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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節

  「喝點水。」
  「我是很貪財,我是想掙錢,盡一切可能去掙錢,我要養我的孩子,我跟你說過,孩子是我的希望。」格桑梅朵閉上眼睛搖著頭,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做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孩子,我是個貪財不要命的惡女人,我自私,我連累了你們……」
  「每個人都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我也有母親……」
  「你不懂!你們都不懂的!我有三十七個孩子,他們都有病,很難治的病,我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些,包括你在內,我不想拿我的孩子博取你和其他人的同情憐憫,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格桑梅朵哭著,使勁咬住嘴唇,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我不需要任何人,格桑梅朵靠自己的雙手,可以把我的孩子都治好,都養大……」
第七十八章 貪財,善良
  小鬍子怔了怔,在他的印象裡,格桑梅朵就是一個喪偶或是離異的單身母親,至多帶著自己的一兩個孩子。但是格桑梅朵一口就說出三十七個孩子,小鬍子在略微吃驚之後,立即就明白,這些孩子肯定不是格桑梅朵的。
  事實就是這樣的,格桑梅朵沒有結過婚,甚至連戀愛的滋味都沒有嘗試過,她在內地上完大學,本來是有機會留下的,但是她眷戀自己的家鄉,眷戀這片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土地。當時,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留給她一些遺產,不多,不過足以讓她可以悠閒的生活下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讓格桑梅朵自己預料不到,那是個很普通的清晨,她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問她能否幫忙照看一下孩子。那是格桑梅朵很要好的一個朋友,是個單身母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非常可愛,格桑梅朵暫時沒有工作,時間很充足,當時就答應下來。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件非常小的小事,那個朋友在見到格桑梅朵時,苦笑著說工作太緊張了,週末也不能休息,說著,她匆匆忙忙把格桑梅朵和三歲的孩子留在家裡,然後出門。
  這一次出門,就成為訣別,一輛飛馳的汽車把格桑梅朵的朋友送上了天堂。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格桑梅朵正和三歲的小女孩玩積木,她當時就石化了。在等待朋友的親屬從外地趕來的這段時間裡,她照顧這個三歲的小女孩三天時間。這三天時間只是匆匆一瞬,但讓格桑梅朵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三歲的孩子還沒有生死的概念,她一天不見自己的媽媽,就帶著哭腔,使勁搖著格桑梅朵的手,找她要媽媽。
  格桑梅朵想不出用什麼來撫慰這個孩子,那張稚嫩的小臉,還有天真無邪的眼睛,都像一根針,刺著她的心臟。在千方百計把小女孩哄睡之後,格桑梅朵自己也忍不住眼圈發紅,這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但無形之中,她已經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在朋友的親屬接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格桑梅朵哭了,她忘不了小女孩一步一回頭的身影。或許吧,她可能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不會缺少吃穿,她的親屬會給予她照顧,但是她失去的,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彌補和交換的。
  格桑梅朵產生了一個很強烈的願望,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果斷的就把自己的願望付諸行動,她到處去尋找那些失去父母,或者是被遺棄的孤兒,她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給這些可憐的孩子童年的幸福和溫暖。
  在最初的時候,格桑梅朵把事情想的很簡單,她覺得自己只要盡力,就會讓孩子們的命運發生變化。但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被遺棄的尚在襁褓中的孤兒,大多都是先天性疾病或者殘疾的嬰兒,否則就算被丟棄了也會被人撿走撫養。
  格桑梅朵遇到的第一個孤兒,在街頭上被遺棄了整整一夜,期間曾經有至少五個人都看到了包著嬰兒的襁褓,但是這個嬰兒的先天性唇裂嚇走了他們。格桑梅朵看到這個襁褓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的抱走了他。
  這種行為一旦開始,就沒法結束了,她在之後的日子裡不斷的尋找,不斷的找到這樣的棄兒,還有人慕名把幾個這樣的孩子送到格桑梅朵這裡。這些孩子是無辜的,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殘疾來到這個世界,他們沒有錯,錯的只是這個世界沒能把應有的光明撒播給他們。
  最開始的時候,格桑梅朵用父親留下的那些錢作為資金,但是這些錢經不住花,孩子們的吃穿住行還是小事,但每個孩子每一次治療所需的費用把格桑梅朵壓的喘不過氣,她一直在咬牙堅持。她想過求助,然而得到的大多是淡漠到令人心寒的目光和回答。
  從得到這些淡漠的回答的那一刻起,格桑梅朵就自己對自己發誓,她不會再向任何人求助,她要盡自己的全力把這些孩子治好,養大。但現實是殘酷且無情的,在之前,生性大大咧咧的格桑梅朵從來沒有真正的把金錢放在心裡,然而當一個叫西西的小女孩因為缺錢的原因,靜靜死在格桑梅朵懷裡的時候,格桑梅朵的心完全碎了,她哭了很久。
  「我不能不去掙錢,能掙到的每一分錢,我都要盡力。」格桑梅朵哭著說:「我掙的,不是錢,掙的都是那些孩子的生命。」
  她和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一樣,夢想掙錢,夢想發財,只不過她的初衷和出發點和別的人有本質上的區別。格桑梅朵雇了幾個阿姨,平時照看那些孩子,她隻身來到拉薩,只為了可以在這個古老的城市裡找到自己可以拚搏的舞台,靠汗水掙錢,養活那些孩子。
  她今年二十七歲了,從二十四歲開始收養那些孩子開始,三年最寶貴的時間悄悄的溜走。她不買衣服,不買化妝品,住最便宜的背包客棧,喝清水,吃糌粑。
  「我知道,我很貪錢,很討厭,但是,我沒有辦法……」格桑梅朵拚命搖著頭,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才不至於哭出聲:「我真的沒有辦法,那些孩子很可憐,如果沒有錢,他們會死的,會死的……」
  小鬍子默默的把這些話聽完,他想了很久,才慢慢拉住格桑梅朵的手,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當你受到一些莫名的誤解和謾罵的時候,不會理會他們。有時,也不要因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好事而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中,最純潔的,是人的心,最噁心的,也是人的心,有的人是吃糧食長大的,有的人是吃屎長大的,我們可以和吃糧食長大的人打交道,溝通,但對於那些吃屎長大的人,你和他們計較,那就是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同類。你沒有錯,憑你的本心做事,無論成敗,你得到的都是功德。」
  小鬍子並不是一個隨便施捨恩情的爛好人,但是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打動他的心,那麼他會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他沒有明著說出來,心裡卻已經在盤算了,他想盡快的把木剌措這邊的事情做完,然後找一個可以打電話的地方,他把盤口檔口都交給和尚了,不過從和尚那裡要一筆錢,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大大大妹子。」李能和晉普阿旺從不遠處走了回來,結結巴巴道:「鬍子說說說說的沒錯,那些人渣,你你你你拿什麼比喻他們,就是對對對對什麼的侮辱,不要往心裡去。」
  他們只有四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能出現任何的爭執和裂痕,李能還是比較精明的,可能也受了晉普阿旺暗中教育,坐下來就開始說好話。格桑梅朵的情緒穩定了些,但是不肯多說話。
  這時候,索南尖措就從那邊過來,按照慣例先和稀泥,然後跟小鬍子商量後面怎麼辦。剛才從過道逃出來的過程很匆忙,不過小鬍子知道,這條過道裡的機括有合必然就有開,過道兩旁凸出的石條之間之所以留下一道只有不到十厘米的縫隙,就是避免擠壞用「開」部分的機括樞紐,也就是穿成一串的小鈴鐺。如果仔細一點找,應該可以找到「開」部分的鈴鐺。
  索南尖措說有理,然後就去集合他手下的人,很奇怪,經過剛才那個意外,宋坤那幫人竟然一下子就老實了很多,按照索南尖措的吩咐,兩個身手比較好的夥計爬到了最頂端的石條上,開始沿著那條十厘米不到的間隙慢慢的找。
  這條正直的過道大概有五十米長,一直找到快到另一端盡頭的時候,他們找到了保存完好的小鈴鐺,嘗試著拉了這串鈴鐺之後,靜止的無數石條就開始分開,露出了原來的過道。
  「這一次手腳都老實點。」索南尖措那邊有人說道:「再出了簍子,五十萬可就搞不定了。」
  格桑梅朵正慢慢的走著,聽到這句話就停下腳步,李能在後面笑著打圓場,格桑梅朵的腿之前被石條卡了一下,沒大損傷但是走路不太穩,李能趕緊就幫格桑梅朵拿背包和裝備,叫她別理會那些人放閒屁。
  這些人有了防備,路就走的順,過去很多年的機括,就算再精巧,威力再大,但是只要人不去觸動機括的觸發裝置,就不會有問題。他們加快了速度,迅速的走出這條通道,過道出口後的地勢猛的沉了一下。手電照過去,一條條不太寬的水流交織在一起,化成了一片如羅網般的水面,水流繞著無數凸起在水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石頭。
  他們左右的坡面上,豎著一排歪七扭八的小木船,看到船和水,晉普阿旺就開始撓頭皮。
第七十九章 面具
  無論是小鬍子還是晉普阿旺,對於水都有種天生的戒備,因為吃過虧,所以看到水和船就腿肚子微微打顫。索南尖措的人明顯沒有在水裡遭遇過大麻煩,看到這些如蛛網一般交織的水流,反倒顯得很興奮,有人跑去看那些小木船,說坐船走一段,可以省腳力。
  這個古老宗教的信徒崇拜鮮血和永恆,他們希望很多東西可以長久的保存下來,不僅研究過比較超前的防腐技術,對工具以及器物的保護措施也做的很好,小木船被一層厚厚的樹膠還有油包裹著,下水就可以用。
  「你們最好小心一點。」晉普阿旺想了想,為了行動的順利,還是出聲提醒那些走在前面的人:「水裡可能有東西。」
  「有東西?有什麼?」幾個抬著船的人馬上就縮回腳。
  「叫你們小心,小心就是了,問那麼多干甚!」晉普阿旺扭頭不再理會對方。
  「兄弟,有什麼東西,還是說說,叫下面的夥計提前有個防備。」索南尖措看晉普阿旺態度很固執,就找小鬍子問。
  「說不准有什麼,不過應該是安全的,不要過分驚慌。」小鬍子看看面前那些交織的水流,木剌措和儺脫次的信徒明顯是一脈相傳的一支,不過兩個地方的情況卻不同。儺脫次的那些信徒離開時是從容的,他們知道可能永遠不會回到那裡,為了保護一些重要的東西,才會留下綠毛和皮甲屍。但木剌措這邊就不一樣了,信徒是在遭遇大難時倉皇離開的,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再佈置什麼東西。
  密佈的水流都不寬,並排兩條小船就很緊張,一直到索南尖措的人差不多都下水之後,小鬍子他們才分乘兩條小船跟在後面。水流特別緩慢,但總體走勢是向下的,只需要一點力氣掌控好方向就可以。他們順著彎彎曲曲的水流走出去很遠,始終沒有遇到意外,一些人就開始說晉普阿旺。
  「都他媽閉嘴!」索南尖措顯然也被宋坤那幾個人搞煩了,低聲呵斥道:「沒事還不行?非要出點事才高興?」
  彎曲的水流無法計算距離,大概過了半個來小時,前後行駛的幾條小船就靠近了水流的岸邊。說是岸邊,其實也不是,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塊平地,平地之後,是一條像鐵路經過的穿山隧道似的長洞,洞裡也有水,他們要想繼續向前,就要抬著小船過去,從這條天然隧道穿行。
  可能是人的心理原因,同樣都是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但是狹窄的環境會給人造成無形的壓力。面對著黑洞洞的隧道口,小船全都停了下來,索南尖措覺得不能一窩蜂的全鑽進去,要有人探路。
  宋坤的人他指揮的不順,也不願意找麻煩,就叫自己的兩個夥計先進去看看。兩個夥計把小船抬過那一小塊平地,然後推到水裡,坐船開始朝隧道裡劃。隧道不是直的,劃出去十米後就轉了彎,儘管夥計隨身攜帶的光源很強,但是走的深了之後,留在外面的人就完全看不到他們的行蹤了。
  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曲折的隧道之後,外面的人就開始等,最初十分鐘,還有人抽著煙小聲說話,但是等到二十分鐘的時候,兩個夥計沒有回來,對講機也沒有任何回應,索南尖措坐不穩了,來回的踱步。其餘的人也感覺隱隱不安,因為只是探路,如果沒有意外情況,兩個夥計走不太遠就會返回。
  「是不是出事了。」索南尖措對著對講機一陣緊急的呼叫,沒有收到回應,事情已經不對勁了,剩下的人都站了起來,朝隧道裡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