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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姚俊興許是見我癱軟的坐在地上:「乾子,關鍵時刻你可不能拖後腿……」
  姚俊遞給我一直煙,我從來都不抽煙的,但是這回沒有拒絕。
  沈繼秋和姚俊在說些什麼,我全然不知,我只盼著能快點離開這鬼地方。
  在恍惚中,我聞見一股鑽心的惡臭,從身後飄過來。
  姚俊肯定也聞到了這股臭氣,趕緊回身用狼眼手電照過去,石棺上的棺蓋竟然已經被掀落,掉在了棺床的石沿上,棺槨的上方飄蕩著一團血紅色的霧氣,乍一看,整團霧氣像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在衝著我們呲牙咧嘴……正是我們在黑石門前的墓道頂板上見到過的那張面孔,興許,也是穆圖和姚俊在棺材裡面見到過的那張面孔。
  我這是頭一回鑽進人家的墳墓,內心本來就帶著難以驅散的恐懼,根本就扛不住這樣的折磨,我兩條腿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穆圖和姚俊已經挪到了沈繼秋的身後,現在沈繼秋已經成了我們三個人最後也是唯一的依靠。
  石棺上方的霧氣顏色越來越深,人臉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我幾乎已經看清楚它嘴裡的兩顆獠牙了。更可怕的是,它在漸漸的升高,像是一個蹲在石棺裡的人,正在慢慢的站起來,肩膀、雙臂直至上半身輪廓,都漸漸的露出石棺外。
  沈繼秋大喊一聲:「快跑!」
  穆圖和姚俊轉身去開石門,石門已經沒辦法打開了。
  他們還在拚命的做著開啟石門的嘗試,我一把奪過姚俊手裡的老駁殼,朝著那團瘆人的血紅人影放了三槍,我正要開第四槍,被沈繼秋攔住了:「朝頂板開槍,看見那條舌頭了嗎?」沈繼秋用狼眼手電照著石棺正上方,我才注意到整個墓室的正上方原來是一個巨大的八卦圖形,在卦陣的正中央,嵌著一副和真人面龐一樣大小的青銅面具,像是衝著我們詭異的淡笑著,但是一條碩大的舌頭卻吐露在外面懸吊著,舌頭鮮紅逼真,甚至有口水要順著舌頭滴下來……但奇怪的是,整條舌頭是懸空在面具下面的,舌根根本就沒有和面具連接著……「打掉那條舌頭!」
  姚俊聽到沈繼秋的話,箭步衝到我跟前奪過手槍,衝著頭頂的面具連打了幾槍,沒有一槍能夠擊中舌頭,姚俊正要開槍的時候,石棺裡的血色紅影正在變成一個人的輪廓,並且在四周開始往外冒出密密麻麻的紅毛來。已經有一條腿跨出棺槨了,的確是一個人形,但是仔細看就是一團通明的紅色霧氣——除了週身長滿的紅毛能看的真真切切。
  穆圖衝過來,搶過姚俊手裡的老駁殼,連著打出了最後兩顆子彈,至少有一顆子彈擊中了。整個舌頭瞬間爆裂,濺在我臉上的碎屑和血滴冰涼腥臭,我正要擦拭臉上的污穢,就覺得頭頂上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樣,用手一抹,黏糊糊的奇臭無比,是血。
  頭頂的舌頭被穆圖擊碎後,整個青銅面具也瞬時崩裂,碎屑散落的到處都是。
  之前鑲嵌面具的地方露出一個黑洞,開始有血從上面的黑洞裡滴下來,每滴血都正好落在棺床上的血紅人影的頭上。只見紅毛血影開始向上起仰頭,繼而張開了血盆大口,貪婪的接納從上面滴落的血滴。我們幾個人都驚恐的注視著眼前的情形,茫然不知所措。
  剛開始的時候,頭頂上的黑洞只是向下面滴淌血滴;不一會血滴開始連成了一條血線,繼而開始有汩汩的血漿向下傾瀉……紅毛血影越發的貪婪,甚至我們都能聽到吞嚥血漿的響聲了。可是紅毛血影始終沒有半點變化,依然是看起來半透明的一團人形的血色氣霧。
  沈繼秋驚駭一聲:「不好,我們遇上梵羅血陣了。這種古老陣法是一群古波斯異教徒創立的。當年一群古波斯邪教徒,在被官軍剿滅前為了守護住歷代教主掠奪來的金銀財富,在阿拉伯梵羅沙漠底下,秘密修建了一座地堡,將寶藏轉移到地堡裡面之後,為了守住地堡的秘密那些狂熱的教徒們集體割舌自盡。在他們嚥氣前又都集體發下毒誓:生前為教主而生;死後亡魂為寶藏而活。最後一個死的人,也就是邪教的最後一任教主,將教徒們割下的舌頭收集在一起,放進了裝金銀寶物的箱子裡面,再將教眾們的血收集起來裝進皮囊中,吊掛在地堡的頂板上面,並且把自己的臉皮剝下來,貼在了皮囊上,並下毒咒:自己將永世不超生轉世,只求為鬼為魔守護地堡……」
  眼看著頭頂上黑洞裡的血水傾瀉如注,下面的紅毛血影依舊貪婪忘我,沈繼秋接著說到:「按照古老的說法,上面的血被吸盡之後,整個地室將會轟然坍塌,闖進來的人沒有逃生的可能。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不能再等了」。
  沈繼秋話剛說完,姚俊喊道:「快看,沒血了」黑洞口像是被關閉了閥門一樣,只有數的清的幾滴血慢慢的從洞口滴落下來。紅毛血影臉上又隱約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扭頭正看著我們,看的我心裡毛毛的,我不騙你們:我被嚇的小便失禁了。
  姚俊取出最後兩塊炸藥,迅速黏貼在一扇石門上面,我們剛躲到棺床後面,他就引爆了炸藥。沈繼秋一邊往外跑一邊叮囑我們:「不管你們看到了什麼,都不要理會,只管順著我們來的墓道往上跑」穆圖一手提著洛陽鏟一手舉著手電,我和沈繼秋踉踉趄趄的跟在穆圖後面,姚俊一邊往外跑一邊背他的背囊,我們都衝出了墓室,姚俊剛要跨出石門,就聽他「哎喲!」喊了一聲,我回頭用手電一照,姚俊人已經出來了,可是他的背囊卻被拽住了,拽住背囊的正是那團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紅毛血影。
  姚俊應該猜到了身後的狀況,抓住腰裡的一個繩扣,使勁一拉,只見黑色背囊被拽進了石門裡面,解脫的姚俊撒開腿飛奔過來。
  我們剛剛跑出幾步,就覺得腳下地動山搖,從身後傳來震耳的轟隆聲,墓道上面也開始有碎石屑窸窸窣窣的往下面墜落。沈繼秋歇斯底里的喊:「快點……」剛喊完,沈繼秋就被墓道上面掉下的一塊青石砸中,悶聲倒在了我跟前。我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姚俊用力一推我:「乾子不要命啦,跑啊!」
  我不知道我們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回跑了多遠,兩條腿只是機械的往前邁,往上抬,因為身後的墓道在不斷的垮塌,我們往前跑,坍塌就緊緊的跟在我們身後。我們三個人跑的越來越慢,然而身後的坍塌卻離我們越來越近。更為糟糕的是,我們腳底下的台階上面,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死屍,我們從一出墓室的石門開始,就一直在踏著屍體逃命。的確,死亡才是最可怕的。和死亡比起來,任何東西都變得不再可怕;活命,是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唯一的渴望。
  我和姚俊肩並肩往前跑,穆圖已經在我們前面跑的沒了蹤影,照穆圖這樣的速度,安全逃出去絕對沒有問題的……剛想到這裡,我又突然想起了金剛牆外面的墓道,不是已經被堵死了嗎?……正想著,就覺得腳下一軟,一腳踩空了……姚俊在後面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失重了,掙扎的四肢碰觸不到任何著力的地方;姚俊依然抓著我的衣服,正在和我一起往下墜落。
  是我把姚俊拽下來的。
  從感覺腳下踩空,到確定我們正在向下墜落,做著自由落體運動,其實這是很短的時間,短到眨眼的功夫;然而我和姚俊徒有拚命掙扎和嚎叫,這又是一個最為煎熬最為漫長的過程。剛才在墓室裡我被嚇得尿了褲子;現在我的褲子又濕了。
  耳邊的風聲呼呼響徹,我們的衣服獵獵有聲。
  心裡只有最後一個懇切的想法:不要死的太痛苦。最好瞬間斃命……
  在我身體著地的那一瞬間,猶如一股強烈的電流刺入心臟,手腳一麻,我頓時失去了知覺。但是我的意識尚在,我知道,我已經墜地了,並且我還活著。
  如果說,墜地的瞬間我的狀態是昏厥,現在想想,也就是很短一會兒的半昏厥。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姚俊就在我旁邊:我先摸到了駁殼槍的槍管,順著槍管摸到了他的手腕和他手腕上的軍用手錶。
第025章 碧璽玄光
  四週一邊漆黑,沒有一丁點的光源,我什麼都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姚俊在我身旁一動不動,我摸到姚俊的鼻孔,伸手探了探,還有氣,而且氣還挺足,可定死不了。我在姚俊臉上拍了兩下,姚俊似乎醒了過來,我一開口,卻發現嘴裡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我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姚俊也開始使勁的拍打我的胸膛,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在衝著我大聲呼號。可是我什麼都聽不到。姚俊把臉湊過來,我感覺到他的嘴唇在我耳邊蠕動,一股股的熱氣直衝耳膜,我知道他在對我說話,我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我反過來,把嘴湊到姚俊耳邊,我想說話,可是就連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發出的聲音,又怎麼能指望姚俊聽到我說的什麼呢!
  姚俊抓住我的一隻手,把打火機塞給我,我拿著打火機打了好幾下,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有火光,但是打火機每一下都打著了:火機的火口已經燒得很燙了。
  這一下,我頓時心慌了,這種恐慌比先前在墓室和墓道裡的時候還要強烈,一個無聲無光的黑暗世界,完全而真正的死寂,壓的我有些喘不上氣。
  手電已經丟了。
  即便手電沒有丟,拿在手裡又有什麼意義!
  我和姚俊互相攙扶著想站起來,這才發覺腳底下軟乎乎的,根本就站不穩,像是踩在一堆肉上面。我探下身在腳下摸了一下心頭一驚:我敢肯定,我摸到的是一塊肉,不是別的,正是一截舌頭。
  我壯著膽子又摸了一下旁邊,又是舌頭,扒開上面的一層,下面露出的還是舌頭。我和姚俊沒被摔死,就是因為摔在了這一堆舌頭上面,這些舌頭成了我們的救生墊。
  我指引著姚俊也在腳下摸了幾下,姚俊顯然出於害怕或是噁心,拽著我的胳膊就往前邁開了步子。是想逃離這個令人作嘔的鬼地方。
  走了十幾步遠,腳底下已經是堅硬的地面了,正要加快步子我倆就被腳下的東西絆倒了,我剛要爬起來,就覺得絆倒我們的東西也在快速的挪動,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我感覺那個東西快速從我們身邊閃過去了。
  我倆互相攙扶著就像沒頭的蒼蠅一樣,趕快朝另一個方向走。我們應該是在上坡,因為總感覺腳下的步子越來越重,這裡不但沒有光沒有聲音,也同樣沒有方向感。
  憑直覺,我們應該是上到了一塊高地上,或者是一塊大石頭上。地面還算平坦,就是有點冰涼。姚俊把一支煙遞到我手裡,然後給我火機。我無聊的嘗試著點燃,沒有見到任何火光,煙居然點著了……我吸的第一口用力太大,被吸進去的煙霧給狠狠的嗆了一下。
  確實太詭異了,我們在小學的自然課和初中的化學課上,早已經被灌進了根深蒂固的燃燒概念:燃燒是一種可燃物質達到燃點時的一種發光發熱的現象……可是,現在我手裡的香煙的確在燃燒,但我的確看不到絲毫的火光。
  我正在胡思亂想,只見不遠處突然亮起了一道弧形光線,光線像是從我們這裡過去的,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我絕對看的真真切切。我正在暗暗驚訝,姚俊拽著我就要往出現火光的地方走,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我們倆幾乎是同時失足跌了下去,還沒反應過來,就掉進了齊腰深的水裡。我正在掙扎著要爬上去,瞬間眼前有了耀眼的亮光。姚俊在水裡站著,正舉著燃燒的打火機。
  這下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剛才那道光線是姚俊彈出的煙頭,煙頭在接近水面的時候發出了光——或許應該說,煙頭在接近水面時發出的火光被我們看到了……既然煙一直是被點燃的,就應該一直有火光發出,只是在其他地方我們看不到火光,在接近水面的時候,發出的光才會被我們看到。
  姚俊舉著打火機,我們循著光線所能照到的地方環視了一圈,四周很開闊,憑藉著微弱的光亮,根本就看不到盡頭是什麼樣。我們正站在一個湖泊的最邊緣。往前看,一眼望不到頭的水面泛著清幽的暗光,水面很平靜,像是死水;我們身後果然是一塊巨石,我們就是從巨石上面掉下來的;但是再往巨石後面看,光線好像被一面黑幕給擋住了,光亮的地方和黑暗的地方被齊刷刷的隔開,似乎光線都在那一處被截斷了。我們最初掉下來的地方就在那道可怕的黑幕後面。
  抬頭往上,循著打火機的光線,根本就看不到頂。
  或許是火機燃燒的開始燙手了,姚俊突然手一鬆,打火機掉進了水裡,眼前又頓時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之中。我剛要伸手去拉姚俊,就聽到撲通一聲,有東西重重的砸了下來,正好落在我和姚俊兩個人中間的水裡。我趕緊伸手過去摸姚俊,突然聽到一聲:「乾哥……」這一聲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首先我聽到聲音了,其次這聲音是穆圖的。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穆圖落水的時候我就聽到了,不過那時候的潛意識還在無聲的世界裡。這時候姚俊也說話了:「真他媽見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這會兒能聽見聲音了?剛才我都快被憋死了!」我覺得他這句話的潛台詞應該是:剛才我都快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