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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節

  一句話幾乎把衛家僅剩下的幾個人都逼到了死地,衛八一個人做的事,會牽連到其他兄弟。這已經是說不清楚的事情了,誰也不能證明衛家其他人和衛八殺人沒有關係。
  衛八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他知道再多的話也是多餘。當他被繩索捆的結結實實的時候,他心裡的很多夢都瞬間破碎了。
  永生,徹底成為他一個夢想,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很多事情,可能都是這樣,在沒有發生之前,人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承受後果。但有的後果只有在真正降臨到頭上的時候,才會發現它是如此沉重。衛八突然有點後悔,他覺得不該這麼蠻幹。手刃仇人,這很痛快,然而痛快之後的結局,是什麼?
  屹立在李陵多少年的衛家,或許都要隨著衛八這次舉動被連根拔起。
  衛八連夜被送到了方城縣大牢,付家在本地的勢力大,而且人送去的時候,又塞了大筆的錢。所以案子進展的很快,衛家幾個兄弟都被當成嫌犯,遭到抓捕。老六他們雖然沒被馬上抓到,但他們肯定要避風頭,從此之後,李陵再沒有衛家人落腳的地方。
  偌大的家族,就這樣很快破敗了。
  牢房是陰暗的,不見天日,衛八是重犯,腳上帶著沉重的鐵鐐,他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裡,沒有人審問他,因為審問是多餘的。等到衛家兄弟都被抓到的那一刻,就是他們一起被逼供然後處決的一刻。
  對於縣府裡的那些貓膩,衛八很清楚。當他帶著鐵鐐,坐在牢房的牆角時,心裡那種悔意越來越重。人都是慢慢成熟的,隨著一次次經歷,一次次教訓,慢慢成熟。可能衛八之前經歷的事情讓他感悟到了很多,但這一次,卻是一次徹骨的教訓。他真正明白了,人,不能衝動,哪怕天塌下來了,有的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一旦衝動做了後悔的事,那就真的沒有後悔的餘地。
  活著,是最重要的,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但他明白了這一切,卻已經晚了。
  牢房裡根本見不到太陽,衛八隻能按看守過來送飯的機會來計算時間,他覺得付家人肯定會暗地裡插手參與抓捕衛家人的事情,之前找看守悄悄詢問過,不過對方不肯說一個字。算著日子,衛八認為衛家的兄弟此刻即便還未被抓住,也撐不了很久。
  正在衛八暗中盤算時,牢房送飯的小門卡的一聲被打開了,幾個粗瓷碗依次被遞了進來。看到今天的飯菜時,衛八的眉頭猛然一皺。因為今天的飯菜很豐盛,至少比前幾天的飯要豐盛許多。有魚有肉,還有一小壺白酒。
  「斷頭飯?」衛八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情緒頓時變得很複雜。在牢房裡,只有即將被處決的犯人才有機會享用人生中最後一頓豐盛的晚餐。每間牢房裡只要送進去這樣的飯菜,那就證明其中的人很快就要被處死了。
  這個過程讓衛八意想不到,既然被送到縣府,不管怎麼說,相關的過程肯定要走,要有口供,有證據,之後才會被處決。但現在什麼都沒有,自己就這樣吃上了斷頭飯。
  衛八的眼神稍稍一瞥,又發現今天送飯的看守換人了。他扒拉開碗筷,湊到小門邊,壓低聲音問道:「今天怎麼有酒有肉?」
  可能連衛八自己都沒有察覺,他說話的時候,嗓音微微有點發顫。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不怕死的人,只不過人和人面對死亡時的態度不同。衛八同樣不想死,他心底有活下來的強烈渴望。
  衛八說完之後,就等著看守的回答。他有點怕,他很怕看守會說出一句:最後一頓。
  不過讓衛八欣慰的是,看守並沒有這麼說。衛八對方城這邊不是特別熟,這個看守很面生,不過看上去精明的緊。
  「八爺。」看守在周圍看了看,然後很小聲的說:「放心吃吧,這不是斷頭飯。有人在外面找路子,讓兄弟們照顧你。」
  「誰?」衛八愣了愣,他真的想不到,衛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還有人會頂風來關照他?要知道付家人花了很多錢,想把案子弄成鐵案,再加上付占山確實是衛八親手殺的,這個案子翻不過來。
  「咱們不知道那麼多,總之,八爺你安心呆著。」看守擠擠眼睛。
  說完之後,看守就鎖門走了,衛八獨自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出個頭緒。他只能認為,衛同為人還算是和善,這麼多年下來,難保什麼時候無心做了件好事,救了個人,對方聞訊報恩來了。
  儘管這個想法連衛八自己都不信,但他只能這麼想。想的腦子都累了的時候,他乾脆不想了,抓起酒壺一口氣喝乾,然後就大口吃飯。
  接下來的幾天,衛八和送飯的看守漸漸熟了,對方每天過來送飯時,都會簡短的說上幾句。從這些簡單的話裡,衛八能分析出一些情況。他料想的不錯,付家確實在上下其手,要把衛家所有的人都牽連到案子裡來,本來他們的陰謀應該進行的很順利,但真正情況好像不是這樣。案子在最關鍵的時候被頂住了,衛家的幾個兄弟一直沒被抓到,而且有人不斷的活動,在方城上下打點。
  衛八越來越奇怪,但看守只肯說這麼多,再多的情況就推說不知道,只讓衛八安心住著。替衛八活動的人似乎能量也很巨大,在死牢裡面,衛八不僅沒有受到虐待和刁難,反而頓頓有酒有肉。
  衛八的情緒又不穩定了,如果一個人陷入了必死的困境中,絕對沒有生存下來的希望時,他可能會漸漸安靜下來,因為心已經絕望,已經死了,再不會有什麼波動。只有在困境內看到希望的時候,他才會躁動。
  因為他還想活著。
  這種莫名其妙的變化讓衛八很煩躁,像是被蒙在鼓裡,懵懵懂懂。但這時候他也沒辦法了,這裡是死牢,不是衛家大院,腳上那麼沉重的鐵鐐,禁錮著他,一身本事無法施展。
  大概是衛八進入方城縣大牢的半個月,看守又來送飯的時候,用眼神對衛八示意了一下。衛八看到他朝自己的飯碗裡瞟了瞟。
  「八爺,你手腳麻利點,時間不多。」
  「什麼意思?」
  「飯吃光了,你就明白了。」看守笑了笑,隨即就正色小聲道:「事情辦妥的時候,要和我言語一聲。」
  說完這些,看守就走了。衛八馬上抱著飯碗躲到牆角,扒開一碗白米飯之後,他的手指觸到了一片鋸片。衛八的精神隨即一振,有了這片鋸片,他就有辦法一點點鋸開腳上的鐐銬。
  更重要的是,這個小鋸片帶給了他更強烈的希望,如果不是外面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會給他送來這個東西。
  這分明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讓他活下來的信號。
  衛八頓時精神百倍,他三兩口吃完了飯,就靠著牆壁,慢慢的找到鐐銬上最薄的一環,用鋸片不斷的鋸著。這是個很枯燥的活,但衛八卻做的無比細緻。
  他連覺都不睡了,不分晝夜的做著這件事,一直等到鐐銬被鋸斷的時候,他對送飯的看守示意,事情做妥了。
  「明白。」看守關上小門之前,小聲對衛八說:「八爺,好好睡一晚,養足精神。」
第十九章 鷲擊長空(十九)
  看守說完這句話,和以前一樣,關上門就走,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提,衛八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麼,他連忙就拍著小門,把看守喊了回來。
  「你多少給我露點風,後面怎麼辦?」
  「八爺,別急,你睡醒了,會有人來找你。」看守攤攤手,道:「實話實說,別的事情我不知道。」
  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衛八隻能按照看守的話去做。不過他隱隱意識到,既然看守要他養足精神,那必然是有需要他做的事,所以衛八在根本睡不著的情況下,還是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衛八一直熬到很晚才算睡了過去,但還是睡的不踏實,醒了好幾次。睡覺之間,讓他又迷失了具體的時間,等到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輕輕試了試,雙腳能從鋸斷的鐐銬裡掙脫出來。他又抬眼朝四面望了望,死牢的牆很厚實,即便自己掙脫了鐐銬,估計也出不去。
  「讓我養足精神,究竟做什麼?」衛八心裡不由自主的忐忑,如同一個賭徒押上所有身家之後等待開牌的那一刻。
  他又獨自來回想了一兩個時辰,牢門外有開鎖的聲音,一個人提著籃子走了進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讓衛八遲疑了一下,因為平時牢門是不開的。
  衛八不認識這個進來的人,對方大概四十歲左右。不過衛八雖然認不出他,卻覺得這不是個普通人,儘管對方也穿著看守的衣服,可他絕對不是一個看守。
  這個人看似也是來送飯的,他放下手裡的籃子,就在衛八對面坐下來。籃子裡沒有飯也沒有酒,只有很多熟牛肉。他把籃子推到衛八面前,說:「一邊吃一邊說。」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