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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節


  「看見我這隻眼睛了吧,這就是周明軒的傑作。天亮以後,他看見我還蜷縮在戍堡的角落裡,大為驚懼:他怕我把當晚的事情說出去,就許諾我,只要不把真相講出去,在扜彌古城裡找到的寶物兩人均分……當時我年紀還小,沒有社會經驗,就稀里糊塗的被他給收買了!在半路上,我不小心陷入了流沙當中,只剩下小半截身子露在流沙外面,拚命掙扎哭喊,乞求周明軒救我一把……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施以援手,反而抄起考古探針朝我擲過來,正好刺進了我的眼睛裡!」
  我們真的想像不出來,當時的周明軒會是怎樣一副冰冷無情的嘴臉!
  「他萬萬都沒有想到,我居然沒死。當時我腳底下正好踩到一截橫臥在流沙下面的枯木,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老頭所講述的事情,聽起來的確讓人唏噓不已……只是,不知道姚俊心裡是什麼樣的一番滋味:姚俊向來把自己當成周明軒的忘年知己……
  姚俊突然把車停下:「你是……老棉花?」
  老頭為之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已經三十幾年了,我都快不記得我還有這麼個小名……不錯,當年他們都是這麼叫我的,因為我家裡窮,沒錢置辦新衣服,冬天穿的棉衣總是露著發黑的老棉花……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不光這個老棉花感到驚訝,就連我和穆圖也被姚俊這一出弄得雲山霧罩。
  姚俊點了一支煙,又遞給老頭一支:「我聽老周講的。老周有個堂弟叫周正元,跟你是從小就玩的最好是不是啊?」
  老棉花激動的點點頭:「不錯,我從小和正元情同手足,當初我還想讓正元和我們一塊來尋寶,周明軒死活不讓他來……」
  姚俊緩緩的吐出煙霧:「周正元去年得病走了。周明軒從醫院回來以後,每天神情恍惚,心事重重。我一再追問之下,他才道出了其中緣由。原來,周正元經常做夢夢到老棉花,老棉花在夢裡說,就是周明軒在沙漠中害了他……周正元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臨死前,周正元緊緊抓著周明軒的手,問他老棉花究竟是怎麼死的,到了陰曹地府兩人見了面也好對老朋友有個交代……周明軒始終沒敢說出當年的真相,周正元到死都不肯鬆開手!周明軒只說,他對不住那九個人,尤其對不住老棉花;他不該對老棉花做出落井下石的齷齪之事……老周說,他這一輩子就做過那麼一件見不得人的蠢事!我料想,就是你剛才說的白龍堆的事了。話又說回來,你有周正元那樣一個重情重義的朋友,也夠讓人羨慕的了!」
  老棉花滿含淚水,顯得很是激動。嘴角一直在動,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回去呢?幹嘛要一個人留在這地方?」
  「我從小就是孤兒,寄住在親戚家,他們對我也不怎麼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一個人回去;況且,失去了夥伴,我一個窮小子連北京在哪都不知道!」
  「三十年來,你是怎麼生活的?」
  「剛開始的時候跟著當地人做沙漠信使,幹的就是個吃苦受罪的體力活;後來慢慢熟悉了沙漠裡的情況,我就開始給那些來沙漠旅行的人當嚮導兼小工。可是不久之後我就發現,凡是來塔克拉瑪干旅行、探險的人,十之八九是來尋寶了……唉,作孽啊,那些沙漠古城依次又一次的被貪婪的人們重複破壞,讓人看著心痛呀!眼見著來沙漠尋寶的人越來越多,裝備也越來越精良,古城被破壞的越來越嚴重,於是,從十年前開始,我就橫下一條心:不再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不瞞你們說,這些年經過我的手,被沙暴葬送在白龍堆的盜寶者,已不下百人!」
  老棉花的話聽起來夠瘆人的,看那樣子也不像是在說瞎話。
  「見到周明軒,你會怎麼做?向他討還一個公道嗎?還是一笑泯恩仇前嫌不計?」
  老棉花沒有做聲。姚俊接著說道:「老周算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摻合你們之間的恩怨。雖然我很不願意看到你們仇人相見的樣子,但我還是願意讓你們早日解決你們之間的宿怨,要不然兩個人都會有遺憾!」
  真無法想像:兩個白鬍子老頭要是掐起架來,回事怎樣的一個場面……
  四十道山梁。
  我們順著一條幾乎無法辨認的古道痕跡,一直翻越幾十道沙梁,終於看到了一片露出地面的土堆和台石。老棉花說,那些都是當年陽關古城鎮的村落和房屋遺跡,那些高達的土台,就是屯兵用的戍堡……我們遠遠的就能看到,有兩個人在一個土檯子下面蹲著……穆圖拿著望遠鏡:是老周,他旁邊還有一女的,不認識。
  一聽說是周明軒,老棉花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我就坐在他旁邊,似乎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強烈的殺氣了。
  有我們三個人在跟前,肯定不能讓他們兩個老頭上演全武行!
  和老周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人,頭上戴著旅行帽,還有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個面部,身上穿著連體旅行裝,看不出長得什麼模樣,只能看出大約一米七的個頭。
  老周看到我們過來,興奮的揮舞著手裡的一件東西,因為風有點大聽不見他到底在喊叫什麼。不過,當他看到一隻眼的老棉花時,整個人瞬間石化,僵在那裡不動了。
  不出所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老棉花解下肩上的皮囊,從裡面抽出一把彎刀,奔著周明軒狂奔過去……姚俊和穆圖趕緊跟在老棉花後面衝上去,想攔住發瘋似的老頭!眼看著老棉花就要衝到周明軒跟前了,周明軒依然愣愣的呆在原地不動……誰都沒想到,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從周明軒身後的古戍堡裡面竄出一隻體形碩大的牧羊犬,一下子撲到老棉花身上,老棉花猝不及防,被牧羊犬撲倒在地上,一人一狗開始在地上翻滾……
第068章 戍堡血屍
  牧羊犬是周明軒從家裡帶來的,我們在什剎海都見過。
  老棉花和發瘋的牧羊犬一直扭打著,從沙樑上滾落到一百多米遠的沙溝下面,又從沙溝底下翻滾上沙丘的沙梁,再從沙樑上翻滾到另一側的沙溝下面……任憑周明軒怎麼呵斥,牧羊犬緊緊咬住老棉花的脖子不鬆口。我們幾個人跟著乾著急,沒一點辦法。
  周明軒把那只兇猛的牧羊犬叫回來的時候,老棉花躺在沙地上已經奄奄一息,從頸部冒出的血很快就染紅了大片沙地。
  那個女的蹲下看了看老棉花的脖子,搖搖頭:「被咬斷了頸部的動脈,剛才的掙扎動作過於劇烈,失血太多沒救了!」
  如果老棉花被牧羊犬咬住的時候不那麼激烈的掙扎和扭打,或許還不至於失掉太多的血。話又說回來,有幾個人能做到面不改色、臨危不懼、處之泰然!
  老周和姚俊一起把老棉花埋在了戍堡不遠處的一個沙坑裡。老周說,將來他死了會來這裡陪老棉花……
  老周說,到了晚上這裡會有好戲看,問我們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看熱鬧。姚俊說有好戲當然不能錯過了。當天晚上,我們就找了一座大半被埋在沙漠下面的古戍堡宿營。
  古戍堡裡面出奇的乾淨,好像有人刻意清掃過。那個女的說,經常有人在裡面歇腳宿營,因為這是旅行者在沙漠裡的驛站;在古絲路沿線和沙漠公路兩側,有很多這樣的避風驛站……我和穆圖主動和她搭話的時候,她卻總是對我們冷冰冰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穆圖小聲罵道:真他媽能裝……她絕對聽到了,可她就像壓根沒聽到一樣,一頭鑽進睡袋裡關了手電。
  周明軒和姚俊一直在車裡不知道說些什麼,直到半夜才鑽進戍堡裡的睡袋。這地方快十點了天才黑下來,我和穆圖早就睡了兩覺了。真的很難睡踏實。
  尤其到了一點鐘的時候,周明軒的那只無比忠誠的牧羊犬,開始嗷嗷叫個不停……我和穆圖從睡袋裡鑽出來看了看,其餘那三個都睡的正香,似乎根本就聽不見狗吠聲。
  穆圖低聲說:「這荒漠裡,狗在咬什麼呢?」
  我搖搖頭:「誰知道!咱都是第一次在沙漠裡過夜啊……」
  牧羊犬一直衝著瞭望口外面嗷嗷吠叫,穆圖忍不住好奇就湊了過去。他一過去,牧羊犬反倒消停了。
  穆圖趴在戍堡的瞭望口,對著外面張望了好一陣子,終於發現了情況:「乾哥你來,外面像是有個人……」
  這深更半夜的,又是荒涼的沙漠裡,怎麼可能有人呢,而且還是一個人?
  我把頭探出戍堡的瞭望口,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正耷拉著腦袋趕路……我的媽呀,腿肚子登時就有些打顫了:那個人走路的樣子,就跟植物大戰殭屍裡的殭屍小鬼一樣,叫人看著不正常、不舒服!
  突然,我的肩膀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小腿一軟我就坐到了地上。原來是姚俊也醒了。不聲不響的往我肩膀上一扶,差點嚇出倆魂兒來。
  周明軒也醒了,那個不怎麼愛說話的女人也從睡袋中爬了出來。
  姚俊說,這地方就是沙漠旅行者所說的古董灘,其實這裡距離敦煌很近,驅車很快就能回到市區,我們之所以要在這裡過夜,就是因為要等這一刻!
  穆圖問姚俊:「等什麼呀?」
  「你剛才不是看見了嗎,外面那個黑影啊?」周明軒說到。
  姚俊提著探針,和周明軒一前一後走出了戍堡。那個女人背著背包空手走出了戍堡。我和穆圖不知他們究竟要幹什麼,只好一人拿了把工兵鏟,莫名其妙的跟在他們後面。
  我們一直悄悄跟在那個黑影後面,正好是逆風,即便發出什麼響動也不會被前面聽見。那個黑影一直走到了一片沙坑附近才停下來,然後開始用雙手在沙地上刨起沙坑來……好像是在挖什麼……深更半夜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