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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浮世繪(二)
  「老二,你要幹什麼!你拿著刀子要幹嘛?」又一個聲音出現了,這個聲音我們之前聽過,是那個早點攤老闆,剛才的對話,他好像是一直沒說話。
  「大哥,對不起了,我一直想送小如到國外讀書,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學校就那麼幾個,我不想小如以後也嫁給個莊稼漢子,一輩子吃苦。」老闆的弟弟說道。
  「所以你就要拿刀子?」老闆的聲音好像有點蒼老,「你要殺我麼?就為了錢?爹媽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現在拿著刀對著我?」
  「哎呦大哥,我們可不敢殺人啊!」老二媳婦說道,「再說了,什麼叫拉扯大?沒有你,老二還能餓死啊?我們夫妻倆給你們幹活,也沒見你們對我們有一點好啊!大嫂每天看著我,跟看著賊一樣,客人吃完早飯付錢,啥時候也沒讓我們夫妻倆拿過一份啊!有時候客人直接給我們錢,打掃隔著二百米都能衝過來把錢拿走!你們啥時候把我們當一家人了?」
  「哎呦,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們就是幹活的,還想拿錢?」老闆媳婦又插嘴了。
  「之前我們不拿,今天這錢,我們還拿定了!」老二媳婦似乎怨氣非常大,「每天凌晨三點多,你們夫妻倆睡得跟豬一樣,還不是老二起來磨豆漿,蒸包子。你們根本沒把我們當人!今天這錢,就是勞務費!還有啥,那啥,精神損失費!」
  「還精神損失!你哪損失了!老大以前為了供老二讀書,到江邊挑擔子,往大船上運石頭,如今上了歲數腿腳不靈便了,早上讓你們幹點活怎麼了!臭不要臉……」老闆老婆說道。
  「閉嘴!臭老娘們瞎逼逼啥!」一直少言寡語的老闆突然大吼一聲,兩個女人竟然還真的不說話了,「老二,他們老娘們咋說,我不管,我就問你,你到底咋想的!」
  「大哥,這個錢,我肯定要拿。」老闆弟弟猶豫了一下說道,「但是可以分給你一部分。」
  「你要分多少?」老闆的老婆說道。
  「這張支票,我們夫妻倆拿走,錢包裡那幾萬塊錢現金,給你們。」老二媳婦插話道。
  「哎呦!你可真會算賬啊!你們拿走一千萬,分給我們點毛票!」老闆老婆說道。
  「老二,管好你媳婦那張破嘴!我就問你咋想的!」老闆的精神已經有點癲狂了。
  「大哥,你也管管你就那個臭老娘們!我他媽忍她很久了!如果今天這個錢包裡的錢,你直接分給我們夫妻倆,我現在啥也不說了!」老闆弟弟明顯也激動起來了,「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就按我媳婦說的那麼分!」
  「臭不要臉!把錢拿過來!」老闆老婆大喊一聲,我們在窗外看到影子一片混亂,屋裡打鬥聲、怒罵聲、尖叫聲此起彼伏。
  「啊!老二!你你……你真的下手啊!」老闆的聲音似乎是尖叫,但是估計是收到了驚嚇,到最後也沒喊出來。
  「殺人了……我就說……你是個白眼狼……」老闆老婆的聲音越來越低。
  「啊!大嫂!不是故意的!媳婦!快點叫救護車啊!」老闆的弟弟帶著顫抖說道。
  「不能叫!」老二媳婦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帶著一種讓人陌生的陰冷,「叫了救護車,這件事肯定包不住了!到時候警察啥都能審問出來,這錢咱們拿不到!」
  「啪!」一個耳光響起,老闆弟弟狠狠的罵道,「臭老娘們,就知道錢!人都要死了!」
  「你打我!你打死我也不能叫救護車!到時候他們報警,你就得去坐牢,你要我和小如孤兒寡母怎麼辦!小如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了!」老二媳婦十分鎮定的說道。
  「老二啊,我們不報警,真不報警!你快點叫救護車啊!你大嫂要死了啊!」老闆哭著說道,「快點吧,錢也都給你們,我求求你們了啊……媳婦啊,你可不能死啊!」
  「呵,大哥,就大嫂這性格,肯定會把老二告得一輩子都蹲在監獄出不來!現在聽你們的了,我們一家三口後半輩子都完了!」老二媳婦說道。
  「那……那咋辦?殺了人,我還是要坐牢啊!」老闆弟弟已經明顯六神無主了。
  「這裡就三個人,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你殺的?」老二媳婦的聲音似乎帶著蠱惑,「把老大一起殺了!然後咱們報警,說是他倆自己打起來,失手把對方都殺了!」
  「臭娘們你說啥!」是老闆弟弟的聲音。
  「你下不了手,我來!」是老二媳婦的聲音。
  「啊!」是老大的慘叫。
  慘叫聲過後,屋裡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許久都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你……你……你幹啥?你他媽,把老大殺了?你個殺人犯……」老闆弟弟的聲音帶著顫抖,似乎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我是殺人犯,你就不是了?」老二媳婦冷笑了一聲,「還愣著幹啥!我看電視裡都有指紋鑒定啥的,趕緊找個抹布擦乾淨,把刀放老大手上,咱倆對一下一會兒見了警察咋說,別露餡了……這支票咱們先放好,等再過幾年一點一點拿出來花,不然肯定被人發現……」
  屋裡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卻已經沒有心思繼續聽了。就這樣,就把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殺死了?聽他們剛才的談話,老闆的弟弟是老闆帶大的,老闆因此吃了不少苦,現在老闆弟弟給老闆打工,也替他哥多幹了不少活。這難道不是讓人稱讚的親情嗎?
  在錢面前,親情如此不堪一擊?因為一點客人給的錢,老闆媳婦看的嚴,妯娌倆心生間隙;因為幾萬塊錢,一家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因為一千萬,他們相互殘殺……
  人心就是這樣嘛?錢,魔力這麼大嘛?它似乎可以讓人忘掉心裡的溫情,讓人不管法理倫常,讓人膨脹自己的慾望和膽子,讓人滅絕人性!
  可是,到底,什麼才是人性呢?
  我迷惘了。
  門一下子打開了,老闆弟弟一身是血的走出來,手裡還拿著那把滴血的刀,不知道要找什麼東西,正好碰上了我們。
  「你們是什麼人!」他看著我們,眼睛冒出一種凶狠,和之前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眼裡流露出來的淳樸完全不同,但是這凶狠一點也不突兀,似乎就應該如此。
  「呵呵,因為點錢殺了帶大自己的兄長,你這樣的人也留不得!」大和尚冷哼一聲。
  「殺了他!」老二媳婦也從屋裡出來了,也拿著刀,也是一身的血跡。
  「不要啊!」我大聲的呼喊,我是怕他們衝過來,被大和尚一起殺掉了。但是他們根本沒有理會我,他們夫妻倆一起朝著大和尚過來,大和尚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兩隻手分別抓住了這對夫妻拿刀的手,一用力,這夫妻倆的刀,就捅到了彼此的心臟上。
  又死了兩個人。
  我已經不想說什麼了,或許我是麻木了吧,一路上就看著大和尚這麼殺人,就像是踩死螞蟻一樣。而這兩個人,死有餘辜,我也絲毫不覺得惋惜。
  大和尚轉過身,老闆弟弟夫婦倆倒地,一動不動,大和尚身上連一滴血都沒有沾,他帶著點嘲諷的看著我,說道,「怎麼了?這次怎麼不指責我殺人了?」
  「人心,就是這樣惡毒,所謂正義,不過是放屁罷了。」大和尚看著我說道,「每個人都想殺人,不殺人,只是不敢承擔後果,只是誘惑不夠大!如果殺人沒有後果,每個人都會去殺!不殺人,從來不是因為什麼善良和正義!當你的力量最強大,你就是規則,你就是正義!」
  「那個老闆,就沒想殺人。」小妖嘔吐了一陣,突然插嘴道。
  這句話一下子點醒了我,那個老闆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幹什麼,只是一直在追問他弟弟到底想怎樣,如果,他弟弟給一個合理的答案,如果,那兩個女人不那麼糾纏不清,如果不是最後衝動造成的混亂,我想,那個老闆,會妥善的解決這件事。
  「呵呵!」大和尚看到我的臉色有變化,冷笑一聲,「他不殺人的結果就是被人殺!他不殺人,只是因為他腿腳不好!只是因為刀子不在他手上!如果剛才,大和尚我只是個普通人,衝進去管他們要錢包,他們會四個人一起動手殺死我!」
  「他現在死了,你怎麼說都可以。」我心裡還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