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華佗要半年，我麼，一天內能讓他醒過來，半個月讓他傷都長好，三個月內應該可以痊癒。」孫杏林說話大喘氣，我眼睛裡凶光更甚，他趕緊轉移話題。
　　「小狐狸昨天被傷了神，今天又以術破術，雖然沒受到什麼傷，但是如果再這麼亂來，會影響到她第三根尾巴和身體的融合，甚至影響第四根尾巴的生成。妖獸進化之時，身體往往最脆弱，這個時候收到的創傷，有可能影響終生。」孫杏林一臉的責備，他在給人看身體的時候，就像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不再是那個磨磨唧唧的死胖子，而是讓所有人都信服的『氣閻羅』孫杏林。
　　「老馬，你昨天被那王屍打壞的地方，都是硬傷，其實不礙事。反而是今天過度用力，傷口崩開了，最近也是不能再強行發力了，別讓傷口反反覆覆的，這樣最難癒合。」孫杏林又囑咐道。
　　「艾瑪，咱們這群人這不是沒幾個能有一戰之力的了麼？」我十分擔憂。
　　「稍微修養一下吧，調整一下，從長計議。」老瞎子也只能無奈的說道，饒是他是九步神算，是步步為營的軍師，面對這樣一群傷兵，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那你們盡快調整吧，莫前輩說，讓你們天黑前就滾。」孫杏林說道，孫杏林也真的是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把莫大爺的話潤色一下。
　　人有時候總以為自己是在絕境，其實只是因為沒有遇到更艱難的時刻。一不小心，你可能就會去懷念你曾經抱怨的那個絕境了，因為你現在混得更差。一切都源自於對比，但是人喜歡對比好的事物，不喜歡對比更差的東西。
　　這個下午，我們都有點沉默，李森醒來了幾次，喝了點藥，就都又沉沉睡去，小狐狸被孫杏林帶去了一間密室，不知道在搞什麼古怪。老陳和他的兩個徒弟忙著打電話，估計是在聯絡接下來幾天的落腳點。老瞎子也不說話，避開我們所有人，時不時拿盲杖在地上胡亂掃幾下，時不時又哼哼唧唧的好像是什麼小曲。看樣子倒是悠閒，不過我總覺得他是故意這樣的。
　　又是只剩我和馬大叔了，馬大叔也沒了說笑的心思，只是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到了晚上五點多的時候，李森醒來了，面色蒼白，小狐狸也從密室裡出來，看不出什麼不同。孫杏林把每個人要吃的藥都分開放好，用法用量說的十分詳細。
　　「不是我不幫你們，」孫杏林低聲歎了一口氣，「我實在是有要事走不開，而且被你們這一鬧，我現在更是發愁啊！哎！」
　　像是覺得自己失言了，孫杏林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轉而說道，「你的肉身，中了蠱毒，這毒十分奇特，連我都不能確定成分，而且我本來辦法就不多。畢竟我只是個中醫，和蠱毒是完全不同的系統，隔行如隔山。如果知道下的是什麼蠱，我倒是能試一試，即使不知道，只要時間充裕，我還能想想辦法，但是現在，真的是不行，你們盡快找找別的路子，真的對不起了……」
　　孫杏林滿臉的愧疚，甚至有點不敢看我們。其實我們又怎麼能強求人家呢？人家先是出手救了我們一次，又收留了我們一晚，後來給我們一個一個的治病，好好的一個世外桃源，被這幾場打鬥弄得不成樣子，原本很有格調的石桌石椅現在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他也因為我們惹上了偽滿的人，要說愧疚，我們才是更應該愧疚的人。
　　我們都對他道謝，離開的時候，小胖子非要跟著我走，說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幾個人，每天看到的除了這個老打他的老槍崩，就只有枯燥的花花草草，現在好不容易熱鬧了，捨不得離開。原來他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怪不得沒什麼禮教，十多歲的孩子還像是七八歲一樣，現在眼淚汪汪的看著我，也是挺可憐的。
　　「不留啊，等哥哥還陽之後，再來找你玩，好不好，以後給你帶好多好吃的！」我哄他說道，其實我蠻喜歡這個孩子，只是我不願意帶著他和我們一起冒險。
　　「崗崗，我不，媽媽當時也是那麼說的，但是她再也沒睜開眼睛，老槍崩忙了三天她也沒睜開眼睛，我不信什麼『以後』了。」孫不留十分的執拗，大概觸到了孫杏林的傷心事，孫杏林也不吱聲。
　　「我保證，我會來看你，相信我。」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看了很久，點了點頭。
　　原本就有些沉悶的氣氛，被這麼一弄，顯得就更是傷感，其實我又拿什麼和他保證呢？我都不知道我兩天後還能不能在這個世界了。我們離開的時候，孫杏林父子一直站在院門口目送我們，而莫庭尊卻不見身影。我們趕往村頭的路上，路過了聖刀的人呆過的那個小樓，那小樓已經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了，其中他們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故事，我們的反間計是否發生作用，就沒人知道了。
　　到了村頭，老陳看了看車子裡放的監視器，車子沒被人發現過，於是我們上了車，準備趕往老陳安排的下一個落腳點。車程大概不到兩個小時，有些漫長，但是也沒有人說話。這時候一個電話打破了平靜，是李森的手機。
　　「什麼？！」李森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在原本安靜的車廂裡一下子十分突兀。
　　「這怎麼可能！」李森一臉的難以置信，「那位一直在看管病人的女士呢？！她現在在哪？」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李森一下子沉默下來，掛了電話。然後他開始快速的打了幾個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器，李森整個人一下子頹廢了。
　　「森子，怎麼了，有事跟哥們兒說啊！」我隱隱覺得事情不對，但還是盡力沉住氣。
　　「阿吉……」李森的眼睛裡含著淚水，「你……你的肉身……不見了……」
第五十四章 混亂（上）
　　「這咋子可能啊！」全車人都嚇了一跳，包括老瞎子也不再淡定了，「不是有那貓兒在醫院的麼，那女娃娃也在醫院啊！而且還有你，你難道真的沒做什麼防範措施？」
　　李森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原本以為，無論對手是誰，都不會傷害阿吉的性命，因為只有肉身根本沒用，所以我以為，只要保護好魂魄就好……」
　　「先去醫院，其他的到時候再說。」老瞎子也感到了李森的自責，直接不再提這事。我心裡十分的混亂，我們所有人，似乎從來沒想到身體上會出什麼問題，如今發生了這件事，每個人都有責任，每個人也都沒有責任，於是大家乾脆都不再說話，車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彭！」車子突然停了一下，所有人都向前一衝，不過幸好沒發生什麼受傷的事情。
　　「怎麼了？癟犢子，開車不長眼睛啊！」老陳罵道開車的大徒弟，估計也是心情不好。
　　「前面沒有東西啊，我去看看咋回事。」老陳的大徒弟一臉委屈，但也不敢多說，溜溜的下車檢查車子，這時候我們發現車子的發動機已經開始冒煙了。
　　「師父，不是我的問題啊，車爆缸了啊……」老陳的大徒弟搗鼓了一會兒，怯生生的說了一句。
　　「，破車也找事！真他媽心煩！」老陳吐了一口唾沫，「你留在這等著修車吧。咱們走回去，反正也快到了。」車裡的人只能無奈的下車，即使是晚上，外面的空氣也非常熱，這更讓人煩躁。就這樣七月的上海的夏季，一群奇怪的人，各懷心事，一聲不響地走在路上。
　　「林老，你覺得是什麼人把阿吉的肉身偷走了？」馬大叔摸了摸口袋，但是煙已經抽完了，沒了煙的他顯得有點無所適從。
　　「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老瞎子恢復了鎮定，「我們面對的勢力，有三撥人，聖刀，偽滿，泰國人，現在的情況看來，聖刀基本不可能。聖刀被我們打掉的是三個人的小勢力，而且他們只認識你和小狐狸，很可能以為我們只是你找的幫忙奪回王屍的幫手，應該不會牽扯到阿吉身上，所以根本談不上去偷肉身；泰國人可能性也不大，幾百年了，他們知道只要身體沒有用，需要的是靈魂，如果想要身體要挾，早就直接動手了，這幾年中泰宗教勢力博弈到一個微妙的平衡，我不認為他們會做這麼大的動作；剩下的偽滿麼……」
　　老瞎子正抽絲剝繭般的給我們分析，馬大叔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馬大叔不耐煩的拿出手機看了看，估計本來是想掛掉的，但是看到電話號碼，立刻接了起來，臉色也變得諂媚起來了，接個電話，至於麼……
　　「牙老倌，啥子事情撒！」馬大叔的表情不止是諂媚還有點撒嬌，看起來還挺萌的。
　　「化生子！快給老子回來！」電話那頭是個暴躁的老頭，聲音大的不開免提就讓我們所有人聽到了，第一句話就不管不顧的罵了起來。
　　「我在外面做事情撒！哪有時間回去啊！過幾天哈，過幾天我就回去。」馬大叔還是沒有發火，語氣更加的諂媚了。
　　「做你媽媽別！才放你出去一次，你就惹事情？化生子！你惹的那些人，想要你性命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長本事了啊！去了趟上海，膽子更大了撒！」隔著電話我都感覺到電話那邊口水橫飛。
　　「牙老倌，你別罵了啊……我身邊有朋友，你給我留點面子……有事等我回家再說。」馬大叔無奈的看著我們笑，我們只能裝能做沒看到，這畢竟是人家家事。
　　「你有個屁的面子……」那邊頓了一下，大概是考慮了一下，也不再用長沙話了，直接換做了普通話，「若炎呀，伢子呀，快點回家啊，老頭子年紀大了，想兒子了，聽話哈。」我去！這馬大叔變臉的本事我終於知道是從哪來的了，是遺傳啊！
　　「牙老倌，我……」馬大叔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改變有點措手不及，「我真沒得回去，這次你就別管我了，我總要自己闖蕩闖蕩，不能一輩子呆在湘西啊！」真沒看出馬大叔還是個乖寶寶。
　　「一輩子呆在湘西怎麼了？老子就一輩子呆在湘西？我老子也一輩子呆在湘西！再說了，這要是你自己的事情，老子才不管！」電話聽到馬大叔拒絕，立馬暴露本性，「剛才有人到咱們家報信啦，說你馬若炎本事不小啊，幫著一群人和滿人作對吶！威脅我們勒！你也知道，咱們倒不是怕他們，在湘西，馬家怕過誰？可是咱們畢竟是趕屍的，算是偏門，要說也沒什麼勢力，趕屍的時候，走的都是小路，一般最多也都是兩個人在趕，我怕家裡別的伢子在路上被人暗算啊，死在荒郊野嶺都不知道啊……」
　　「放屁！馬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孬種！」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更老的老頭的聲音，聽起來脾氣也不好，「你有我孫子一半好我都能笑著進棺材咯，真不知道怎麼生了你……」馬大叔的臉色更加尷尬，我們所有人都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不過我已經有點憋不住笑了。
　　「小炎呀，別聽你老子亂說，做你的事情好了，不過，你和誰在一起啊？」這次是更老的老頭說話了，聽起來估計是馬大叔的爺爺。
　　「林靈都前輩，還有幾個朋友。」馬大叔思索了一下，估計覺得我們的面子不夠，乾脆不提了，直接把老林擺出來了！
　　「偶呦！洪門軍事麼！了不得塞！大人物啊！」那邊的老頭大驚小怪，「不過不是死了麼……」
　　老瞎子也哭笑不得，接過電話，「在下就是林靈都，把馬家牽扯進來，我非常抱歉，但是我們現在我們的處境不太好，非常需要您孫子，沒了馬若炎，我們有些事做不成的……」
　　「聽到沒？聽到沒？化生子！我就說我孫子厲害吧！洪門軍師都這麼說沒他就做不出事，你知道個屁！小炎呀，在外面耍的開心一點，你二爺昨天正好離開上海，在那留了幾件東西給你，地址好像是XXXX，你自己過去取一下，沒準能派上用場呢。對了，隔壁李媽媽叫我一起去跳廣場舞，我可不能誤了哦！上次遲到了，李媽媽就不開心了，找隔壁街的老王頭一起跳了，那老王頭哪有我好啊！」然後電話那邊就半響沒了聲音，估計是馬大叔他爸聽不下去了，把電話搶走了，我們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快給老子滾回來！不然扒了你的皮！」正當我們以為電話已經掛了，馬大叔的爸爸又在那邊吼了一句，然後卡哧一聲，電話才是真的掛了……
　　「馬大叔啊，你家裡人挺有特點，嗯，真是挺有特點……」我差點直接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