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他的聲音如同鴻溝鍾大呂，不疾不徐，平穩而有力，我內心的本來充滿了憤怒和愧疚，此刻竟然也平復了很多。
　　黑暗中，我看到了那個司機的身體中，冒出了一個靈魂，那個靈魂怨念非常大，而且造型也比較奇怪。他的脖子是斷的，一手拎著自己的頭，一手摸著自己空空的腦袋。
　　「還我命來！」那靈魂衝著大和尚衝了過去，大和尚似乎根本沒有感知到，繼續唸經，隨著他的聲音，他的身上冒出一片一片的金光，都是經文，經文朝著那個靈魂緩緩的過去。
　　金色的經文打到了司機靈魂的身上，每有一個經文的文字和他觸碰，他身上的血氣就少了一分，走到大和尚身邊的時候，滿臉的殺意和猙獰已經沒有了，而是一臉的平靜。
　　「阿彌陀佛，這往生咒，超度靈魂，再好不過，它可以讓佛光普照，吉祥如意。我虔誠持念，能消滅五逆十惡謗法等重罪。我持誦此咒，現世心生歡樂，喜悅無比，也能讓你這怨鬼，臨終往生阿彌陀佛的西方極樂淨土。你且走吧，不要誤了投胎的時候，願你來世能皈依我佛，早日解脫輪迴制服……阿彌陀佛，去吧……」大和尚睜開了眼睛，對著那靈魂，語重心長的說道，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虛偽。
　　那司機的靈魂跪了下來，把頭放回到自己的脖子上，對著大和尚恭敬的磕了個頭，然後緩緩的向著遠方走去。那個瞬間，我似乎感覺有些熟悉，天地中似乎有一種力量，牽引著那靈魂去另一個地方，那力量像是一個通道，不容質疑，也不容顛覆。這種景象，我好像見過，似乎曾經有什麼和我很親密的人，也走上了這樣一條路，再也沒回來。
　　那司機的靈魂走著走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似乎在猶豫什麼。
　　「貪嗔癡妄，蒙蔽本心，一具皮相，何必再看……走吧。」大和尚歎息這和說道。那司機的靈魂聽到這裡，還是看了自己的屍體一會兒，最終點了點。
　　「不對！是你殺了我！我要你償命！」司機的靈魂點頭後，卻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一下子回頭衝了過來，他的頭又掉到了地上，身體卻依舊對著大和尚張牙舞爪。
　　「南無悉底悉底蘇悉底悉底伽羅羅耶俱琰三摩摩悉利阿什摩悉底娑婆訶！」眼看那司機就要雙手掐住大和尚的脖子，大和尚突然一瞪眼，流利的念出這個咒語。
　　這個咒語……我也聽過，是不動明王降魔咒，似乎威力非常巨大。我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咒語啊？大和尚念了兩個咒語，我都聽過，似乎我從小就經常接觸這種東西。
　　一道金光閃過，那個司機的靈魂瞬間就不見了，是徹底的不見了，天地間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記，就像是他從來都沒到過這個世界，只有那具無頭的屍體，記錄著這一切。
　　「修佛果然不濟事……啊哈哈哈，大和尚就知道修佛沒有出路啊！只是我那癡愚的師兄，一輩子都在吃齋念佛！連自己都解救不了，又怎麼能超度別人！可笑！」大和尚的表情迅速從剛才的寶相莊嚴變成了現在的一臉凶殘，可是這轉換得如此自然，似乎一切本應如此。
　　「你想要殺我。」大和尚從地上站了起來，突然對我說道。
　　我看著他，沒有一絲的退卻，更沒有否認。
　　「當了我的徒弟，就要繼承我的道統！我先帶你看看這浮世繪，讓你知道，什麼是人性本惡！不然你心裡始終是不服！」大和尚說著，也不管我，自顧自的往前走。
　　我拉住小妖，跟在他後面，因為我知道，完全沒有逃跑的可能。小妖似乎緩過來點，臉色紅潤了些，但是也並不說話。
　　現在是初春，天氣還是很寒冷的，大和尚帶著我們一直走，走走停停，就這麼走了幾個小時，才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這是一個小鎮，是北方的鎮子。我就是能確定這裡是北方的鎮子，因為南方的鎮子，每家每戶之間，隔得距離都比較大，而北方卻相反，都是非常緊密。這裡的房屋的房頂平頂的稍微多了點，雖然也有立頂的，但是卻不算太多。南方的房子，因為雨水多，房頂往往都是立著的，而北方到了冬天，蔬菜較少，以前都是在房頂曬一些乾糧或者醃菜，建築的習俗到了後來也就保留了下來。
　　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我依舊不清楚，但是這些東西似乎就是本能，我猜測，我曾經一定走到過許多地方，見識過許多景觀，也許我以前的職業，就和這些相關。
　　大和尚帶著我們到了一家早點攤，一個和尚帶著兩個穿著病號服的年輕男女，造型的確是比較眨眼，周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暗中議論，但是大和尚好像並不在意。
　　「一籠包子，兩晚餛飩，給他們倆。洒家要一碗豆漿就好了。」大和尚說道，雙手合十。
　　「師父……我們這不賒賬啊。」老闆是個中年漢子，這家早點攤上，還有一男兩女，也都是年近中年，看樣子他們似乎是一家人。
　　「放心，洒家不是來化緣的，洒家有錢。」大和尚笑笑，也不生氣，從腰間拿出一個腰包，打開亮了一下，裡面紅紅的一片，好像是很多很多錢。
　　「哎呦哎呦，不好意思了師父，得罪了得罪了。」老闆瞟了一眼大和尚的錢包，一下子變得更客氣了，點頭哈腰的就走了。
　　不一會兒，早餐就被端過來了，明顯比別的桌上的更快。大和尚喝的踢裡禿嚕的，一點樣子都沒有。倒是小妖，吃東西的時候十分規矩。我本來不想吃大和尚買的東西，但是現在也真是餓了，不管不顧的也吃了起來，心中也開始盤算。
　　我肯定是不能一直跟著他的，但是我也跑不掉。他要我有用，就會教我本事，等我有了點本事，沒準就能跑掉了。而且，院裡的人早晚會照過來，院長說過，沒有人能跑掉的……不過，院長似乎也對付不了他。走一步算一步吧，這個和尚太愛殺人了，我在他邊上，哄得他順心，也許就能少幾個人被殺吧。更何況，身邊還有個小妖，我也沒法自己跑掉。
　　吃完早飯，大和尚找了個旅館，開了個房間。那個旅館好像管得不怎麼嚴，沒做什麼登記，也不管我們三個人是不是奇怪，拿了錢就沒多說話。大和尚開的房間是一間雙人標間，他到了屋裡就躺在床上就睡了，就只剩下一張床了。
　　「你睡吧，我不睏。」我對著身後的小妖說道。
　　「你是不想和我睡一張床嘛？」小妖說道。
　　「我習慣自己睡。」我說道，但是我是撒謊的，因為我心裡有個模糊的印象，曾經有個人，和我同床共枕好久，但是後來她似乎背叛了，差點置我於死地……不對，她好像沒背叛我，好像是在保護我……也不對，不知道，反正是想不起了，反正我是不想和別人睡一張床。
　　「我們是夫妻啊，夫妻就該睡一張床。」小妖說道。
　　「大和尚的徒弟當然應該是小和尚。」躺在床上的大和尚說道，「小和尚怎麼能近女色，不許睡覺，滾去一邊唸經吧，我昨晚念誦的經文，你去好好唸唸。」
　　他翻身繼續睡了，小妖坐在床邊，最後十分疲憊，也躺下了睡著了，我坐在板凳上，實在沒什麼事幹，真的開始唸經，最後也昏昏沉沉的趴著睡著了，沒想到一覺睡到晚上。
　　到了晚上，大和尚把我叫醒，說道，「我現在帶你看看這浮世繪，畫的都是人心險惡！」
　　說著他帶我們走到我們早上吃飯的那個早點攤，但是並沒有人。大和尚皺皺眉頭，然後指了一個方向，我們繼續往那裡走。那是一個小胡同，胡同非常窄，房子也不高，看起來不僅是破，還非常老，走到一個小房子面前，大和尚停了下來，示意我們過去。
　　「老大，你這樣就不對了，這早點攤是咱們哥倆開的，你現在想一個人吞了這錢？」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了。
　　「哎呦我說老二，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吧，這攤子是你大哥一手做起來的，你就是過來跟著幹點活，怎麼就成了一起開的了？」一個中年女人說話了。
　　「大嫂啊，這話說的可就沒意思了啊，要不是我和老二夫妻倆來幫忙，就大哥那個窩囊的樣子，還能開起個攤子？早就黃了吧！」另一個年輕點的女人陰陽怪氣的說。
　　「哎呦，你還真把自己當什麼人物了？我跟說吧，用你們夫妻倆幹活，就是為了省點錢，不想幹滾啊，滾回村裡去，我雇別人也是一樣！」那個老一點女人說道。
　　「反正那個和尚的錢包是丟在攤子上了，我和老二必須分一份！」
　　「一分錢也沒有！」
　　「你不給我就自己拿了！」
　　「你試試看！」
　　然後就是打鬥聲霹靂乓啷的打鬥聲，緊接著一聲尖叫，瞬間都安靜下來了。
　　「支票！老二！錢包裡有一個支票！不記名的，一千萬！」那個年輕點的女人喊道。
　　「啊！」那個老一點女人也尖叫了一聲，「老頭！快來，一千萬！」
　　「老二，快搶！」年輕點的女人說道。
　　「大哥，對不起了……」最開始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阿彌陀佛……又會是一場因為貪心引起的血案啊……好戲開好了，好徒弟，你好好看吧！」大和尚突然對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