口說道:「別怪我瞎說啊,你們這是要幹啥我是不懂,但是後面可有輛車一直跟著咱們轉悠快一小時了。」
  我們三個聽他這麼一說也是吃了一驚,有車跟著我們?我連忙回頭看,離我們不遠處果然有台出租車不緊不慢的尾隨。但這時候路上的車畢竟還是不少,真是跟著我們的?我連忙問道:「師傅你可沒看錯?那出租車一直跟著咱們?」
  「你看你這話說的。」那司機道:「都跟了一小時了,我還能看錯?」
  這就奇怪了,我們這是外地來的,在長春別說仇家了,連認識的人都沒有,誰會平白無故的跟蹤我們?我靈機一動想了個辦法,讓司機把出租車靠道邊停下,倒要看看那輛跟蹤我們的車如何應對。
  我們的車一停人家那輛車卻沒停,就在和我們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努力朝車裡看,隱隱約約車裡除了司機只有一個男人,卻根本看不清面目。本以為這樣就擺脫了所謂的跟蹤,哪成想沒幾分鐘,那車不知從哪又繞了一圈,在我們車後跟了上來。
  這麼一來我心裡也有些發毛,心說不管是福是禍,你迎面撞上來我倒也不怕,這弄輛車緊追不放在後面跟著可算是什麼事?咬咬牙對那司機說道:「在道邊停車吧,我們下去,看看那車裡的人到底要幹啥。」
  麻倉浩卻一心想招他家先人的亡魂,不願意多生事端。連忙搖頭勸阻道:「先生不要找這個麻煩,我們辦正經事要緊。」
  那出租車司機也道:「你們外地來的,人生地不熟,要我說可別輕易找事。」
  「那咱們就這麼讓他跟著?」我對那司機道:「師傅你能把那輛車甩了嗎?」
  「哈哈,沒問題啊。」司機一笑道:「你不怕花車錢就行,咱們和他玩玩!」
  要說這出租車司機就是每個城市的活地圖,這話說的一點兒都不假。司機老哥雙臂一搖方向盤緊打,這台車穿大街過小巷一個勁的鑽來鑽去,猛的車頭一轉,衝出市區直奔城郊。
  我不管他車往哪兒開,依舊是雙眼盯著羅經。小九和麻倉浩卻不停的透過車窗向後張望。
  「怎麼樣?」司機大哥嘴一撇,頗為得意的說道:「看看後面,甩掉了吧?」
  還不等麻倉浩答話,猛然間天池之內的頂針就像剛剛被鞭子抽了一下的陀螺,「滴溜溜」轉個不停!
  「找著了!」我也顧不得想為什麼有車一直跟蹤我們,連忙道:「停車吧,就是這裡了。」
  麻倉浩掏出錢來交給司機,連聲向人家道謝。我邁步下車朝四下打量,這城郊野外大道旁黑黝黝一片樹林,往遠處看倒是有些燈火,身邊左右卻沒有人家。
  樹林是聚陰招鬼之地,半夜三更生人應該避免在這種地方逗留。但大道上車來車往,畢竟不是做法的所在,我們三個只能往樹林裡走。風吹樹搖「嘩嘩」作響,黑燈瞎火深一腳淺一腳沒走出太遠,隨便找了個空場準備做法招魂。
  荒郊野外大樹林中沒有法台供桌,麻倉浩從包裡拿出麻倉辰雄的靈位放置在一個小土堆之上,又擺上了幾樣供果。該辦事就辦事,我也不拖延,燃蠟焚香高聲頌表奏道:「北極驅邪院今日當值功曹使者:今日子時,發奏狀一通,紙角封印,皮筒重封,全赴天樞院通落者。今交付於功曹使者,准此指揮,疾速依例傳遞,前去通落,在路不得稽遲。損污揩磨、封頭不明、一切不虞,罪不輕恕,無致慢易,不得有違……」
  頌罷將一封表奏焚化於面前,朝半空打稽首又祝道:「海外日本國國民麻倉辰雄,不知何故喪身亡命於此處,山水相隔數十載不得魂歸故里。魂遊海外,應念早得還鄉。樹高千尺,常思落葉歸根。今幸有麻倉後輩子孫遠涉重洋,親赴中土相迎,領北極院令敕封亡魂返鄉。啟請城隍放行,土地讓路,成全孤魂怨鬼得返家鄉……」
  還不等我說完,猛然間樹枝搖擺,樹葉「嘩啦啦」響成一片。陰風起處,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第十一章 血戰
  剎那間眼前儘是愁雲慘霧,淒冷的陰風在身體裡通行無阻的鑽過,讓人忍不住牙關相交「嗒嗒」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