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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節

  「差最後一具,就差最後一具了。」
  當我從那種作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置身於一棟裝點得異常詭異的空間裡。一個穿著長袍,頭上頭髮亂糟糟的老頭正盯著前面,激動地渾身都有些顫抖。
  我們面前是一個奇形怪狀的,中間很瘦,兩頭碩大的奇異爐膛。
  爐膛最中央的位置,開著一個橢圓形的小口,小口用一種特殊的透明材質封著,不是現代化的玻璃,卻彷彿要比玻璃更加透明。裡面不斷有灰塵擊打在這種透明的材質上,卻根本粘不住,它就像是沒有任何阻力跟粘性,灰塵沾染上去就會順著這種特殊的『鏡面』滑落。
  從外頭能夠清晰的看到裡面正在發生的一切,一團團火苗從底部往上撲,在這個過程中被擰成了燃燒得異常旺盛的一股。
  透過爐鏡,能夠清晰的看到裡面正在發生的一切,一個底座上的幾個陶俑正在烈火中慢慢成形,上面的紋路在火苗中時有時無,一會出現,一會又泯滅在人的眼球裡。
  好熟悉的感覺!
  這一瞬間,我竟然都忘記了去思考自己怎麼會置身於這裡,而是率先被爐膛中的東西吸引了眼光。
  是的,這個東西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感覺熟悉無比,好像是在哪裡見過,想了半天,我才驀然反應過來,上面的紋路,陶俑的人物,這不正是我費盡心思找到的迷幻鏤空麼?
  咦,不對,好像缺了些什麼!
  我又愣了一下,在最初的熟悉之後,我定眼繼續打量,卻發現了一個讓我迷惑的事情。
  這上面佇立的人物數量對不上,雖然我這一瞬間,有些想不起來我找到的那個迷幻鏤空,上面究竟是燒鑄了幾個人物,但是我卻無比肯定這個上面現在出現的人物,數目絕對跟我找到的那個不大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我把目光從爐膛上拿開,又看了一眼在我前面一個身子的老頭跟這周圍空降的整個環境,還是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妥。
  是光線吧!周圍全都是點著紅色的拉住,靠著兩邊的牆壁,兩排圍滿了整個屋子。
  但是就這樣,這裡還是顯得十分陰暗,好像不管光芒怎麼亮堂,都無法將這個空間填充滿,這裡最大的亮度也只能如此。
  四周的窗戶,包括們在內,都被用不知道是多厚的黑布封著,讓外面的光線連哪怕一絲都無法逸散進來。
  整個空間都充斥著一種說出來的森然,在這裡站的久了,我覺得渾身都變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是總有什麼氣息在不停的刺著我,我的皮膚,頭髮,身上的汗毛都有些不自然的緊皺。
  卡哧……砰!
  嗤啦……卡哧……砰!
  卡哧……砰!咯吱……
  好像及其有節奏,音符卻太單純,讓人覺得有些不厭其煩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我皺眉,扭頭朝著聲音欻來的方向看去,在爐膛的後面,只有一個看上去年歲應該不大,身體的皮膚卻如同遲暮老人,變得有些皺巴巴的年輕人。
  他探出頭對我也只是驚鴻一瞥,緊跟著就面無表情的繼續開始自己的工作,於是那種有規律的聲音再次響起。
  從牆上倒影出的影子,我能看到他手裡著拿著一把鐵掀,一鐵掀一鐵掀地往爐膛中加著巨大的煤塊。
  三鐵掀是一個停頓,他會關上爐膛,然後停止一會之後探頭一次,緊跟著就繼續開始,不斷重複自己往爐膛加煤的動作,那種麻木的神情,彷彿永遠都不會知道疲倦。
  老頭留著長髮,狀若瘋癲,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盯著爐鏡,看著裡面逐漸成型的陶瓷嘴裡唸唸有詞不斷嘟囔,但是這時候我卻根本就聽不清楚他究竟在嘟囔什麼,不過想來都應該是什麼無關緊要的話。
  「不要停!誰讓你停的!?趕快加火,再差最後一點點了,最後一點,我們就要大功告成,哈哈哈哈哈哈!」
  不停給爐膛添火的人,才剛剛停下了手裡的鐵掀,可能是想要歇一會,老頭暴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他說著說著,就不自覺的把身體趴了下去,臉幾乎要貼住面前的爐鏡,語氣變得詭異,急切,又帶著些瘋癲。
  站在爐膛後面的人一聲不吭,他好像已經習慣了老頭這個樣子,只是繼續開始週而復始地開始往爐膛裡添煤,但是鐵掀上傳出的聲音,聽著卻明顯沒有先前那樣有力。
  一個本應該是血氣正旺的大漢,都被勞累成了這副樣子,看著身上的血氣似乎已經完全枯敗,這究竟是得多麼操勞才能變成現在這樣?
  我看著那個在燭火映襯下十分拖沓,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折斷的影子,心裡正暗自感歎間,卻猛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哪怕是勞累過度,也不應該會把血氣枯敗掉才對!而且在剛才的一瞬間,我竟然感覺到自身的生機好似在一點點被從身體上抽走。
  趕忙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還是在這種泛黃火焰的映襯下,一些淺淺的皺紋從指間蔓延到了衣袖裡,皮膚十分鬆弛,就像是已經度過了人生的大半輩子,走入了垂暮之年。
  這是怎麼回事!我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心頭的震驚再難掩飾。
  任誰發現自己平白無故少了幾十年的壽命,恐怕都沒有辦法無動於衷泰然處之吧。這不是面臨什麼危險,而是一種能直接蔓延到心底的未知恐懼。
  「還差一具,最後一具就大功告成了!」瘋癲老頭的嘴裡依然在念叨,而在我後退的時候,他卻猛然回過了頭,盯著我目光中滿含警惕地說道:「封羽,你怎麼?」
  我沒有反應過來,而是回頭看去,卻發現整個不算很大的空間中只有三個人,一個瘋癲的他,一個添煤的青年,剩下的一個就是我。
  此刻瘋癲老頭正盯著我,那自然就是問我話了。可是為什麼他會叫我什麼封羽?
  「呃……」我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作答,瘋癲老頭盯著我看了半天,才說道:「沒什麼好怕的,我們大功就搞成了!再挺挺,只差最後一具了!」
  瘋癲老頭又變得有些瘋癲,他眼裡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都不敢跟他對視的狂熱,那種熱情讓我毫不懷疑,為了這個東西,他有毀掉任何障礙的決心。
  「嗯……是……」我硬著頭皮答應了一句,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甚至連面前的瘋癲老頭都不知道叫什麼,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去回答老頭的什麼問題,而是哼哈著應付了過去。
  老頭心思完全不在我這裡,甚至不在意除了爐膛中那東西之外的所有物件,我甚至在想著,就算有人把刀架在老傢伙的脖子上,也肯定無法阻止他他的這種狂熱跟虔誠。
  為此,他能夠不惜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給我的這種感覺,跟現在那麼多專家學者何其相似,尤其是那些搞研究的,更是整天沒日沒夜,把實驗室當成了自己人生的第二個家。
  「他們人呢!怎麼還不來!?真是混蛋,等了他們快五天了,怎麼還沒回來!?」爐膛裡傳出了一聲輕微的響聲,老頭緊張極了地朝著裡面盯了半天,而後才憤怒的破口大罵,我低著頭靜靜想自己的事情,始終未置一詞。
  只是我不說話,卻並不代表著他不會找我說話,老頭自己憤怒完之後,又大聲喊道:「封羽!」
  我沒吭聲。
  他卻以為是我沒有聽見,又用更大的叫了一聲:「封羽!」
  我覺得耳朵有些發震,抬起頭看著他,他卻根本就沒有回頭,雙眼還是徘徊在爐膛裡面不肯離開。
  而後面添火的人又探出頭,他眉頭皺的極深地看了眼這個瘋癲的老頭,有些無奈搖頭,再繼續開始讓鐵掀在煤塊裡,發出『卡哧!』『卡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