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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節

  「我能感覺到我那一部分的存在,就在十七房裡,為什麼不想辦法討要出來?」小黑布已經跟我念叨了一路,它很幽怨,不斷的在挖苦埋怨我,我都是以一句不是時候回答它。
  這事情電話裡沒法說,我得回去當面跟父親談談,類似於這種事情必然牽扯到了利益上的交換,而現在,十七房尋求家裡的幫助也許便是一個契機。
  長安一切安好,我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家裡,立刻就跟父親在書房就這件事情做了一番詳談。
  「要了也沒什麼,那份東西本來就應該是家裡的,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父親最後落錘定音,話說的很絕對,顯示了父親那種絕對的信心。
  「爸,家裡真的有辦法去幫十七房麼?」前些天,從桃花婆婆的話裡話外都透露著家裡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甚至連梁州白家的那事情都沒有辦法去解決,而現在要幫助的,卻是那偌大的一個十七房,他家的規模要是我家裡的十幾倍,乃至於幾十倍。
  「你徐爺爺說的對,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了,這是家裡一直都傳承下來的,我想了很久,不該逃避,其實也根本就逃不過去。」父親提到了那個開活紙店賣壽衣的老徐,他把手在桌上頓了頓,然後慢慢沉思著給我說了一個在我看來平日裡根本就不敢去想的東西。
  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地方是從來不被人知道的,那些地方,根本就沒有跟我們平日裡所生存的這個世界在同一個空間維度上,那種地方對絕大多數的活人來說是一種死地,只有為數不多的那些深居奇特能力的人才能在那種地方活著走出來,比如九屍迎賓背後的死人國便算是一個,而類似於像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父親說家裡就負責著四個類似的地方,保證那些地方的東西不會衝出來造成太大的威海。這樣的守護已經持續了很多年,無數的先輩都折損在了那樣的地方,包括一路走來跟著家裡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已經把自己埋葬在了那些絕地裡面,但就算是這樣,依然會有一代又一代的人挺著自己的性命往裡面填。
  有了相應的能力,就會知道那些地方的存在,向我這樣到了這種程度,卻仍然對那種地方一無所知的人絕對都是鳳毛麟角,父親把我保護的太好,按照他的本意,其實根本就不打算讓我接觸這些東西,可總得是有能夠負責的人。
  死人國裡面爆發的那一片屍潮,讓我現在想起來都彷彿能看到那樣的場景是歷歷在目。一大片的死人上躥下跳,所過之處生機毀盡會連大地都變得死寂,說是寸草不生,絕對是一點點都不過分。而家裡,便是負責著四個類似於這種東西的地方,保證它們永遠都不會跟人類的世界有所交集有所接觸,不然一定會在短短的時間帶來給這個活人的世界帶來巨大的災難。
  父親說該讓我接觸那樣的地方了,只有進去好好看看,才會明白自己身上背著的擔子究竟是沉到了怎樣的程度,那不光只是一個兩個人的生死,而是一大群人,甚至是很大很大一群人的。
  這樣的世家,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其實每家在享受相應榮光的同時,還在背負著一些旁人根本就想像不到的東西。這些人,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保護著一片生存的樂土。
  「爸,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現在一旦地方的東西跑了出來,首當其中會遭殃的一定是我們家?」我第父親說的話有些不敢置信,這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然而事實便是這樣,不是我不想承認不願意相信就能改變的了的。
  「那我們家哪裡來的那麼多人啊?」如果真的像是父親所說的那麼危險,那麼究竟是得有多少人才能保證按個地方永遠的安穩下去?我有些想像不來了,怎麼看怎麼想都覺得事情透著一種詭異的東西。
  「有這種能力的人一般都會自己找上來。」父親再次解開了我的一個謎團。他看著我不解的眼神,告訴了我一個根本無法想像的事實。
  但凡是人,都會很惜命,而但凡是有能力的人,可能最希望的就是長生,他們會對能夠延年益壽的東西趨之若鶩,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點的抵抗力。而家裡,便能讓那些人的壽命延長,雖然是一種很不好的方法,但是對於不在乎來生怎樣的人來說,用來生的東西換取今生的長壽跟一份於家族同進退的承諾,這簡直是一種有著致命吸引力的交換方式。
  其實每個世家大閥,都有一些能吸引別人的東西,能夠讓一群不平凡的人為了那種東西不顧一切,甚至拼上所有也在所不惜。有可能是一種能力,有可能是很多很多別的東西。
  我們家的那個地方,就是我上次去的那個活紙店,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個賣壽衣賣活紙的地方,隱藏了不少的玄妙。而我們有這種能力的人,便是父親,我對這種東西十分好奇,但父親說不到四十歲,不能接觸到這些。就是因為爺爺在晚年時候變成了那種模樣,所以才讓家裡在這種對於有特殊能力之人的招攬上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導致家族在那段時間裡被別的家族甩開了很遠。其中的損失根本就不敢去算,算了自己都會不敢相信。
  這代表了什麼?代表了在當自己家族原地踏步了幾十年,而別的家族在這幾十年裡一直都在往前發展,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只是所幸的是,根基還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其實這樣一想,我忽然覺得原來我們家還是挺偉大的,竟然一直都在悶不吭聲的守護著這麼多的東西,相比於那些被人口口相誦的聖賢,其實我們做的事情才更加像是聖賢吧。
  「我想去那些地方看看。」我對父親說,父親也答應了,不過是得等我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後,因為一旦進去了那種地方,沒有一年半載的時間是沒有辦法真的從裡面出來。
  接下來,我想我大概是得去英國一趟了,父親讓我去那裡走走看看,但是卻並沒有告訴我應該去哪裡,只是說等我去了,自然會知道我現在想要知道的一切。
  月中,華夏歷的四月十五,我去陰坡上挖出了那個被我密封好之後埋下去的浸泡在血液之中的紅繩子。果然是如同小黑布所說的,這根有九條線擰成一股的繩子,竟然已經完全吸收了浸泡著它的所有鮮血,整條繩子變得血色濃重,好像隨時都會有血液從繩子裡面滴出來一樣。
  但就是這樣的繩子,拿在手中卻不會在身體上留下任何一點點血色的痕跡,就好像它本身就該是這樣的顏色。我不信邪的甚至在上面搓揉了幾下,但事實證明的確不會這樣。
  盯著天上那清淡月華,我站在紫桐別苑的天台上,讓這樣的月華投在鳳翠的身上,他變得十分漂亮,在整個天台上都倒影出來了一個虛幻的影子。那是一隻鳳,它抖動著翅膀將自己懸浮在空中,尖銳的嘴喙開闔之間,我能聽到一聲接著一聲的鳳鳴。那高亢的聲響彷彿是在訴說著自己內心的激動。只是偶爾間,這鳳的眼睛中會有紅光閃爍,那是一種凶茫,好像是要毀滅掉它眼睛中看到的一切。
  我知道這是還殘留在鳳翠之中的那些最後的紅,這樣的煞氣我再也熟悉不過了。不過這些紅褪不掉,這最後的殘紅之中包含了鳳翠一種生存的執念,是的,是一種執念,就跟我心中的那一份執念一樣,無法消解,除非能把這一份執念修得圓滿才能釋然。
  發現這種東西,發現這樣的紅,我並沒有感覺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彆扭,不但如此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親近,就好像是忽然發現了一個能交心的知己一樣。我把鳳翠拿在手中,慢慢感受著它那種不安的悸動,不斷的摩挲,它的光華便好像是越發的璀璨。
  小心翼翼的拿著鳳翠,生怕手上一滑讓它掉在地上碎成兩半,若真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想我很有可能會起剁手的心思。當然,我肯定是不會真的剁自己的手了,只是很單純的會有那種想法那種心思而已。
  紅繩子的一段,透過鳳翠那並不算很大的小孔穿梭了過去,我捏著線頭的兩端,又十分貪戀的看著這樣漂亮的鳳翠很長時間。越看,越覺得這個東西是如此的吸引我,甚至這麼些年以來,從來都沒有任何東西能遮掩讓我產生一種迷戀的情緒。
  以往的,就算是那件讓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迷幻鏤空,也只是讓我在看著它的時候不斷驚歎而已,至於貪戀,從來都沒有哪怕一丁點的。也許這個東西,真的應該是隨著我家的血脈一起傳承的東西,這樣的親近,讓人覺得很美。
  看了許久,我把鳳翠慢慢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也同樣是這麼多年以來,我的脖子上第一次出現了這樣的一個飾品。在以前從來沒有,除了鳳翠,任何飾品都不能掛在我的脖子上。
  所以店裡存了不少的珍貴掛飾,但卻從來沒有一件出現在在我的身上。每次看著那些精美珍貴,讓我覺得挺不錯的飾品,我都會忍不住在心下歎息一番。
  感覺有點異樣,當吧這枚鳳翠掛在脖子上的時候,我便感覺到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東西籠罩在我的身上,雖然看不到,雖然不甚瞭解,但我卻很明確的知道,那是一種獨屬於鳳翠的氣運守護,在我用這種方式把它掛在我身上的一瞬間開始,它好像就跟我契合在了一起。
  「你發光了!」小黑布出現在我的面前,它那一章少年的稚嫩面孔對著我,緊緊盯著。「你真的發光了,我的天,怎麼這個小東西跟你的契合度這麼高的?太誇張了吧!」
  我沒有去注意我有沒有發光的問題,小黑布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詞語,我看著它,問道:「什麼叫跟我的契合度這麼高的?」在這之前,我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關於鳳翠契合度的任何一點事情。
  「就是契合度很高啊!」小黑布說道:「而契合度越高,它所能帶給你的氣運就越大,你們家的血脈跟它的契合度本身就已經很高了,沒想到你竟然能變得這麼高,你真的發光了。」
  「是麼?」我又在鳳翠上摩挲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也許小黑布說的發光,並不是為了搞怪那麼簡單,也許,我是真的發光了?我問道:「你說的發光是什麼意思?」
  「就是發光了,那東西在守著你,所以你在發光。」小黑布用了一個抽像到極點的解釋,反正我是沒有聽出來我發光跟鳳翠在守著我有什麼直接的關聯。但是看著小黑布那種不似撒謊的表情,再聯想到剛剛鳳翠在這清淡月華下出現的那種異象,我將襯衫領口處的紐扣扣了起來,把鳳翠遮蓋在裡面。
  「現在還發光麼?」我帶著些戲謔的問面前站著的小黑布,小黑布愣了愣,又扭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訕訕的說道:「不發光了,可是剛剛真的在發光。」
  對於小黑布這有時候會變得很讓人想要發笑的表現,我也委實無奈。再有的時候它會表現的很老成,可是在有的時候,它又真的像是一個孩子那樣帶著些小迷糊。這可能就是之前菩薩所說的,小黑布本應該是遵循天理的,可現在它卻在跨入人理的範疇,有了自己的情緒而陷入了一種大理相爭極度糾結的狀態之中。
  ……
  要去英國,需要準備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但就是手續上的準備有些麻煩。簽證這種東西,我實在是有些受夠了,這注定了我在英國的事情必須得快刀斬亂麻的解決掉,可是到現在,除了一個英國之外,我甚至不知道在那個國度自己應該去哪裡。
  只是,去英國的話,現在也只有一趟從京城裡直飛倫敦的一趟航班,這似乎在冥冥之中,老天就已經幫我做了抉擇?那就倫敦吧,只能是在倫敦了,父親說到了英國該做什麼我自然就會知道,那麼就先過去,試試那座在世界上都鼎鼎大名的霧都之城。
  范存龍現在在長安城裡,變得越發的如魚得水。黑暗的世界真的很適合他,他的那一張弓已經變成了不少人心中的夢靨。關於這些,周老二在跟我聯繫的時候不止一次的豎著大拇指讚歎,說這小子做事夠狠,心夠細,天生就是混黑色世界的了料子。
  聽著這樣的評價,我覺得我除了苦笑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別的表情可以去做。不知道,在范家莊子那位老村長知道范存虎現在的樣子之後,會不會要生生杖殺了我?這些我心裡沒有一個底,但是我知道,如果是在山外面的父母知道自家的孩子竟然成了這副模樣,指不定心中會有多麼失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可是華夏父母自古以來從來都不曾改變的一種心思。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望女成鳳,也許是生了閨女的人家,打心底裡希望自家生的是一個男孩子?至於龍鳳呈祥什麼的,別問我為什麼圖畫裡總是龍跟鳳勾搭在一起,我怎麼知道啊,也許人是想表達兄弟情深的意思吧。
  范存龍的身上,越來越有一種威嚴感了,這種東西不是一個人想有就能有的,也不是誰能裝出來或者刻意表現出來的,這種威嚴跟氣場會不自覺的表現在一些小的生活習慣上,有時候說到某些事情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字的運用,都會將這種威嚴跟氣場之類的東西,不經意的表現出來。
  其實不管別人怎麼想,我看著范存虎,是有些欣慰的。這現在再也不是剛剛出山時候,跟在我身邊那個顯得有些憨厚的孩子了,短短的一年時間,他現在已經蛻變成了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物。是的,是一個人物,最起碼在長城這個地方,范存虎現在絕對算是一個號人物。
  我始終都認為,一個人喜歡什麼樣的生活,那麼那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最美的,而不是人們說什麼生活好,什麼生活就是好的。看得出來,范存虎喜歡現在這樣,這是一條山裡走出來的蛟龍,從大山那種充滿危險的地方磨練出來的蛟龍,安逸的生活不適合他,他也不喜歡太過於安逸的生活方式。
  至於范存虎,他的性情也一如他的名字,安逸對他來說是一種很美的享受,但一旦碰到危險,他便會露出自己鋒利的虎牙,用最無情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將對手徹底撲殺。范家莊子出來的孩子都了不得啊,除了當時給我印象很深的那個老村長的孫子是個草包之外,范家莊子的男人各個都是真漢子。也著實,能在大山深處那種嚴酷的地方生存下來的人群,是極少的會出現懦弱者的,也只有山外這種相對安逸的地方,才會讓很多人變得沒有血性。
  今天范存龍過來是有事兒,他早早過來,我們便回了華州接了小丫頭,帶著她一起去范家莊子裡走走。本來之前是打算讓范存虎或者范存龍一個人呆著小丫頭進山的,但是想想,我又改變了主意,我也該去范家莊子一趟,去看看老村長,看看那個村莊。沒有什麼別的太複雜的心思,我想我大概是懷著一種感恩的態度,要不是這個村莊裡走出來的這一條龍跟一隻虎跟隨在我的身邊,很多的事情處理起來都會變得麻煩許多,現在這個世界固然不是一個能隨意以武犯禁的世界,但是方方面面的,卻又很多的時候必須得借助這樣的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