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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節

  如果不親眼看到這一幕,可能很多沒有到過藏區的人無法想像,在不少人的心裡,去西藏,是為了感受這個世界上最藍的藍天,最純淨的空氣,這裡有生命的真諦和意義,他們覺得可以在此處得到一種超脫和心靈上的洗滌。
  但是沒有人會想到,古老的高原上,一個瞎女人,為了可以活下去而重複著機械的動作。
  嘉洛絨靜靜的站在小山的山頭上,注視著披著一層落日餘暉的老女人,她沒有過多的舉動,但那雙像水晶一樣清澈純淨的眼睛裡,被一層水汽籠罩,水汽凝結成了淚,在她白皙的臉龐上一滴滴的滾落。
  每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都是不同的,對於一個不能說話的女孩來說,流淚,流淚,再流淚,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小鬍子站在她身後,目視眼前的一切。嘉洛絨默默的看了很久,才轉過身,她不會說話,就用手勢對小鬍子表達自己想說的話。
  「那是我的母親,她很辛苦……」
  嘉洛絨的父親早亡,她從出生開始就彷彿集中了上天的恩賜和懲罰,她像一朵雪蓮那麼美麗,但是體弱多病,她靠雙目失明的母親養大。在她的印象中,母親沒有一天的清閒,她必須不停的幹活,才能勉強保證讓嘉洛絨吃飽,可以不必因為窘迫而吃不上藥。
  嘉洛絨是她的希望,是她艱難活著的唯一的目標和寄托,如果沒有這個病弱的女兒,她很可能早已經被生活壓垮倒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嘉洛絨的童年和小鬍子的童年有一點點相似之處,小鬍子的情緒中猛然充斥著一種讓人眼睛發澀的酸。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親,想起了母親,同時也想起了衛天的母親。他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一個女人失去了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時,那麼孩子對於她來說,和生命沒有任何區別。
  他突然就想放棄了,放棄這次藏區之旅,放棄尋找六指的起源,放棄末世預言,聖物……他並不懂藝術,但是他覺得夕陽下的草場,是一幅畫卷,如果嘉洛絨在那個瞎了的女人的身邊,這幅畫才是完整的。
  「回去吧。」小鬍子想了許久,慢慢說:「回到你母親身邊去。」
  嘉洛絨輕輕咬了咬嘴唇,這個很細微的動作讓小鬍子的心彷彿被猛然紮了一下,這是格桑梅朵的習慣性動作。他再一次出現了恍惚,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女人是誰。
  嘉洛絨輕咬著嘴唇,她搖了搖頭,對小鬍子比劃道:「我會跟著你,一步不離。」
  夕陽的光輝幾乎完全消失了,遠處的草場上隱隱傳來犛牛脖子上掛著的響鈴聲,雙目失明的老女人拎著東西,疲憊的走遠。嘉洛絨的雙眼忍不住閉上,她彷彿什麼都不想再看了,轉身朝原路跑去。
  從這裡到山外的這段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夜,當走過之前容身過的山洞時,小鬍子站了一會兒,這個普通的山洞,是一個生命的終點,又是一個生命的起點。他微微了晃了一下頭,終於自己從思維的泥沼裡完全拔了出來,格桑梅朵沒有了,之後的路,是一個叫做嘉洛絨的女孩在繼續走。
  當小鬍子從這片思維和情緒的泥沼中脫身之後,他的精神馬上恢復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把那些失去的東西遺忘,只是埋在自己的心底。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懂得一個道理,一個人可以回想過去,但不能沉溺於過去。對很多人來說,過去是一片陰影,是阻擋自己的羈絆,能趕走它的,只有自己。
  小鬍子的眼睛中又充斥著那種淡漠和冷靜,他帶著嘉洛絨靠近了之前隱藏車子的地方。九月後的風已經相當大,尤其是在山邊這片略顯平坦的土地上。但是當小鬍子逐漸靠近了車子的時候,他立即頓住了腳,眼睛也隨即瞇了起來。
  此刻,他所正對的是車子的後窗,透過蒙滿了灰塵的玻璃,他看到在駕駛位上,靜靜坐著一個人。他看到的只是背影,或者說,只是一個後腦勺。很短暫的一瞬間,小鬍子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個坐在車裡的活人,還是被人硬塞進去的屍體,但是很快,他就又看到一陣煙氣從搖下的車窗裡飄了出來,是煙草的味道。
  呼嘯的風雖然可以掩蓋住周圍的一些聲響和痕跡,但同時又可以把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帶過來,小鬍子的眼睛沒有動,不過卻努力的搜索附近的異常,他的這種能力還是很強的,附近可能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個坐在自己車子裡,悠閒抽煙的人。
  他會是誰?
  小鬍子捏住了自己的武器,但手隨即又放開了,坐在車子裡的人已經明目張膽,他應該沒有明顯的敵意,否則迎接小鬍子的將會是又一場襲殺。
  這時候,車門打開了,坐在車子裡的人抬腿從車上下來,單手扶著車門,另只手夾著一根很粗的煙。這是個藏人,三十多歲,和小鬍子年紀應該差不多,他的眼睛透射出的光雖然經過有意的掩蓋,但仍然像一隻從高原飛過的蒼鷹的雙眼。
  「我叫桑結,我想我們應該談談。」這個藏人的漢語說的非常流利,他站在順風的位置,把煙叼在嘴裡,然後拎出了一個小袋子:「首先,允許我表達一點敬意和誠意,來自遠方的朋友,送你一點小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這個叫桑結的藏人抬手就把袋子丟了過來,呼嘯的風會影響拋物線,但是桑結的力量控制的很好,袋子落在小鬍子面前,又朝前滾動了一下。紮著袋子口的繩子已經鬆了,從袋子裡滾出一顆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的人頭。
  小鬍子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嘉洛絨的身軀動了一下,站到小鬍子身後,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就是格桑梅朵生命的延續,對於這些嚇人的東西,她的腦海中還留有相當的記憶,但這顆滾動的人頭,還是讓她受到了影響。
  這顆人頭,是之前襲殺小鬍子的那批朝聖者的領頭人。這個朝聖者的身手相當不錯,但是沒用,他被割掉了頭顱,袋子裡面,還有幾隻同樣被割掉的耳朵,那批朝聖者一個都沒有逃掉。
  小鬍子沒有說話,他用合金管挑起袋子,重新拋給了站在車邊的藏人。這個變故來的太突然了,讓小鬍子感覺意外,桑結是什麼來歷?他就漫不經心的站著,叼著煙卷,卻讓人感覺這是一隻暫時收起了利爪的鷹。
  「沉默的客人,你應該能看的出,我沒有惡意,我一直都在恭候你。」桑結叼著煙卷笑起來:「相信我,我所說的話,會讓你很感興趣。」
  小鬍子不得不重視這個人,他能摸到自己藏車子的地方,能殺掉幾個逃走的朝聖者,這說明他有足夠的把握能讓小鬍子坐下來談一談。
  迎著頂頭的風,小鬍子慢慢走向了車子,桑結笑的很愉快,鑽進車子,然後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小鬍子讓嘉洛絨坐到後面,他坐到桑結的旁邊。連著走了很久的路,柔軟的車座幾乎能讓人融化掉。
  一直到這時候,小鬍子才發現,桑結的頭髮很長,蓋住了脖子,從髮絲間的縫隙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紋著刺青,刺青的圖案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像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符號,又像一個古老而抽像的古部落圖騰。
  「開誠佈公的說吧,我不想繞彎子,我不喜歡這樣,估計你也不喜歡這樣。」桑結猛抽了一口煙,這種煙是用煙草自己卷制的,非常沖,一口就能把人的嗓子嗆出血絲,他把煙頭丟掉了車窗外,扶著方向盤,說:「你需要我的幫助,我們可以是合作的關係。」
  小鬍子依然沒說話,但是望向桑結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你是誰?
  桑結轉頭也望著小鬍子,而且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動,最終落在小鬍子的左手上,這個動作讓小鬍子感覺到很不舒服,就彷彿一個人最大的秘密被別人識破了,有一種在他面前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感覺。
  「你該瞭解到自己不同於常人的地方,我所說的合作,其實是單方面的,我能提供一些你需要的東西。」
  小鬍子的情緒開始波動,如果說他有什麼不同於常人的地方,那麼無疑就是那根在小時候已經切掉的六指。這絕對是個秘密,鮮少有人知道。
  「我不需要,也不載人,下車。」小鬍子無論在交談或是爭鬥時,都不會落到被動的位置上,他指著車門,讓桑結下去。
  「看著你,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個人,當然,他已經被絕大部分人遺忘了。」桑結笑著露出幾顆白牙:「他叫察那多。」
第九十六章 末世預言的起源(一)
  桑結輕描淡寫,卻更加讓小鬍子覺得他的厲害。桑結顯然能看得出來小鬍子的逐客令其實只是想佔據主動,所以直接就拋出了猛料,察那多和末世預言是緊密相連的。
  「我不饒圈子,有話就會直說。」桑結道:「我不得不承認,假如我有絕對的把握能對付你的話,我肯定不會廢話,直接把你弄住,再一步步逼你去做該做的事。但我沒有把握,而且,我知道每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都不是易於之輩,你之所以讓我想起了察那多,因為他的作風和你的作風相像,你們不是能夠控制的人,或許可以殺死你們,但絕對沒有辦法控制你們。」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不要急,沉默的客人,馬上就要說到你感興趣的部分了。」桑結慢悠悠的說:「首先,我要告訴你,末世預言的來源。這個故事有些長,不過我看得出你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到這時候,小鬍子已經隱約猜出了桑結的身份和背景,但是對於桑結的動機,他還不能百分百的確認。不過,桑結既然主動找上門,而且願意透露出一些信息,就說明他有必要這麼做。小鬍子沒有打斷桑結的話,桑結直接就拋出了察那多和末世預言,這都是硬料,他在向小鬍子表露自己的誠意和實力。
  當然,聽歸聽,小鬍子不會盲目的相信一個人,桑結所說的東西,還需要小鬍子自己去分析過濾。
  「很久以前,有一個古老的宗教,至於它的名稱,其實已經沒有意義標示出來了,因為這個古老宗教崇尚鮮血和永恆,所以,沉默的客人,你可以暫時理解為,拜血教。」桑結想抽煙,但是看看後座上的嘉洛絨,他竟然很紳士的打消了抽煙的念頭,捏出一點煙葉在鼻子下聞著:「古老的拜血教的形成,完全是因為他們所供奉膜拜的神明的出現,在當時,教徒不知道他們的神明究竟從何而來,但是有人說,神明是從一個洞中走來的,他一出現,整個世界彷彿都變樣了,很多還處在原始狀態中的野蠻土著,被神明所折服,這就是這個古老宗教最初的起源和雛形。」
  對於神明,拜血教的教徒們從來都是用一種恭敬和謹慎的態度來對待,他們認為神明的力量是無邊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可以讓信奉他的教徒不用經受塵世間的諸多磨難。當然,生老病死還是依然存在的,但是大部分教徒能夠吃得飽,穿得暖,這其實已經足夠了。
  神明之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所有教徒心目中堅不可移的精神支柱和寄托,並非沒有原因,因為他能夠做到的事,讓教徒感覺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奇跡。比如說,第一代教徒中最年輕的一批人已經爛成渣了,神明仍然活的非常健康,在古老神殿的頂端進行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儀式。
  從某個角度來講,古老宗教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裡,一直都保持著原始萌芽的雛形狀態,他們單純的膜拜神明,沒有教義,沒有教規,沒有禁忌,但是在神明健康的情況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發展。
  「然後,神明死了。」桑結的臉上沒有之前的表情,很嚴肅的說:「神明的隕落導致古老宗教的神柱崩塌,原來鐵板一塊的教徒出現了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