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你為什麼要把小倩嫁給你大哥？」林福拎著司徒如塵的領子問道。
　　「緩兵之計！」司徒如塵推開林福，用袖子擦著臉，說道，「洪門眼看就要分家，樹倒猢猻散，洪門分家之後，誰也沒有多大的勢力了。到時候你帶著小倩遠走高飛，老婆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又有什麼不好？」
　　「這……」林福終究是老實人，又有些猶豫了。
　　「只是暫時受點苦罷了。」司徒如塵說著也不理會林福，轉身就走。
　　林福的內心十分糾結，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聽說最近大少爺司徒如海經常和小倩在一起，但是他只能忍耐；二少爺如塵讓自己把林靈都的一本煉丹書籍更換掉，自己看不懂內容，卻也不敢拂逆二少爺的意思。
　　過了幾天，錢昌煥被大少爺逼死，大少爺被打斷了腿，小倩神秘地死了，玄正子再沒有出現過，林福渾渾噩噩，並沒意識到陰謀正在展開；再之後，三角金元寶丟失，一群人在林靈都房間發現了三角金元寶，和政府的交流的書信，以及熟睡的三姨太。突然有人刺殺幫主，林福也被打得頭破血流，眼睛裡都是血，紅色的世界中，他看到二少爺沒有說話卻努了努嘴，老瞎子被玄正子擒住，再之後，老瞎子被挖了眼睛。林福終於明白，二少爺是要對老瞎子不利，所以在第二波對老瞎子的追殺時，通知老瞎子逃跑。老瞎子掉到了河裡，自己卻沒跑掉，當時人已經多了，玄正子也在。司徒如塵怕自己利用玄正子的事情被玄正子發現，一時無法對林福下手。林福也終於聰明一回，一直跟在玄正子身後，當玄正子仙逝時，自己和司徒如塵也都是老人了。林福把自己毒啞了，從此主動跟在司徒如塵身後以保命。
　　我回到身體，倒吸一口涼氣，把一切和老瞎子順了一遍——之前在司徒如海那裡看到的記憶是：他和小倩偷情被司徒如塵發現，小倩自殺，又被錢昌煥要挾，他逼死錢昌煥；後來幫主打斷了他的腿，也不想傳位給他；他給了老瞎子一本從玄正子那裡帶來的煉丹古籍，後來老瞎子說那估計上的方子都是害人的；他在玄正子那裡學了梅花易數，過問了三角金元寶的下落，甚至司徒如塵還告訴他三姨太勾引老瞎子。
　　可是這些，都是司徒如塵留下的假象，一切都是司徒如塵退給司徒如海的——
　　司徒如海和小倩偷情，是因為司徒如塵下藥了；他被司徒如塵看到，也是應該的，因為本身就是司徒如塵策劃的；小倩的確懷孕了，卻不是他司徒如海的孩子，而是林福的；我甚至懷疑，司徒如海被幫主打斷腿，很可能就是司徒如塵慫恿的；那本讓老瞎子百口莫辯的煉丹古籍，是司徒如塵讓林福掉包的；而真正偷三角金元寶的人，不是司徒如海，也應該是司徒如塵；三姨太為什麼會迷迷糊糊地出現在老瞎子床上現在也很好解釋了，因為玄正子煉了迷魂藥，司徒如塵也用在三姨太身上了。
　　而我推測，司徒如塵刺殺了他父親，在他大哥去追兇手的時候，他弄瞎了老瞎子；他大哥追兇手回來，他讓他大哥處置老瞎子；他大哥走後，他讓人對老瞎子進行了徹底刺殺；他把一切都線索都偷偷推向他大哥，洗白了他自己。
　　「真是翻雲覆雨地手段啊！」我感慨著說道，「差點就被他騙了。」
　　「你現在才是被騙了，」老瞎子冷哼著說道，「我告訴你，真正善於翻雲覆雨的人，不是司徒如塵！當年大少爺司徒如海的綽號正是『覆雲手』！」
第二百九十三章 豆在釜中泣
　　「我覺得線索很清楚了啊，兇手就是老二司徒如塵啊！」我說道。
　　「不，就是這裡出了問題，」老瞎子說道，「你把在他們所有人腦海中看到的東西都從頭過一遍，我感覺到有的地方有不對。」
　　「這麼簡單點事，幹嘛還要過一遍啊。」我說道。
　　「你覺得你自己聰明，其實你還差得遠，而且有比你更聰明的人都願意用更蠢的辦法，你還是鋪開來一遍吧。」老瞎子說道。
　　「行吧，」我無奈地說道，「最開始我去的是錢占坤的腦海，他關於那段時間的記憶就比較簡單，向幫主證明自己沒拿三角金元寶，讓幫主去找你問問，然後自己生悶氣回屋了。之後的事情都沒有參與，後來他的資產被司徒如海轉移了，他被打成黑五類，活到現在。」
　　「接下來是三姨太的，雖然畫面香艷了點，但是內容就更簡單了，」我壞笑著說道，「她勾引你未果，後來收到了一封以你的名義寫來的信。她偷偷跑去，就昏昏沉沉睡著了，最後你帶人去你屋裡找三角金元寶的時候，她在你床上。」
　　「他們兩個都沒啥子問題，關鍵是後面的三個人。」老瞎子說道。
　　「嗯，司徒如塵和司徒如海的記憶基本是一致的，」我說道，「司徒如塵看從你房間裡走出來，看到了司徒如海與小倩偷情；司徒如海告訴如塵，小倩已經有了身孕，被錢昌煥識破，所以自己逼死了錢昌煥；後來小倩自殺，司徒如海也被幫主打斷了腿，因此他對你格外記恨；再之後他就總是去煉丹房，還學了梅花易數；司徒如海帶一本書給你，這本書很有可能就是後來那本對幫主有害的書；而司徒如海還向司徒如塵詢問三角金元寶下落，無意中還得知了三姨太正在糾纏你。司徒如塵和司徒如海關於這段記憶的畫面基本是吻合的，所以應該都是真的，而不是用幻術或者其他東西做了手腳。」
　　「也就是說道目前為止，最可信的部分，一切都指向司徒如海？」老瞎子問道。
　　「沒錯，可是參考林福的記憶之後，情況就急轉直下了啊，」我說道，「在林福的記憶裡，是林福和小倩偷情在先，然後怕事情敗露，去找了二少爺司徒如塵；二少爺司徒如塵恐嚇林福，說很多人都在追小倩，林福已經給自己和老瞎子闖了大禍；後來林福透過窗戶聽到二少爺司徒如塵告訴玄正子，讓小倩懷孕的人正是你林靈都；然後林福又聽到，二少爺司徒如塵勸玄正子借助迷魂藥把小倩嫁給司徒如海，這樣小倩能嫁出去，孩子也不會露；他又安慰林福說，洪門就快分家，到時候林福可以和小倩遠走高飛；二少爺後來又去找玄正子學過梅花易數，還專門問了怎樣逆推，並向玄正子索要迷魂藥；最後幫主遇害那天，司徒如海追擊兇手，二少爺司徒如塵把你抓起來，然後讓人刺瞎你的眼睛，沒想到司徒如海回來得太快，只能卻讓司徒如海下令處置你；等到司徒如海走掉，派人對你斬草除根。」
　　「從林福的視角看，兇手就是司徒如塵了，是司徒如塵苦心經營了一切，最終把責任推給了司徒如海。」老瞎子說道，「是二少爺司徒如塵讓小倩和大少爺好的，所以他當然能『恰巧』碰到大少爺和小倩偷情；是二少爺司徒如塵『無意』告訴大少爺三姨太正在勾引我，他自己自然也能做手腳；二少爺告訴大少爺三角金元寶的位置，那麼他自己也完全可以偷；二少爺發現大少爺在學梅花易數，但是他自己也在學。他的記憶裡，一切都是潛移默化地在說兇手是大少爺，但是大少爺的所有罪責，其實都是他提供的。最終的結果也證明，大少爺先是逼死錢昌煥，又是處置了我，還有弒父的嫌疑，在洪門已經無法安身立命，只能出國。所有無論如何，大少爺是被冤枉的，二少爺才是兇手，是這個邏輯不？」
　　「沒錯啊，這不是很清楚嘛？」我說道。
　　「錯了，全錯，」老瞎子說道，「林福的記憶，有很大的問題，你是正常人，沒有聽出來，但是有些字眼，在我一個老瞎子聽來，格外敏感。林福與小倩偷情，他去找二少爺求助，二少爺正在看書，『書遮擋著臉』；林福『聽到』二少爺把小倩懷孕的事退給我，林福『聽到』二少爺勸玄正子把小倩嫁給大少爺如海，林福『聽到』二少爺正在學梅花易數！總是『聽到』！還有幾次見到了，要麼是『天黑看不清』，要麼是『眼睛裡有血看不清』！懂了嗎？他從來不能真正確定那個人就是二少爺司徒如塵！從始至終，他不是『聽到的』就是『看不清』！一次兩次是巧合，如果這麼多次都是巧合，那就是人為的巧合了，通常這種人為的巧合，我們稱之為——騙局。」
　　臥槽！我聽得心裡「咯登」一下，對啊！
　　「如塵和如海兩個人小時候長得極像，就算是長大了身材也是差不多，就連衣著都差不多，聲音也是很相似」老瞎子回憶著說道，「只是他們性格大有不同，司徒如海飛揚跋扈，如塵卻沉靜內斂，這反而讓人們忽略了他們太多的相同。可是司徒如海並不是一介武夫，我之所以不同意幫主傳位於他，就是覺得他心機過於深沉。自編自導自演的事情，他完全是做得出來的……」
　　「啊！」林福震驚地聽著我們倆說話，只能咿咿呀呀，老瞎子卻並不理他。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把一切都推倒自己弟弟身上，自己還是放棄了幫主的位置，去了美國從頭做起？」我問道，「他的動機是什麼？」
　　「如海討厭如塵，這是包括他們倆在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幫主偏愛如塵，如海從小不管做對做錯都是錯，而如塵剛好相反。把一切推倒如塵身上，恐怕等的就是今天吧……只可惜他高估了我老瞎子，我的復仇遲到了半個多世紀……」老瞎子緩緩地說道，「至於他的動機，這世界上的事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動機……利益。這次的事情，後面你按照我說的做，我想也應該有個了斷了……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司徒如海被我們放了，而司徒如塵被安樂死了。我們把司徒如塵的屍體交給司徒如海，他彷彿蒼老了許多，並沒有說話。
　　老瞎子終於復仇了，對這些故人並沒有什麼感情，也沒有遠送。
　　我告訴司徒如海已經沒有他的事情了，但是我對司徒家族的人都沒好感，讓他趕緊滾蛋。他也沒說什麼，買了第二天的機票，當天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去了。
　　好戲，就是從這一夜開始的。
　　凌晨一點，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子時，是一天中陰氣極重的時候。這個時候人往往會比較睏倦，鬼怪會比較活躍。我的靈魂飄飄忽忽地進了司徒如海的房間，用力地掐他脖子。
　　「啊……啊！走開！」沉睡中的司徒如海換亂中拿出一個銀色符菉，打得我身上直冒煙，真他媽疼啊。銀色符菉極為少見，若是一般的鬼魂，這一下飛得被打的魂飛魄散不可，即使是我，也虛弱了很多，要是再來這麼一下，我估計我也得玩兒完。
　　「如塵……你……你不是死了嘛？」司徒如海看到我，震驚地說道。
　　「對，我死了，我要你跟我一起死！」我說道，我以靈魂狀態扮成了司徒如塵的樣子，靈魂是一種磁場，而人是磁場的受眾，你接受到的信號，是取決於發信號的人的。曾經我還變成過志玲姐姐呢，修為深的人可以一眼看破我，但很明顯司徒如海不在這個範疇。
　　「如塵，殺你的人不是我，你不該糾纏我。」司徒如海有些驚恐地說道，有句話叫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老瞎子這招真損啊，讓我扮成已死的司徒如塵，司徒如海心裡有鬼，當真是瞎的不行。
　　「別人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當年看清了一切！」我說道，「是你和小倩偷情，你逼死了錢昌煥。但是被老爹打斷了腿，小倩自殺了，你都歸罪在林先生頭上！你後來學習梅花易數，像我詢問三角金元寶的位置……都是你幹的！我冤啊！」
　　我渾身散發出恐怖的氣息，其實有點道行的人就知道我這氣息是故意做出來的，不是那種真正的怨念和血氣，但是司徒如海並不能判斷，他十分害怕。
　　「我死前說過，我要和你同歸於盡！你也聽說過怨鬼吧，我要和你不死不休！」我說道。
　　「如塵，別這樣！」司徒如海突然給我跪下了，他大概也聽說過怨鬼只要心中怨氣解開，就重歸輪迴的說法，只聽他說道，「的確是我幹的，我恨林靈都，我也恨你。若不是你們，幫主之位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但是我也懼怕你們，你們都太聰明了。我知道你們早晚會把一切線索都串到我身上，所以我只能用更笨的方法，能串到我身上的線索，我就複製一份套在你身上。我是你大哥，瞭解你的聲音行動，所以就幾次利用天黑隔著窗戶扮演了你，誑那林福上當。當有一天林靈都找我報仇，只要搬出林福，有林福這段記憶，你就也洗不清楚！到時候就可以一石二鳥……如塵啊，不要怪哥哥，從小你不要的，都是大哥夢寐以求的！」
　　「去死吧！」司徒如海原本是跪著的，說道這裡突然跳了起來，手中的銀色符菉直直朝著我打過來。
　　媽蛋，大意了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盲目何太息
　　「啥子？龍虎山驚虎符？」老瞎子突然開推門驚呼道，但是我的靈魂已經絲毫不能動了。
　　「林靈都，算你有見識！」司徒如海冷笑著說道，「你這麼七竅玲瓏的一個人，應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玄……玄正師兄送你的？」老瞎子結結巴巴地說道，他扶著我肉身的手不斷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