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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

  這麼熱鬧的事當然少不了太子妹,太子妹要去就沒我的份兒了,范胖子自然是左右相隨。就這樣範胖子和太子妹隨著海叔買火車票去了山東,留下我看著買賣。
  不用長途跋涉,我也落得個自在清閒。早上把破捲簾門拉起來一半,坐在電腦前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影。沒一會兒就來了小兩口要給孩子取名,看見我這麼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多少有點兒不信。我好說歹說半賣半送給他家孩子取了名,看著桌子上這二百塊錢我心裡就犯嘀咕,要是當年我媽生我的時候認識這位海叔可就好了,叫什麼於子乾啊?估計就是這個破名字給鬧的,我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要是海叔給我取個名字,弄不好哥們早就飛黃騰達了。
  要不就等海叔回來幫我改個名字?看看哥們能不能也來個時來運轉一步登天?我正在胡思亂想,手機就響了。接起來一聽原來是王老闆。王老闆說你海叔這老頭又跑哪兒去了?剛才給他打電話他說在外地,我也沒細問。我說他帶著范胖子和太子妹去山東了,王叔你有事?王老闆說還真有點兒事,本來想找海叔你們爺幾個全到我這兒來,現在省心了,就剩下你自己了。得了,就你自己也行。你來吧,來我辦公室找我。正好中午也別走了,就在你王叔這兒吃點兒。
  我心說這還真不錯,要不我自己中午最多就是一盒地溝油盒飯。他王老闆那兒山珍海味一樣不少,不吃他吃誰?就吃他去吧。只是不知道他那兒出了什麼事?別又是介紹什麼局長、區長的給我們認識,這些官老爺有的喜歡錢、有的喜歡女人,像吳區長那樣專弄旁門左道的也是大有人在。這些人民公僕實在是過於高深莫測,我是真的不願意伺候他們了。
  要說王老闆這大辦公室我實在是喜歡,雕樑畫柱富麗堂皇,每次來都看不夠。進屋就見一個二十幾歲的女秘書正站在王老闆桌前向王老闆匯報工作,王老闆見我進屋忙用手朝沙發一指道:「子乾,坐、坐。你等會兒,等我忙完咱們爺們再說。」
  跟他我也不用客氣,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的煙我就點了一根。那位女秘書精明幹練,一樣一樣跟王老闆匯報得頭頭是道。約莫又過是十多分鐘,女秘書匯報完轉身出去了。王老闆從老闆台後走出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笑道:「其實你王叔這裡是個小事,找不找你們爺們過來都行,就是湊個熱鬧。我主要是好幾天沒見到你們心裡怪想的,哈哈,你就當是來看看你王叔吧。」
  「我是真喜歡您的這個辦公室。」我用手朝四下比了比道:「王叔您裝修這辦公室可得花不少錢吧?等以後我有了房子您給介紹些懂裝修的,我也好好裝修裝修。」
  「這算個啥?」王老闆大手一揮道:「等你小子買了房子,裝修就包在你王叔身上了!」
  「哈哈,那可謝謝王叔了。」我連忙道:「王叔你遇見麻煩了?小事也是事啊,到底啥事?能辦的我就給您辦去。」
  「哪來的那麼多麻煩啊?」王老闆笑道:「這要是滿世界都是鬼的話你們爺們豈不早發財了?」
  我心裡就奇怪,沒鬼你找我來幹什麼?看樣子我是猜對了?又要給我介紹什麼局長、區長?這回難不成是市長吧?這位王老闆手眼通天實在是路子很廣啊。
  王老闆撓著腦袋道:「咱們市出了個什麼……什麼神教你知道不?」
  什麼?什麼什麼神教啊?我越聽越糊塗,迷惘道:「什麼什麼神教啊?」
  「唉,我也忘了是他媽什麼教了。」王老闆一拍大腿道:「就是有個什麼大師,說他得道成仙了,廣收門徒立了個什麼教。他這教發展神速,市裡不少大官可也成了他的教徒。」
  「是嗎?」我搖頭道:「當官的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還信他這個?這神教我可是真沒聽說。」
  「他這教傳得可邪乎了。」王老闆道:「修煉功法不說,還廣施符水,說是能治病救人。當官的多啥?誰不想得道成仙多活幾年?錢多的才更怕死呢!別說那些當官的了,就連公園裡的大爺大媽信他這教的可也不少了。」
  「哦。」我點頭道:「正好老百姓都看不起病,他要是真能治病救人那不挺好嗎?跟咱有啥關係?」
  「都是我們這些做買賣的瞎起哄,」王老闆道:「做買賣的錢賺夠了就成天捉摸著能不能多活幾年,傢俱城的張老闆也信了他們的神教,今天就是他挑的頭兒,把神教的大師兄請到我這裡來。咱市裡出名的買賣人湊了十來個,今天要在我這北都聽人家講法布道。」
  「那您找我們有啥用?」我搖頭道:「就算海叔來了也是白搭啊,那老頭的師爺是個老道,他三清的門人弟子可不一定能信什麼神教。」
  「你這孩子竟說些傻話。」王老闆擺手道:「你海叔那麼大本事我能找他入什麼教嗎?我是叫你們來幫我看看,他們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蒙人。這年頭騙子滿地,我們這些人都是做買賣的,他要是這麼一騙,可是不少錢啊。」
  我這才明白,鬧半天這王老闆的心眼兒可也不少,他是怕被騙子騙錢,才找我們來幫著看看。也是,人家要是傻的話能做這麼大的買賣賺這麼多錢?想到這我忙道:「這要是海叔在可就好了,我這也沒跟他老人家學幾天,不見得看得準啊。」
  「什麼准不准的。」王老闆道:「就當看熱鬧了,一會兒你就跟我去聽聽他們講的到底是什麼?是真有神通還是滿嘴跑火車的胡說八道。」
  沒多大工夫,這些做買賣的老闆陸陸續續就到了。王老闆挨個給我介紹,除了那個禿頭的傢俱城張老闆,別人我也沒記住到底誰是誰。等人來的差不多了,王老闆就把大家讓到了一個小型會議室。張老闆低頭看了看手腕子上那塊滿天星的勞力士,說差不多了,大師兄也應該來了。
  說話間香煙繚繞,「叮」的一聲鈴音清脆,見那剛才和王老闆匯報工作的女秘書引了三個人進門。頭前兩人一男一女二十多歲,面貌都頗為俊美,每人一身黑色唐裝,男的手捧一個小香爐,香爐裡三隻燃香飄著渺渺香煙。那女子手持銅鈴,走幾步就「叮」的一聲搖一下。我一見這二人不免吃了一驚,又是黑唐裝?那抓豆子的兩個人,還有和大神二神鬥法的兩男兩女,難不成都是他們教派中人?
  在這二人身後昂首走進一人,這男人四十出頭的年紀,一身麻布灰白色禪衣,千層底的布鞋,長髮披肩非僧非道,在香煙繚繞中隱隱有神仙之狀。那禿頭張老闆忙起身,雙手合十朝這男人打了一躬,口稱「大師兄」,張羅著讓大師兄入座。模樣俊美的一男一女卻不坐下,侍立在大師兄身後。
  我心說這位大師兄排場倒是不小,如果先前我見過的那些穿唐裝的人跟他是一夥的話,那這三位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裝神弄鬼是在所難免的了,且聽他們說些什麼。
  大師兄落座後,酒店的服務員陸續端上清茶。大師兄身後的俊男開口道:「本教中張師兄虔誠,天大的面子請大師兄移法架前來說法,諸位這就見過大師兄吧。」
  張老闆連忙把在座的老闆們一一跟那大師兄介紹,大師兄面無表情,向大家微微點頭。王老闆一撇嘴,低聲道「切,好大的架子!」
  待等大家都跟這大師兄見了禮,唐裝美女朗聲道:「恭請大師兄講經說法。」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大師兄嘴唇微張,聲音不高不低,雙手合十於前胸,緩緩道:「自老母開天闢地、親手造就萬物生靈以來,天下男子皆兄弟,天下女子共姐妹,同尊無生老母為無生聖母。聖母乃是滿天下唯一的正神,也是萬物的源頭。」
  這幾句話聽得我滿頭霧水,我從小只知道盤古開天、女媧造人,釋迦摩尼菩提樹下頓悟佛法、老子李耳函谷關留五千言道德經是為道教根本,孔子率門徒七十二周遊列國才博得至聖先師得弘儒教,他這在哪兒弄出個無生老母?這可是頭一次聽說。
  大師兄又道:「混沌初開,生靈茹毛飲血、不知道義禮法。老母眼見著於心不忍,便派遣其子下界臨凡,廣傳道法、普救世人。這位老母之子就是我們的老恩師了,不成想他老人家下凡之後就遇見了一個大難題。」
  我忍不住暗自撇了撇嘴,心說你說來說去就說道你們師傅頭上了,鬧了半天你們師傅還是這普天下唯一正神的兒子。既然他都這麼厲害了,都有這麼大道行了,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住他?
第四章 歸一
  大師兄依舊面無表情,緩緩說道:「天下人分地而居,容貌不同且又風俗各異,一一教化談何容易?」
  傢俱城張老闆聽得連連點頭。王老闆卻興致闌珊,偷偷用手擋住嘴打了個哈欠。
  「可這天大的難題卻難不住我家老恩師這位正神。」大師兄頗感得意,微微仰頭道:「他老人家一點元神化成眾多法身,以不同面貌、不同語言,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教化萬民普度眾生。」
  我心說你小子還越說越玄乎,我且聽聽你們老師到底都化成了什麼東西?
  「在這中土之地我家老恩師化為李耳、孔丘,以儒道兩教傳於天下。」大師兄道:「西域胡邦的釋迦摩尼也是他老人家的化身。至於伊斯蘭的阿拉和那洋教耶穌就不用我多說了吧?自然都是他老人家轉世臨凡。」
  我捉摸著幸虧我這身體還算健康,這要是稍微再弱一點兒,非叫他給我氣吐了血。只說以前好像聽說過什麼三教歸一,你這倒好,豈止是三教?滿天下的教派你都沒放過,說來說去都是你師傅家開的買賣!?你家師傅可真是生意興隆啊!難道你就不怕把房子吹塌了?就這套說辭還真能有人信?怎麼就能廣收教眾開山立派呢?
  只見那張老闆雙手合十緊貼腦門,低頭口中喃喃念著什麼,模樣十分虔誠。同桌的這些老闆有的略顯驚訝,有的則是一臉不屑。
  那大師兄說到這裡卻停住不再說了,雙手微微合抱放在桌子上。也就是三兩秒鐘,只見他兩手一撤坐直了身子,桌面上憑空多了兩個小小的青花瓷碗,碗裡盛滿了碧綠的茶葉。茶葉清香四溢,在座這些人見他猛然露了這麼一手都大吃一驚。
  身後的唐裝美女朗聲道:「大師兄講經說道不易,略感口乾舌燥,獻上恩師所贈仙茶請各位品嚐。品這仙茶可延年益壽,我家恩師不輕易賜予他人,諸位先謝過大師兄吧。」
  本來以為這大師兄胡說八道的老闆們這會兒也懵了,遲疑了一下也只好隨眾人朝那大師兄道謝。王老闆撓撓腦袋,向身邊的幾個服務員擺了擺手,服務員把茶葉端下去,沒一會兒功夫,一盞盞飄香的「仙茶」擺在眾位老闆面前。
  我雖然沒看出其中端倪,但也絕不信這小子會什麼「凌空取茶」。人家變魔術的大變活人都是小意思,你靠這點兒小把戲就想讓我相信那釋迦摩尼和老子李耳都是你師傅轉世?王老闆把茶杯端起來左右端詳,我在桌子底下捅了一下他的大腿,王老闆心領神會又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眼前這些位老闆卻有不少被大師兄這手震住了。有的吧嗒著嘴仔細品茶,有的身子向前探,想聽聽那大師兄還講些什麼。
  大師兄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恩師他老人家的本意是用各種不同人群各自易懂的方式分別教化,誰料想世人愚鈍至極,千百年來竟然將恩師的苦心衍化成了教派之爭。請各位想一想,古往今來有多少戰爭就是因這教派紛爭而起?世間有多少生靈塗炭?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無家可歸?」
  我心想他說教派之爭這些話不免有些道理,那些老闆聽了也是紛紛點頭。
  大師兄又道:「世人冥頑不化,無生老母神威震怒,誓要將她老人家自己一手建造的世界毀得乾乾淨淨!到那時烈焰騰空、洪水滔天!按你們世俗間的說法,就是世界末日到了!」
  世界末日!?他這一語石破天驚,眾老闆交頭接耳面露不安。我心說你小子唬誰啊?真要是到了世界末日還好了,不管你多大官還是多大的老闆,不還是都得陪著我這樣的屁民一起死?我們小老百姓活得本就不易,買不起房、看不起病,和你們一起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