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我從老瞎子屋子出來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天已經擦邊亮了，我知道李森的習慣，一般這個時候他已經起來晨練了。但是現在受困於條件，他只能自己在屋子裡做俯臥撐了。
　　「你怎麼從老瞎子的屋子裡出來了？」李森的眼神滿是玩味。
　　「亂看你妹啊！老子想去哪去哪，隨意穿，嫉妒不？」我還不忘得瑟一下。
　　李森憨笑了一下，望了望四周，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阿吉，你回家之後也要開始學習些東西了，現在我教給你也沒什麼，你也能多點自保能力。你聽著啊，咱們這些人的先祖啊，學的東西，都是脫胎於佛教，這《護佛九卷》第一卷就是綱要，講得就是這佛教的一些修行，比如啊……」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夜晚啊？宗教交流大會？
第三十三章 偶遇
　　天很快就亮了，按照之前老瞎子的計劃，我們要掩人耳目的離開這個大酒店。先是李森獨自離開，反正他也要引出外國人，被人盯著無所謂，沒人理他才蛋疼呢。然後是老陳師徒離開，老陳的兩個徒弟每人帶著一個相同的大箱子，上了兩輛車，其實他倆的箱子都是空的，他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現了。接著是薩滿打扮成酒店的服務生走出去了，他出去後不久帶著帶著一身衣服給老瞎子，老瞎子這次變得更邋遢了，完全是個撿垃圾的形象，但是他的垃圾袋裡可不是垃圾了，達摩的佛像和他自己的盲杖都在裡面，而我和小狐狸也不再用紙身了，小狐狸回到了本體，也躲在老瞎子的垃圾袋裡，我則附體到我的附身符上。我們所有人各就各位之後，老陳再來和我們回合。
　　老瞎子分析了形式之後，讓老陳三人先放出風去，說捉到了二尾妖狐，等待收購，以此來打探聖刀的動向。李森先去醫院，聯繫到泰國人，說他當時唸咒的時候出了問題，但是現在已經處理好了，已經可以完全控制我，引外國人來見我。老瞎子則是事先去佈陣，將泰國人抓獲。小狐狸利用自己鬼魅的身手，暫時監視艾曉。
　　李森先去了醫院，我和老瞎子後到了那裡，準備和他商量一下後面一些具體的事，沒想到，我們在那裡遇到了一個人，真是有緣的緊，是那個趕屍大叔！
　　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沒了那天灑脫的大叔的模樣，滿臉都被揍得鼻青臉腫，鼻子也有點歪，一條腿還有點瘸，衣服上都被撕破了，到處都是口子。
　　「哎？又見面了啊？」這趕屍大叔也不顧自己這副模樣，很熱情的和老瞎子打招呼。
　　「你怎麼在這？」老瞎子也挺意外。
　　「這，一言難盡啊！」趕屍大叔尷尬的笑笑。
　　「聽你說話，血氣外湧，走路的節奏也不像那日那麼穩重，讓人打了？」老瞎子瞎歸瞎，但是這耳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要是讓人打了就好了……」趕屍大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這啥子意思？難道是……讓屍體揍了？」老瞎子愣愣的問道。
　　「是啊，一輩子趕屍，這次讓屍體趕的滿世界跑……」趕屍大叔的臉都紅了。
　　「感覺你身上有點屍氣，但是應該是沒受傷，我要是推測沒錯，你應該沒啥子大問題，聽你的腳步聲，也是個底子身後的練家子，怎麼會讓打了？」僅僅是減了兩面，僅僅是靠聽，老瞎子已經分析出這麼多信息。
　　「哎，我也一個頭兩個大！這次這筆生意本身就有點奇怪，一個人上門說有四具屍體要趕，要知道咯，現在哪有多少人趕屍咯，但是也有特殊需要嘛，我們就特殊服務撒！那人寶裡寶氣的，我覺得問題不大，就沒多想，誰知道，這批屍體裡，有個王屍咯！不提前打招呼，坑人咯！」馬大叔一口湘音，聽起來十分親切。
　　「王屍？這年頭還有幾個王族啊？就算還剩那麼幾個，也早就讓吃土飯的挖掉啦！」老瞎子說道。我估計這吃土飯是盜墓的意思，不過我現在附身在附身符裡，沒法出來說話，也就沒多問。
　　「身份再小，血統再偏，那也是個王咯！這王族生前都是享福的人，本身就不想死，死後這怨氣都大的不行。更何況，他們生前手頭基本都有點小權利，本身的性格基本也有點狂傲，還不在乎人命王法，身上往往帶著血債，這死後更是無法無天咯！提前告訴我還好，可是這屍體被換上一身現代的衣服，偏偏面容一點也不顯老，和其他三具普通屍體放在一起，我哪個知道這是個王屍咯！寶裡寶氣！」
　　「那你後來是怎麼知道的？」老瞎子不由的好奇到。
　　「哎，一言難盡撒！」趕屍大叔歎了一口氣，「那屍體一路上就有點奇怪，走著走著就抽筋，總是有點要屍變的意思，我也一直留意了。那天晚上歇腳，有幾個小賊到我屋裡偷東西，我本來這一路就煩悶，看到小賊就想打個痛快，現在想來，是被調虎離山咯！他們根本是來偷屍的！那幾個小賊身手油滑的不行，根本就像稀泥裡的泥鰍，怎麼抓撒！我回屋之後發現屍體沒了，趕忙去追，後來發現你們了，你們給我指路之後，我一路追過去，發現那幾個小賊和那屍體在一起，我就偷偷跟上了。」
　　「你是聽他們說的？」老瞎子問道。
　　「是的哇，他們說這次賺啦，跑了個三尾狐狸，偷到個王屍，回去也夠交差了！」趕屍大叔說道。
　　「你等等！」老瞎子本來一直壓著嗓子說話，聲音突然加大，「狐狸？」
　　「對頭！」趕屍大叔說道，「我當時想了想，這幾個小子充其量就是敏捷了點，要是打起來，倒不一定打得過我咯，畢竟我在家裡，十個八個也是打得的！」趕屍大叔是個極度情緒化的人，說到這彷彿忘了剛才的頹然，一臉的驕傲，「於是老子大喊一聲，出來就打翻了一個，這幾個小子反應到真是快，立馬散開了，不然老子幾拳下去，都得倒下！」
　　「結果沒想到，那屍體竟然自主的回頭看了我一眼，這分明是起屍了嘛！起屍的屍體我控制都費勁，怎麼會這麼安穩的和這幾個小子一起走，我倒現在都想不明白咯！不過就算是王屍，老子也鬥得！」趕屍大叔滿不在乎的說道。
　　「那你倒真是你們這一行裡厲害的角色了，能一個人趕四具屍體，十個八個人打不過你，連王屍也一個人鬥得，不一般呦！」老瞎子稱讚一個人那可是極不容易的，這樣反覆稱讚了許多次更是少見。
　　「一身蠻力罷了，沒啥稀罕撒，我家老祖宗說我還是少了點東西撒，哪個曉得是啥子，老子倒也不在乎！」趕屍大叔又不好意思了，轉而又眉頭緊鎖，他要是去演變臉也絕對是一把好手。「老子事先沒準備，東西帶的也少，和那王屍鬥得旗鼓相當，本來我準備牽制住住那王屍，再控制那三具屍體制住他，沒想到那幾個小賊動作迅捷，每每在我要得手的時候騷擾我，那個王屍就趁機反攻，打不到又不得不躲！真是不爽氣咯！」這大叔說的簡單，連我這樣的門外漢也聽出其中的危險，這大叔真真是個人物啊，一個人和一具厲害的屍體鬥，心思還十分沉穩，甚至要分心控制其他幾具屍體，同時還要躲著那幾個伸手敏捷的人的偷襲！
　　「本來這樣沒什麼，煩雖然煩了點，我還是應付的過來，」趕屍大叔說這句話時候面無表情，彷彿是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那幾個小賊眼看漸漸被我壓制，好像突然決定了什麼，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真真是奇怪啊，那刀的形狀明明是一把大刀，但是尺寸卻只有匕首大小，他們把把那小刀往那王屍的心臟一插，我滴個乖乖，那屍體和吃了興奮劑一樣，力氣和速度都翻了好幾倍，一巴掌把老子就打翻咯！我正要跑，卻沒想到那王屍速度快的不行，一下抓住老子衣服，老子被他一拎都離地了！我心想這次死定咯，沒想到這狗日的屍體哦，沒殺老子，給了老子一巴掌！」大叔說的很氣憤的樣子，我卻有點想笑。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臉是你老婆屁股，你說拍就拍？老子火氣也起來了，一腳踹到它胸口，然後它抓住我的衣服撕破了，老子摔倒地上，腳當時就摔了一下。這一摔我也清醒了，打不得撒！那幾個小賊本來就動作快，這屍體又發狂，打不過就跑咯！我控制那剩下的三具屍體衝向那王屍，那幾個小子看來是真的不捨得那王屍受損，馬上過去保護，我就趁機跑脫了！哎！晦氣勒！」趕屍大叔說完，狠狠吸了一口煙，也不管醫院不讓抽煙。
　　「那小刀可是金色的，上面有黑色雕文？」老瞎子突然說道。
　　趕屍大叔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頭點的像小雞啄米，「對頭對頭！就是這樣子！」
　　老瞎子說道，「這夥人我知道是誰了，你鬥不過的，你放棄吧！」
　　趕屍大叔是個性格執拗的人，根本沒答應老瞎子的話，似乎也對老瞎子說鬥不過不屑一顧，而是追問著怎麼找到他們。
　　「你一個人鬥不過，你就算回家找幫手也鬥不過的！」老瞎子解釋道，「這夥人現在算得上和我們為敵，我們也只能留心些，不敢惹他們的。」
　　「怕么子咯？我鬥不過，你鬥不過，我們一起還不能鬥鬥麼？」大叔氣呼呼的說道，聽語氣也沒把我們當外人。
　　老瞎子似乎被這句話打開了什麼思路，突然問道，「離了魂，中了毒，還有一口氣的肉身，你控得控不得？！」
第三十四章 捉鱉
　　你一定沒看過這樣的場面：你清晰的看著你自己的身體機械般的走路，那動作又笨又蠢，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摔倒的樣子，你自己恨不得上去踹自己一腳。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看到這樣的畫面，除非你看的是你第一次學跳舞被人偷拍的視頻。
　　「馬家小子，你這趕屍的本事不行啊，我聽聲音，你這是走貓步呢？」老瞎子和趕屍大叔熟絡起來，吐槽的老毛病就又犯了。趕屍大叔名叫馬若炎，這名字，倒真的配得上這急急如烈火的性子。
　　「林老啊，我平時趕的是屍體，這肉身可還有一口陽氣吊著咯！」馬大叔抽著煙，用著小鈴鐺時不時敲著，我的肉身就那麼一步一步跟著，「這屍體只剩一魄，沒什麼意識，更像是一個機器，用特定的手法吸引它，其實也不算難。只是它這肉身哦，說人不人，說屍不屍，魂魄沒有，血液卻還流動，我能讓它動就不錯咯！過會兒我適應了，沒準能調整好咯。」
　　這倆老小子，當時一拍即合，完全沒問我同不同意，老瞎子給李森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艾曉支走，然後讓李森自己想辦法善後，倆人就跟倆變態似的把我弄走了。當時倆人對著我身體一陣研究，馬大叔說，我這肉身血液還在流，他也沒法把趕屍釘插進我體內，只能用那趕屍鈴試試看，沒想到一陣搗鼓，還真就成功了，他們把我的病號服脫了，不知道在哪偷了件衣服，給我套上了，然後我就穿著晃晃悠悠的走出來了。
　　出了門，我們叫了一個出租車，大白天的司機倒是也不敢拒載，但是我們能看出那司機的嫌棄，想想也是，一個撿破爛的，一個走路晃晃悠悠的，一個鼻青臉腫的，換誰誰也不願意帶。我們到了老陳給的地址，那是個不算偏僻的小區，裡面有一套風景不錯的別墅區，我們就落腳在那別墅區裡。真是人不可貌相，真老陳到底還有多少能量？
　　進了屋裡，老瞎子就開始忙活起來，他那個垃圾袋裡，簡直是便變成了聚寶盆，真真是什麼都有啊！紅線，八卦鏡，硃砂，香爐，糯米，蒲團，三清像，真是不知道如果三清有靈，知道老瞎子把他們都放到一個裝垃圾的破口袋裡，會不會一道天雷批下來炸死這老瞎子。老瞎子開始在屋裡各處畫開了，屋裡的光線十分昏暗，我也不必在躲到替身符裡了。老瞎子又一次讓我當了他的眼睛，但是這次他對自己的靈台保護的很好，以至於我什麼都沒看到。其實嚴格的說，他的畫工不是一般的好，彷彿是不用思考，在總是一氣呵成的完成畫完一道道奇異的線條或者符印，雖然我看不懂，但是我確定那些線條或者符印，有著某種規律，暗含著某種力量。這時候馬大叔已經在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我們的事情，知道我是那肉身的主人，知道我現在需呀想辦法還陽，也知道我們惹了什麼不得了的勢力，而我們現在要給這勢力裡的人下套。其他的他知道的並不是很清楚，關於吉家和黑水城的事，我們當然不會說。處於禮貌他沒多問，其實也不能說是因為不信任他，我們也不想讓他牽扯到這個漩渦裡，也就沒多說。
　　這個時候，老陳給老瞎子配備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李森發短信過來，內容十分簡短，一句廢話也沒有，大概是怕穿幫：十分鐘到，速度準備好。
　　老瞎子加快了手腳，他使用糯米湯畫的陣法，畫完之後風一吹，米湯就風乾了，彷彿從未留下任何痕跡，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些被米湯畫過的地方，似乎有著某種力量。在這之後，老瞎子讓馬大叔在我肉身所在的小臥室裡，把之前那些垃圾袋裡的裝備都放到特定的位置，然後拿別的一些普通東西擋住，之後馬大叔就躲在了我肉身躺著的床底下，老瞎子讓我重新附身到替身符裡，最後他把替身符用一根紅線綁在了我肉身衣角的內側，就急急從後門出去了。
　　一道光射進屋子裡，我知道那是李森推門進來了，他帶著幾個人走到客廳，那幾個人滿嘴蹩腳的中文，夾雜著英國人聽著都費勁的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