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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

  女人早就認準了他是文曲星。她說她愛上他,就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傳說,是那種美麗而高貴的女子愛上落魄書生,而後落魄書生金榜題名回鄉迎娶當初垂愛的女子的傳說。
  他受了女人的鼓舞,發奮讀書,果然中了進士,衣錦還鄉。他實行了當初的諾言,將女人迎娶進新的豪華官邸,發誓要讓這個女人享盡富貴與榮華。
  從那時起,灣橋村一帶的婆娘爺舅都誇那個女人有眼光,有魄力,有福氣,雖然他們自己的女兒還是要選乘龍快婿。
  「虎門無犬子」。雖然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周圍的人沒有想到這句俗語,但是在他節節高昇,官至工部侍郎的時候,周圍的人都這樣誇讚他,並且附帶誇讚他去世的爹。他與那個女人舉案齊眉,也一度成為灣橋村的佳話。
  曾經無數個夜裡,他抱著女人痛哭,感謝她的垂青,感謝她的激勵。
  馬晉龍說,四百年前灣橋村的這段故事,他比《巴陵縣志》還要清楚。因為這段故事改編成戲劇,他年輕時在戲台上、年老後在農田里唱過千千萬萬遍。
第094節 一個啞巴
  其實馬晉龍在之前給馬中楚說過一門婚事,但是沒有成功。對方是一個啞巴,帶著一個七歲的掛著兩串鼻涕的孩子。
  人家都笑馬晉龍,說帶著孩子的啞巴都看不上他的乾兒子,看來一輩子只能打光棍了。
  馬晉龍紅了臉粗了脖子辯解,說是馬中楚不同意。他是打了電話到在城市打工的馬中楚的。馬中楚開始還對乾爹提的親事挺感興趣,還想請假回來一趟。但是馬晉龍說了對方是個帶著孩子的啞巴後,馬中楚二話不說,「啪」的一聲摔了電話。馬晉龍還模仿馬中楚摔電話的動作,胳膊用力的一甩,鼻子哼哼。
  人家就笑話他死愛面子,編出謊話來遮掩。既然是跟乾兒子打電話,哪裡能看到他摔電話的動作?
  馬晉龍怒道,你不相信你打電話給我幹兒子問問,我養了他這麼多年,他是怎麼摔電話的我還能不知道?
  人家當然不可能為了這事真打電話去問馬中楚,但是見了馬晉龍還是要奚落一番,笑他說謊話比說戲還厲害。
  在我跟酒鬼離開赤腳醫生家去找酒鬼的兒子時,馬晉龍也沒有閒著。他一個勁兒的說馬中楚的新娘的不是,說女人光長得漂亮沒有用。比如那個啞巴,雖然不會說話,但是胸前兩個傲峰晃蕩得如兩個牛皮水袋,將來養孩子肯定奶水充足;臀部又脹又緊,肯定能在農田里幫上不少體力活;手掌合起來滴水不漏,肯定是懂得勤儉持家的賢妻良母。
  而那個駱麗麗,手指嫩得如蔥頭,肯定捏不了針穿不了線;雙腿白得像剛拔出來的蘿蔔,肯定下不了水田插不了秧。只能像菩薩一樣供奉著。可是馬中楚需要的是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老婆,不是一尊養尊處優的菩薩。
  我們來了之後,他又將啞巴與菩薩對比的話了一遍,說到牛皮水袋的時候口裡哧溜溜的吸著口水,彷彿剛剛就著牛皮水袋喝過水似的。
  馬晉龍吸完口水,又道:「馬中楚,不是我說你,凡是個有腦袋的人都清楚,她這麼漂亮這麼妖艷為什麼非得嫁給你這個傻蛋?你不去照照鏡子麼?沒有鏡子也不對著井水照一照?」
  爺爺覺得馬晉龍說的話有些難聽,連忙向馬中楚勸道:「常言道子不嫌母丑,做父親的也不會嫌兒子丑。你乾爹這麼說只是為了勸你仔細考慮。你不要起氣。」
  屋裡頓時一亮,天幕被撕裂,然後聽得一聲炸雷響起。刺啦啦的驚魂動魄。
  在這瞬間的光亮之中,血淋淋的酒鬼的弟弟突然呻吟了一下。
  酒鬼朝他弟弟瞟了一眼,隨即掩上眼睛,痛哭道:「我弟弟到底犯了什麼罪呀,這跟凌遲有什麼差別!那個剝皮鬼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弟弟呀!」他拜倒在地,朝四面八方的知名的和不知名的神明磕頭,為他的弟弟求饒求助。
  也許是因為剛才太過傷心,背兒子的時候又過於勞累,酒鬼的嘴唇漸漸烏紫,臉龐漸漸泛白,彷彿他自己就是一個猙獰的惡鬼。
  大胖子焦躁的朝外望,抱怨道:「這個赤腳醫生也真是的,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呢?可不是在路上摔了跤還是遇到了別的事?」
第095節 比平時要晚
  躲在裡屋的赤腳醫生媳婦啐了一口,罵道:「你嘴上能不能積點德?接連的下雨,路上泥濘比較多,路不好走,他才會回來得比平時要晚。」
  大胖子自覺失言,連忙道歉。
  說曹操,曹操就到。可能是剛才的炸雷湮沒了他的腳步聲,可能是大胖子的混沌眼珠子不好使,他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屋裡怎麼這麼多人?」一個胖胖的頭頂稍禿的男子甩了甩手中的雨傘,大大咧咧問道,「哎呀,路真是難走,腳上的泥巴就粘附了好幾斤。」
  拜倒在地的酒鬼抬起頭來,猛的一驚,驚喜的嚎叫道:「謝謝各位神仙,謝謝各位神仙,你們終於把赤腳醫生給我送來了!」接著,他又胡亂的朝各個方向怦怦的磕頭。
  不用說,這個男人就是我們要找的赤腳醫生了。我是頭一次見到灣橋村的赤腳醫生,於是朝他頷首示意。
  他朝我笑笑,道:「這位是稀客吧,哪家的親戚喲?」
  馬晉龍連忙介紹說:「他是我們家門馬岳雲的外孫。」
  赤腳醫生這才發現爺爺也站在其中,忙放下雨傘跟爺爺握手,問道:「您最近身體不好?所以來我這裡問醫?不過看您臉色不像是病人呀。這下雨天的,您的手心窩比我的還暖,身體好著呢。」
  爺爺微笑道:「你真是好醫道!我身體還健旺。是酒鬼的弟弟和兒子需要你來幫忙看一看治一治呢。等你好久了,快去看看吧。」說完,爺爺急忙將赤腳醫生往屋里拉。
  赤腳醫生一聽屋裡有病人,連忙將雨傘和醫療箱往馬中楚身上一掛,走進屋裡。
  見到酒鬼的弟弟,赤腳醫生呆住了。
  其他人都一動不敢動,靜靜的等候赤腳醫生的反應。屋裡的空氣頓時凝結成冰。
  「他這是怎麼了?」問話的不是最為著急的酒鬼,也不是最為期待的馬晉龍,更不是最為慌張的馬中楚,而是赤腳醫生!
  赤腳醫生將我們每人看了一個遍,然後指著全身沒有一塊完整皮膚的那個人,再次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本來我們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答案,可是他的臉茫然如一張白紙,卻等著我們給他答案。
  他見我們沒有一個人回答,緩緩搖頭道:「我看他這不是病,而是被哪個殘忍的傢伙把皮膚剝去了。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病。」
  酒鬼臉上的肌肉抽搐,嘴角掀動了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來:「你說……這不是病?」
第096節 咕咕作響
  「這不是病,或者說,至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古怪的病。」赤腳醫生道,「哪有皮膚一塊一塊掉落的病?別說見沒見過,我從醫這麼些年來,聽都沒聽過。」
  「那我兒子的手呢?」酒鬼將昏迷的兒子抱到赤腳醫生面前。
  赤腳醫生伸手一探酒鬼的兒子的額頭,「哎呀」叫了一聲,急忙叫裡屋的女人去拿打點滴的工具和鹽水瓶來。
  裡屋咚咚的響了一陣,一隻嫩白嫩白的手從門內伸了出來,手上拿著吊瓶和未拆開的針管。赤腳醫生的媳婦還是不敢出來看看。
  馬中楚忙顛顛的跑到裡屋門口,將東西接了過來。
  馬中楚剛要走,女人又將衣架伸出門外,聲音尖細道:「馬中楚,堂屋裡沒有掛吊瓶的地方,你把衣架拿去使吧。」
  赤腳醫生從馬中楚手裡接過吊瓶和針管,給酒鬼的兒子輸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