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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丘神仙。」吳區長點頭道:「在書裡看過。」
  海叔道:「元太祖成吉思汗當年馳騁天下未逢敵手,等到他耳順之年,想起身後事也難免令這一代天驕百感交集。」
  「是啊。」王老闆插話道:「生死大事,誰能逃得過?他成吉思汗終究也是個凡人,咋能不怕死?」
  海叔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繼續說道:「成吉思汗聽說了這位丘真人,就下詔招丘處機前來詢問長生之法。聖旨傳下之日那丘真人已經74歲高齡,老真人率徒眾遠赴西域,歷經三年行程三千五百多里,終於在大雪山見到了成吉思汗。」
  「74歲還能走三年、走三千多里?」我奇道:「這還真是神仙。」
  「誰說不是呢。」海叔大拇指一挑道:「傳說這丘真人鶴髮童顏、碧眼方瞳,成吉思汗見了老真人也是十分驚歎,逐令左右必須以神仙稱之。」
  吳區長不住點頭讚歎,神情之間對這位神仙一般的丘真人無比嚮往。
  海叔又道:「成吉思汗問丘真人可有長生不老的靈藥?丘真人答道當年統一華夏的秦始皇為長生求遍海內海外,卻只活了50歲。漢武帝開疆擴土功高蓋世,遣人日夜煉製仙丹,也只活到70歲。天下只有延年益壽養生的法門,卻沒有長生不老的靈藥。」
  吳區長向前探身道:「丘真人說得是,這點我也明白,求長生不老那是癡人說夢,我只求個延年益壽,卻不知丘真人教了成吉思汗什麼法門?」
  「清心寡慾四個字而已。」海叔手指點著桌子,慢慢悠悠的說道:「清除雜念、減少私慾、心地寧靜。吳區長您於名利無慾無求,家庭和美不用費心,現在又食素戒酒,實在是做到清心寡慾了。依我老頭子說,你不用求神拜佛也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吳區長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嘴動了動卻又沒說出來,只是笑笑道:「借老兄吉言。延年益壽的法子今後我難免還要多請教,我這次還有一件事得麻煩陳老兄。」
  「區長你還客氣啥?」王老闆胸脯一拍道:「你指揮我們前進,您指哪兒我們打哪兒。」
  吳區長歎氣道:「前幾天區裡一台車出了車禍,鬧出兩條人命。」
第九章 車禍
  「車禍?」王老闆奇道:「區裡的車撞了?我咋沒聽說?」
  「這事本是老周分管的。」吳區長歎氣道:「結果惹出了麻煩。」
  「周副區長那也是咱自家兄弟。」王老闆道:「吳區長你也別為難,他弄出的事我盡量想辦法擺平。你就說吧,到底咋回事?」
  「咱們區裡有一些老上訪戶。」吳區長道:「上訪戶在全國各地哪都有,說來也不新鮮。但上訪扣分、一票否決哪的官都很頭疼,所以截訪的工作一直是由老周負責的。」
  我心說這車禍還與上訪有關係?話說回來,既然有上訪的制度你就任由老百姓上訪也就是了,上面說你可以來上訪,地方上又得派人去截訪,脫褲子放屁,這到底是讓人上訪還是不讓人上訪呢?
  吳區長又道:「前幾天周副區長派了我們區裡兩個同志去截訪,誰想到人都帶回本市了,在市裡卻出了車禍。」
  「截回來的可是一個女的?」我心頭一震,忙問道:「因為拆遷去上訪的那個,他爸死了的那個丫頭。是她嗎?」
  「你怎麼知道的?」吳區長奇道:「就是那個女的,奇也就奇在這裡,汽車撞在了電線桿子上,車裡兩死一傷,但她卻沒了蹤影。」
  「吳區長,這件事您能聽我說兩句嗎?」聽吳區長說那上訪女沒死在車禍裡我就放心了,也不知道死的是那胖子還是瘦子?反正也說到這兒了,索性就直接把話和吳區長說明白,他要真是個青天老大爺,那上訪女的事可算是能解決了。
  吳區長點點頭道:「好啊,你說。」
  我道:「當初薛局長搞強拆,這丫頭她爸本來就死得冤枉。現在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因為喊冤,拘留所關過,還差點被送進精神病院,這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了?不瞞您說,我被薛局長關進拘留所時見過這丫頭,但是她不認識我,我這旁不相干的人都看不過去了。吳區長我看您是好官,這事就不能給她解決了?就不能幫她伸冤?」
  「唉,」吳區長歎氣道:「你是個正直的好小伙子,但說話未免有些孩子氣。給她翻案,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死了的警察怎麼辦?烈士待遇難不成收回來?那樣的話人家警察的家人再去上訪,豈不是按倒葫蘆瓢又起?」
  王老闆吧嗒著嘴點了點頭,吳區長又道:「再有征地是以區政府的名義開展的,如果說征地強拆錯了,那錯的首先就是我這個區長,受牽連的官兒恐怕不只十個八個吧?」吳區長用手指了指王老闆道:「你那朋友周副區長第一個就跑不掉。」
  吳區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就算我們豁出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前程不要了,卻還是不能幫她翻案。如果說她家這抗強拆抗得對,那以後區裡還想征地嗎?還能徵得來地嗎?這土地徵收不到拿什麼發展建設?區政府欠得滿屁股外債拿什麼去還?地方財政收入又從哪兒來?」
  范胖子斜楞著眼睛道:「那就只能把她送精神病院?」
  吳區長沒理會范胖子,沉吟了一下道:「老周這人哪兒都好,就是有時辦事簡單粗暴,我也提醒過他幾次了。你們也都不是外人,說句粗話,他是淨幹些拉屎不擦屁股的事兒。」
  「是是是。」王老闆忙道:「老周就那草包脾氣,難改。有機會我可得好好勸勸他!」
  「周副區長聯繫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事先是不知道的。」吳區長道:「這事這麼搞越來越激化,終究不是辦法。我其實想好了一個主意,和開發商談談,多給她家幾十萬拆遷款。反正開發商一本萬利,也不少那幾十萬,就當彌補她父親過世的損失。本來想著這次把她截回來就派人去商量,希望她拿了錢就不要再鬧了,誰成想還沒來得及談就出了車禍。」
  我仔細想了想吳區長說的話,恐怕還真有道理。給一個旁不相干的人翻案,弄得自己一群人丟官罷職,正常人是不會那麼幹的。看似吳區長提出的辦法就算得上萬全之策了,老百姓命如草芥,設身處地去想,如果上訪女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又能有什麼辦法?但幾十萬買人家父親一條人命,也不知那上訪女能不能答應。
  「車禍之後現場沒發現這丫頭。」吳區長道:「她應該是跑掉了,只希望她沒受什麼傷才好。」
  我點了點頭,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吳區長還惦記著上訪女的安危,他果然是個好官。
  「我們派去的兩名同志一死一傷,這倒也沒什麼說的,按政策辦。」吳區長道:「頭疼的是那個臨時雇來的司機,沒有編製的臨時工,他搭上了一條命。」
  我恍惚記得那天截訪的人叫那個司機「小趙」。我問吳區長道:「司機是姓趙吧?」
  「嘿嘿,你這個年輕人還真神了。」吳區長笑道:「你怎麼什麼事都知道呢?」
  「既然事情都出了,我就有什麼說什麼了。」我道:「吳區長我說出來您也別多心,我和范紅兵在拘留所裡見過這丫頭她爸的鬼魂,左右相隨保護著她。拘留所的一個管教因為用刑毆打這丫頭也遭了報應,我看這車禍出得蹊蹺,恐怕也跟鬼魂有關。」
  「難怪、難怪,」吳區長點了點頭道:「車禍出得的確蹊蹺,無緣無故的就撞在了電線桿子上,交警隊的人說可能是司機疲勞駕駛,哪成想卻是這麼回事。」
  吳區長一伸手在脖子上取下一條紅繩,紅繩上墜著一小塊烏黑發亮的小石頭。向海叔一遞道:「說到鬼魂我就想起個事情,老陳你看看這東西怎麼樣?」
  海叔接到手裡看了看,搖頭道:「殺氣太重、殺氣太重。」回手交還給了吳區長。
  吳區長把石頭掛回脖子上,笑道:「我就說你老陳是高人嘛,果然厲害。前幾年有位大師送給我的,說這石頭名叫揮鞭石,可避妖魔鬼怪。」
  「揮鞭石?」范胖子奇道:「啥意思?」
  「那大師也跟我講過。」吳區長道:「早年魏武帝曹操東征烏桓,率兵一路打到錦州。這曹孟德臨渤海飲酒賦詩,哪知道就在這時有小校前來稟報前方戰況不利,曹孟德一怒之下揮槊將海邊一塊大石擊得粉碎。我這塊石頭就是那塊大石的碎片之一了。」
  「難得!難得!」王老闆連忙讚歎。
  吳區長道:「那大師講曹操一生南征北戰殺人無數,算是個大惡人。俗話說好鬼怕惡人,這大石在曹操一擊之下承載了太多殺氣,所以佩戴在身上實在是神鬼不敢進前。想來那大師說得在理,這麼多年來我倒是真的沒遇見過什麼怪異的事情。」
  海叔卻搖搖頭,瞇著眼睛道:「此石不祥,依仗殺氣護身恐非正道。」
  王老闆見海叔竟然貶低吳區長的寶物,連忙圓場,打個哈哈道:「我看老陳這話說的不在理,什麼正道不正道的?管他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
  吳區長笑了笑,沒接海叔的話茬,繼續說道:「那個司機小趙是區政府臨時雇來的,只負責開車截訪,哪成想在車禍中卻丟了性命。喪葬費一類的問題區政府和他家人談不妥,老趙家最近一直在上訪鬧事。他父親只說孩子是獨生子,一家全指望著這孩子,所以獅子大開口要得是天文數字。其實現在又有誰家不是獨生子?我也只有一個兒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