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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而後可能想著大名鼎鼎的『小天師』現在就在他們中間,就算有什麼事情也完全不必害怕,便很快的恢復了最開始的狀態,一路上說說笑笑好似全然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只是再次上路,速度快了不少。
  范存山受著的驚嚇有點大,他沒怎麼說話只是坐在驢背上朝我們兩個勉強的笑了笑,我對他捶了捶心口,告訴他不用太擔心。不管怎麼說,范存山畢竟是今天的新郎官,這樣的大事一般人一輩子也只有一次,只有一天,還是來的開開心心的好,最起碼以後想到今天的事情不至於落下滿心的不愉快。
  加快速度往新娘那裡趕去,趙七九仍然把大黃傘倒夾在了胳肢窩下面。而後悄悄遞給我了一個有些破損,還有些小弧度的瓷片。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他說道:「在轎子下面撿到的,你看看是什麼?」
  「轎子下面?」聽他這麼一說,我認真打量了兩眼手裡的瓷片,這是一件瓷瓶的腰部的碎片,有些年頭,但現在我沒辦法靜心去看,所以沒辦法去確定它的年頭。不過這最起碼也應該是明朝時候的東西無疑。
  瓷片上有種特殊的立體鏤空花紋,讓人看著有種是這瓷片被鏤空的感覺。這種工藝跟唐三彩一樣,製作手法已經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中。一直到現在,用最先進的科技都無法解析出這種被稱之為『迷幻鏤空』的製作方式。
  這是一種視覺上的欺騙,不管是再怎麼認真去看都很難發現什麼破綻。就算你原本已經知道它是凝實的,但是只要盯住它,心中的信念就會發生動搖。總會覺得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是看錯了,它不應該是凝實的。
  不過這個東西總讓我有種特殊的感覺,我似乎能隱隱跟它建立起某種共鳴,但是卻缺少了產生共鳴的一種介質。
  「這是個沾紅的物件,我懷疑剛才那個女人就是通過這個瓷片找上門的,等停下來了再仔細看看。」將這個大概有半個巴掌大小的小瓷片放進衣兜,這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沾紅物件,只是一個殘破的小片。
  原本的那個老物件可能是打破了,所以才放出了裡面鎖著的東西,應該就是剛才那個女人。
  趙七九聞言,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嘴裡嘟囔著罵了兩句才說道:「我就說大黃傘怎麼好像沒作用,弄了半天是種晦氣的東西!」
  沾紅的老物件上都鎖著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那些故事被埋藏了太長的時間,便從一個故事化成了真實的事情顯於世間。它跟傳統意義上的牛鬼蛇神區別很大,應該更靠攏於煞氣的一類,所以趙七九每次面對這種東西,總有狠狠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而且在沾紅的物件上,他吃虧的次數不少,被纏的有些煩了怕了,見到這種東西就想避著走。
  趙七九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囑我,說道:「起橋你把這東西裝好,可別讓再出來禍害人了。」
  我聞言笑了笑,說道:「這只是個殘片,已經鎖不住東西了。頂多是帶著這個容易招來別的東西罷了。」
  「離我遠點!」趙七九聲音恨恨,可難得見他吃癟。
  大家心中都兜著事情,所以場面雖然看著好像跟之前一樣和諧,但是身處其中,卻能覺得似乎總有點什麼東西壓在了眾人的心頭。氣氛還是有些壓抑,就算是臉上掛笑的范家莊漢子們,給我的感覺也是在故作開心。因為這畢竟是去迎親的,也算是范家莊的一件大事,每個人都想盡量的完美一些。
  再過了個小山溝,趙七九打量了兩眼這地形,而後從懷中拿出了迎親的地圖對比參照。隨後他開始提升招呼道:「大伙鬧騰起來,起樂,馬上就要到了。」
  他一句話,嗩吶手紛紛吸了口氣開始吹奏大喜調,這一吹就得吹到新娘子家門口,很考驗一個人的肺活量。只是這樣強度的吹奏,對這些專業的嗩吶手來說卻不算什麼。
  新娘的家在羊頭溝的楊村裡,是一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山裡人家。他們家的女兒沒有范存山這麼『顯赫』的身世,所以當聽到媒人做媒給介紹了范家莊那個大莊老族長家孫子的時候,一家人可是樂壞了,這樣嫁過去就不用擔心會受到別人家的欺負,對自己家孩子來說是個蠻不錯的歸宿。
  不光是他們樂,村東頭西頭,南巷北巷的人聽說楊老六家的閨女要嫁范家莊老族長的孫子後,也都紛紛送上了帶著羨慕嫉妒恨的種種祝福。我們的迎親隊伍還沒到村裡,老遠就看到了前面村口圍滿了人,老人小孩,男人婦女,總之只要是家裡沒事的,都過來看迎親的熱鬧。
  這邊的喜氣洋洋衝散了一直瀰漫在眾人心中的陰霾,我察覺到大家的精氣神明顯變了很多,跟剛才相比一下子都精神了不少。
  這邊娶親有很多的規矩,或者說是玩法,所以隊伍還沒進村,就被攔在村頭不得再往前走任何一點,說是不能讓范家莊的男人娶走他們村裡這麼水靈的姑娘。只是這些事情便跟我們沒了什麼關係,這自然有專門的人去跟他們周旋。
第八章 喜鬼
  趙七九看著這一幕心中好像心有所感,他歎了口氣,有些深沉的說道:「這結婚,著實麻煩!要我說,這男人女人,只要兩人對上眼了,直接就把紅本一領,往一起一睡,看!多簡單的,這人非得給整出這麼繁瑣的理解,還平添了不知道多少凶險在裡面。」
  我聞言一愣,沒想到他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不禁有些好氣又好笑的罵道:「扯你個蛋的,合著人家姑娘在你心中就這麼不值得費功夫?」
  趙七九搖頭辯解,說道:「沒,不是這個意思。我呀,就是單純覺得麻煩,要不是這破事太累,我早就去了個娶靈靈的大姑娘回家過日子了。」
  這個我倒是知道,前些年趙七九幾乎是每一周都有人給他說親事。今天是王家的姑娘,明天是李家的女兒,大後天又是可能就是張家那不出戶的閨秀,一個比一個生得好看,一個比一個長得水靈。
  可是奈何,趙七九這廝竟然連人家見都懶得見便直接回絕,媒婆恨的牙根癢癢,看那架勢都恨不得把自己倒貼給趙七九。
  為此趙七九還被他家老頭跟老爺子狠狠教訓過幾次,可是這貨就是油鹽不進,他家人最後也什麼辦法都沒有,便只能聽之任之。
  可能除了我之外,都沒人能想到趙七九不願意成親的因由吧。就像是他說的,太麻煩!這種事情他能幫人應酬張羅,可是輪到了自己身上,立刻就犯慫了。我常常在想,若是讓他家裡知道這原因,不還得立刻給他捆著把親事給成了?
  一個大男人,這眼看著都二十八歲了還沒一門親事,周圍同歲朋友家裡的娃娃別說自己打醬油,甚至都能帶著自己咿呀學語的小弟弟打醬油了。我知道這事情的那段時間,他幾乎是每天都要叮囑我一遍不能將這事情說出去,不然朋友都沒得做。
  這是我們那次拼酒,結果這貨醉了舌頭變大說出來的。酒醒的第二天就後悔的要死,發誓除非一個人的時候,不然打死也不會再喝醉酒。
  「不過我說,起橋,你這年歲也不小了,眼看著就要奔三的人,怎麼不找門親事?」
  「沒碰上喜歡的人,我討厭相親的模式,你知道給我的感覺像什麼嗎?」
  「像什麼?」趙七九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我微微歎氣,而後問他:「你見過給豬配種麼?」
  趙七九聞言不假思索的回答:「廢話,肯定見過,不就是把兩豬牽一起……我去!我說鄭起橋,你比我混蛋多了。」
  「這哪裡算是混蛋?事實如此,你反駁一個給我看看?」
  「我……算你狠!」趙七九完敗。
  其實關於我的親事,我是有壓一壓的想法。鄭氏的積弱,我沒那麼多精力去顧家,開始用力打拼之後若有個女人跟孩子,這是不小的拖累。就像爺爺當年,若是沒有奶奶跟父親的存在,他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奮力一搏。
  前面還在鬧騰,范家莊幾個漢子周旋了半天,硬是給迎親的隊伍擠出了一條道來,大家笑著鬧著,也就隨著迎親的隊伍停在了楊老六家門口。
  土房,家門上貼著喜字,黑漆漆的兩扇木門緊閉在一起,范存山的族叔開始上前敲門。
  我知道這裡又是一處關卡,可能還得等些時間,便開始認同起了趙七九的觀念,太麻煩了!我甚至都不知道當我結婚的時候能不能忍受下這麼麻煩的過程,其實同趙七九一樣,我也是個怕麻煩的人。
  趙七九看著鬧騰的人群,又警惕的盯了周圍幾眼,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地對我說道:「起橋,出去吸支煙。」
  他倒夾著大黃傘,我們兩個從迎親隊伍的花轎後面往外頭擠。從范存龍身邊經過,我跟他叮囑了兩句,說我們就在人群外面,要是有什麼事情大聲喊一聲就好。
  趙七九遞給我一支大前門,我們兩個便開始蹲在這不知道是誰家門口的小石墩上開始吞雲吐霧。我對香湮沒什麼感覺,不是很喜歡,但也並不排斥,煩躁的時候會點一支平緩精神。
  趙七九倒是挺喜歡,但這種時候他只能淺嘗即止,因為香煙裡面的尼古丁會對大腦產生一定程度上的麻痺作用,會令人出現反應遲緩的狀況。他看著手裡大前門的香煙包,說道:「我家老爺子那裡有一條特供,我蹭了好幾次硬是沒蹭到一支!那老頭倒是寶貝的緊,也不知道他這都大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怎麼還對這些身外之物這麼看重。」
  我聞言無奈,這是趙七九一貫的風格。「我說趙七九,別人哪怕心裡再希望自家老頭歸西,嘴裡都不會說出來,你這倒好,肆無忌憚啊。這話要是傳到老爺子耳朵裡,不得削死你啊!」
  趙七九道:「削個屁的,對老人的尊重不是放在嘴上。你看雖然我嘴裡這樣說,但要等老頭真的走了,我肯定比誰都傷心你信不信!甚至我那個老子,都不一定有我傷心。」
  我聳聳肩膀,說道:「信,怎麼會不信。」趙七九從小跟他家老爺子長大的,那時候趙家老爺子已經開始慢慢的不出活了,家裡的事情逐漸讓趙七九的父親接手,他自己則開始在家頤養天年逗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