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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節

  老族長的家很破,要比我們呆的那個小屋還破一些。
  一個小小的屋子,就是一個好像已經有些糊塗的九十高齡的老人居住在裡面,我們過去的時候,老人還沒有入睡,而是坐在自家門口不眼神呆滯的看著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隨著老人進屋,一盞燒的並不明亮的油燈給黑暗的屋子提供了一些昏暗的光線,佝僂著腰好像隨時都會趴在地上起不來的老人從裡屋拿出了一把帶著刀鞘的長刀。
  他好像十分吃力,但當啊齊魯過去想要把老人手裡的刀接過去的時候,老人那顯得十分渾濁的眼神卻驟然變得銳利了許多,他看了啊齊魯一眼,啊齊魯便有些訕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跟我們站在了一起。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老人!只是看了一眼那好像含著很多東西的眼睛,我就有一種渾身上下被看了個透徹的感覺。也不知道這真是老人的某種能力,還是當人到了這個年歲都特有的東西。
  渾濁的雙眼在燈光下,把我們四個人全都打量了一遍,老人看的很仔細,而在他的目光下我們四個人全都不自覺的挺直了自己的身體。
  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老人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了范存虎的身上,他對著范存虎嘰裡呱啦說了一句話,范存虎有些茫然的看著老人。
  啊齊魯及時的充當了翻譯,他說道:「老族長問是不是你要借刀?」
  啊齊魯話音才剛剛落下,老人眼睛又是一瞪,他看著啊齊魯說了句什麼,啊齊魯立刻咳嗽了兩聲,然後調整著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暮氣沉沉,看著范存虎說道:「年輕人,是你要借刀嗎?」
  范存虎微微拱了拱手身子,說道:「是的老人家,缺一把趁手的兵器。」
  老人繼續說著,啊齊魯翻譯道:「這把刀來自東方,你也來自東方,也算的上一種緣分了。借刀,也未嘗不可。」
  老人用乾瘦的胳膊,有些費力的抓著刀柄想要把刀抽出來,但第一次明顯失敗。
  啊齊魯又想要上前幫忙,卻再次在老人驟然銳利的眼神下收回了剛邁出去的腳。
  一連三次,終於在第三次的時候這把同樣有些消瘦的刀被老人從刀鞘裡面拔了出來,僅僅只是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長度,卻在昏暗的燈火下泛著異常明亮的光澤。
  就算是我這個不懂刀之人,在看到這樣好像鉛華洗盡鋒芒乍現的刀身,也不禁讚歎了一句好刀。
  但是范存虎卻似乎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但很快那樣的表情就被他隱藏了下去。
  詫異的看了范存虎一眼,我忽然間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表情,想想范村出山時候背著的那把朴刀就能明白了,純黑色好像能吸收所有光芒的刀身才是他的最愛吧。
  「是的,這看起來是一把很有些歷史的唐刀,它的鋒芒就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他的以前的主人一定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范存虎竟然罕見的開竅,說了一大堆恭維的話,啊齊魯原封不動的翻譯過去,老人猶如骷髏粘了一層乾巴巴肉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真切的笑意,我不禁感歎著世界上果然都是這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啊。
  但是再看范存虎,這小子臉上的神色竟然十分認真,那種真切甚至連我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他說的話完全是出自真心的。
  難道老實人在騙人上都很有天賦?我十分惡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觀刀如觀人,年輕人你在刀道上很有天賦,要保持下去,如今像你這樣的年輕後生可不多見了。」
  老人跟范存虎互相吹捧,聽得我白眼一陣直翻,沒想到都這麼大人了竟然還有這麼癖好,而王許的神色則跟我差不多,看看范存虎又看看老人,嘴角有些溫柔的笑意。
  「是,老人家我明白。」范存虎很恭敬的彎腰鞠躬。
  老人繼續說道:「如你所說,這是一把來自於很早時候的,真正的百鍛鋼的唐刀,很早的時候我的祖先就得到它了,它很鋒利。」
  老人說著,渾濁的眼睛驟然爆發出了十分懾人的光彩,我從他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許多戾氣跟殺氣,鋒銳得像是要把天捅破。
  王胖子的神色也是一驚,而范存虎的臉上卻更加恭敬。
  「但是!年輕人你要明白,刀,不是隨隨便便借的,規矩,你懂嗎?」
  范存虎點了點頭,說道:「借刀殺人,刀不飲飽血不回鞘。」
  老人神色緩和了下來,他繼續說道:「刀不留血,才是真正的好刀。這把刀後來經過二次鍛造,祖先做主在上面加開了三個血槽。所以刀身要比真正的百鍛唐刀脆幾分,但是它的殺傷力卻更大!」
  「今晚上把刀借給你,希望你早日還刀,它已經很久沒有飲過血了,我能聽到它不甘寂寞的吼聲。」
  一邊說著,老人很用力的把抽出的半截刀身又裝回了刀鞘,發出『噌』地一聲,聽著十分清脆。
  范存龍恭敬點頭說道:「我會的。」
  「好,接刀吧!」
  老人很鄭重地雙手捧著刀身,將刀朝著范存虎緩緩遞了過來,而范存虎則是單膝下跪,兩手聚過頭頂從老人手裡把刀接了下來。
  這一套複雜的程序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第一百六十章 小老虎
  老人揮了揮手,我們從老人的家裡走了出來,而後腳剛出門屋門就被老人關了。好像他之前坐在自家門口,完全就是在等范存虎去借刀的。
  也許他已經那樣在門口坐了一整天了?想到這裡,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慚愧。如果真是這樣,那讓一個九十高齡的老人等那麼久的確是一種大不敬。
  王胖子對老人授刀的那一些程序十分好奇,等回到了我們自己的地方,他終於按捺不住的拉著范存虎問東問西。
  范存虎告訴王許,在真正的刀客之間的確是存在著這麼一套流程的,只不過這些傳承現在外面好像已經完全不存在了。
  殺人的刀不能隨便借,要借出去必然得飲血,也就是人們常掛在嘴邊的借刀殺人,這其中其實有很大的關聯。
  而借刀之前,必然會有一次刀問,而至於怎麼問,則完全是看被借刀之人的想法,只要是圍著刀的,可以盡情訴說或者拷問,甚至就算別人問你自家的刀譜,那也得老老實實的告訴對方。
  這跟佛家平日裡的禪辨有些類似,完全由心而發,佛家是訴說佛理,而這些刀客則是另有一套自己的說法,只是其中辯的環節被弱化了許多。
  根據刀問的結果,被借刀之人再自行決定是否要把刀借給借刀之人。
  范存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眼神有些迷濛告訴我們,這看似毫無意義的過程其實對於用刀之人卻意義重大。
  真正的刀客說著劍客,他們手裡的刀劍都相當於自己的第二條生命,而當對方把刀借給你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對方失去了能夠進攻跟防禦的武器,相當於把自己的安危全都交給了你,並且在這種時候,在還刀之前,對方的性命安全應該由借刀之人保護。
  「那位老人曾經是個了不起的刀客,他虎口的老繭比他的肉還厚。」范存虎看著胖子最後不屑一顧的表情,撓著頭憨笑著解釋道。
  「了不起的刀客?」對這個說法王許不可置否,反而是啊齊魯眼睛一亮,說道:「我好像挺家裡的長輩說過關於老族長的一些事情,他們都說老族長年輕的時候刀法很好,因為他村裡免受了許多騷擾。」
  「那存虎,你的刀法究竟怎麼樣?露兩手給大家見識一下?」王許聽著這些話,眼神炯炯的看著范存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