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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節

  但是等了很久,那種響動變的越來越輕微,到最後就乾脆感覺不到了,而大門還是紋絲未動。到了響動全部消失的時候,夥計就回頭望著小鬍子和江塵。
  「繼續炸。」
  那夥計接著就去幹,前後幾次,把大門直接炸出了一個能夠通行的洞,又誘殺了殘餘的蟲子。和尚過去探路,從很厚的大門外爬了進去,在得到安全的提示後,我們一個個跟進。當我探頭從大門進去的時候,心裡就稍有點震撼,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一切。
  門後不遠的地方就深深的凹進去一塊,一條巨大的裂縫就像一把天刀在這裡留下的印記,透過裂縫,能聽到很清晰的水聲,空氣一下子就變的很潮濕。裂痕非常寬,我們還沒有完全走到跟前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像水車般的東西從裂縫下冒出來一截,在緩緩的轉動。
  路修篁所選的地方,一般都有地下水系,可能對當時施工也有一些幫助,可以做人力無法企及的事。
  我們就朝裂縫那邊靠攏,因為那個巨大的如同水車一般的東西太扎眼了。裂縫就像一條峽谷,非常的深,目光落下去的時候,馬上就看到了那架水車的全貌。它真的很大,彷彿鑲嵌在裂縫中,只露出一小截,像水車,又像一個碩大的齒輪。
  這並不是一個單獨的東西,在水車的下面,可以看到很多小一些的齒輪全部都在轉動,正是這些部件的轉動,才牽引了大水車或者說大齒輪的運轉。裂縫的底部無疑是一片地下水系,這些東西是靠水力在運作的。
  跟雲壇峰和紅石坳相比,這個地方的人為痕跡非常重,雖然整個工程沒有完工,但是已經被改造到相當程度。如果按小鬍子他們以往的經驗來說,甬道之後,應該是前殿。不過這個地方真的很大,無法用殿這個字來形容。
  大片大片的岩石都被人為的平整了,但是有意的保留了一些自然起伏的痕跡,看上去,這就彷彿是一片微縮的天地。我們眼前是一個大坡度,坡的下方像一塊被山圍住的盆地。
  小鬍子他們在裂縫的邊上看了很久,然後又朝四周看。在這樣一個地方出現了這麼多簡單的半機械化組合,肯定有它的用處。而且在裂縫的周圍,可以明顯的看到一些痕跡,這是個不太完整的而且很龐大的半機械動力群組,一部分被拆掉了,剩下的一部分則作用不明。
  「下去看一下?看看這究竟是幹什麼用的?」和尚在旁邊問了一句,我也覺得有必要看看,這麼大的群組,經過水力所產生的力量是相當大的,而這些力量不會無用。
  麻爹當時在紅石坳被地下河給整慘了,可能真對水產生了心理陰影,一聽要下去,馬上就拉著我朝後縮。我們就這六個人的班底,不過臨時多了兩個帶裝備的夥計,都是雷英雄的人,江塵說了一聲,讓一個夥計下去看。
  整個大裂縫幾乎讓巨大的水車給沾滿了,這個夥計找了個縫隙朝下面滑,光線被下面的東西遮擋,他下去了一會兒,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能聽到很沉悶的齒輪相互碰撞摩擦的聲音。
  「這裡的東西,和門有什麼關係沒有?」麻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門:「老子怎麼老是心裡不踏實?衛少爺,你有這感覺嗎?」
  「難說。」我和麻爹交談的慾望少了很多,隨口答了一句,但是心裡也在想。說起來可能是巧合,不過在一個幾百年都沒有人涉足的地方,那邊把門一炸,這邊龐大的齒輪組就開始運轉,這巧合確實讓人感覺不安。
  我和麻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那邊的繩子就越放越長,下面的東西大而且多,一時半會看不完,我們就很耐心的等。大概是那夥計下去了有二十多分鐘的時候,繩子突然很劇烈的一抖,拉繩子的人頓時就緊張了。
  還沒等我們心頭的緊張消退,從裂縫下面的轟鳴聲中就傳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哀嚎,因為雜音太大了,哀嚎聲聽的並不真切,但是包含在聲音裡的恐懼讓我感覺脊背上冒雞皮疙瘩,就好像一個人遭遇到了根本承受不了的恐懼時才會發出的嚎叫。
  「出事了!」彭博他們趕緊就朝上拉繩子,但是下面的夥計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墜住了,死沉死沉的,有點拉不動。
  「又他娘的是地下河的那種東西?」和尚罵了一聲。
  「那還等什麼,快拉啊,老子就吃過大虧的。」麻爹在旁邊催促,但是站的比誰都遠。
  我雖然對紅石坳的事也後怕,但是沒有麻爹這麼誇張,看著彭博他們力量不夠,馬上跟和尚過去幫忙,幾個人一起用力。不過我跟和尚拉住了繩子之後,剛才還死沉的繩子瞬間就變的很輕,幾乎是沒有任何停滯的就飛快的被拉了上來。繩子在裂縫邊緣的一塊石頭上被絆了一下,然後繩子另一端綁著的夥計啪的就摔在我們面前。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一直都沒消退的雞皮疙瘩頓時又密密麻麻的冒起一層。
  被拉上來的繩子另一端,綁著的是半個人,我只能這麼形容。繩子緊緊勒到了這夥計的胸口處,但是從他小腹下面的身體,已經沒有了。鮮血混著內臟從腹腔裡不斷的朝外流,和尚想把他從裂縫邊上拖過來,但是繩子一動,一截腸子就從夥計斷裂的傷口處拖拉出半米長。
  如果不是過去見的噁心事多了,我肯定忍不住要吐。小鬍子他們的心理素質頓時就彰顯的淋漓盡致,馬上圍著只剩下半截的夥計,很仔細的看。人已經斷氣了,那種無盡的驚恐直到現在還凝固在他的臉龐上。
  「非要讓人下去。」麻爹在旁邊冷嘲熱諷:「這下好了吧?下面那麼多大齒輪,被碾進去就粉身碎骨,這還好,好歹搶回來半截身子,拉到火葬場還能燒出半盒骨灰……」
  他們都知道麻爹這張嘴,所以沒人理會他。我開始也以為人是不小心被壓到了轉動的齒輪裡的,但是小鬍子看了看,就否定了我的觀點。
  「是被什麼東西咬斷的。」小鬍子說:「活生生咬斷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屍
  我聽了這個話,心裡馬上不自在,有種說不出的恐懼。一個人死了,但是死的方式不一樣,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被車撞死和被什麼東西給吃了,根本不是一碼事。我不想對那半截身軀仔細的觀察,不過遠遠看過去的時候,彷彿真的感覺他的斷口處還留著齒印。
  「不要再下了。」小鬍子丟下那夥計只剩一半的遺體:「向前走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幾個人漸漸產生了一點厭惡和反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了,但是對他們幾個人來說,好像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甚至,這個死去的夥計沒能讓這幾個人流露出一絲憐憫和同情的表情。
  一個人,如果對生命的存亡都可以做到無比的淡定,那他的血,該冷到何等地步?
  「真的有點形容不出來。」彭博站起身,在我們周圍看了一會兒,說:「我總感覺,這些由水力推動的半機械群組,不會無緣無故的啟動。」
  彭博的話和之前麻爹說的大概意思差不多,我不想再看那個悲慘死去的夥計,就極力的強迫自己去想這個問題。很快的,一個想法就出現了,我隱隱的感覺,這一切好像都和大門有關。也就是說,這樣巨大的齒輪組,是因為我們用非正常手段強行破開大門而啟動的。
  如果這樣想,那麼就非常的不妙了,這是個連鎖裝置,就好像小偷去撬門的時候,一些警報器會響。但是我們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假如在半路出問題,那就只有一條死路。
  「走吧。」小鬍子不管我們怎麼想,很快就轉身邁動腳步,剩下的人都跟上了,只有我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小鬍子回頭看著我,讓我到他身邊去。
  「前頭的路到底保險不保險!」麻爹在後面追著問:「要是不保險,就讓衛少爺留下!」
  小鬍子和麻爹已經撕破臉了,彼此之間不會直接交談。小鬍子不理他,只是怕我心裡遲疑,他停了一下步子,轉頭問我:「你怕嗎?」
  「還有什麼怕,有什麼不怕?」我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活著不容易,想死還不容易嗎?隨便找個地方一跳,再拉上來,就剩一半了。」
  「這條路,你必須走。」小鬍子拉著我,頭也不回的朝前走。我本來還想反駁,但是話沒出口,立即就想到了這個大事件中前後幾次出現的六指屍體。他們都出現在這條路上,都死在這條路上,彷彿有一個跳不出的怪圈,又彷彿是掙脫不了的宿命。
  我們從前面那個很陡的大坡走下去,漸漸的到了坡底,這個地方在當初營造的時候,肯定有無數人一起勞作,大部分東西都被清理掉了,只有一座座相隔十米左右的木塔樓仍然留在原地,塔樓的頂端是巨大的松明燈,時常可以看到一些被遺棄的工具,都銹的不像樣子。幾百年過去了,物是人非,這個帝陵本來的主人早已經在時光的長河中化成了一抹浮灰。時間真的是無敵的,誰都抵擋不住,昔年的帝王將相,亦或販夫走卒,在時間中究竟有多大的區別?
  輪轉永生……在這一刻,我突然就好像徹底的明白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不計一切代價的追逐這個秘密。
  這個地方肯定有地下水系,空氣越來越潮,我們在這裡停頓了一會兒,但是除了那些遺留的工具和一點痕跡外,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裡只是整個未完工的山陵入口位置,即便有很核心的資料信息,也不可能保存在這裡。
  地形一直在變,雖然經過大規模人為的改造,但是很多自然的東西還是被保留下來。向前走了不遠,就隱隱聽到了流水聲,迎面一團團水汽,人就好像被丟進一個大蒸汽爐裡,衣服頭髮片刻就榻濕了。
  地面始終是傾斜的,但是這時候就有一個向上的坡度,好像要走出這塊盆地一般的區域。踩在這個坡面上,就感覺水聲愈發的清晰,彷彿離我們很近。坡面並不長,還沒有完全走上去,我就看到了前面是一片陷在黑暗和水聲中的深淵。
  這個地方跟紅石坳那片深淵非常的象,站在坡面的頂端,眼前就是峽谷一樣的深淵,底部是奔湧的水。但是和紅石坳那裡不同的是,這邊沒有天然形成的通道,只有一道吊橋。橋上的鋪板早就被拆掉了,只剩下四根很粗的鐵索,連接深淵的兩端,是唯一可以通行的地方。
  「娘的。」麻爹望了一眼就朝後退了幾步,肯定是對下面那嘩嘩的流水聲很忌諱:「飛奪瀘定橋?」
  我望著四根很粗的鐵索,就感覺在當時那種環境下,能搞出這樣的東西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了。
  「就這樣順著鐵索爬過去?」彭博在徵求小鬍子的意見,但是光線向前方照的久了,很多原本看不到的東西就出現在視野裡。我們幾個人幾乎同時都發現,在四根很粗的鐵索上,密密麻麻吊著非常多的東西。一個挨著一個,就像是農戶家過年時吊在屋簷下的一條條臘肉。
  再看下去,我心裡就很膩歪,因為距離還比較遠,所以在鐵索上吊著的東西不太能看清楚。但是讓我感覺,那就是一具又一具被吊在上面的屍體。如果真是這樣,那眼前的一幕就太讓人吃驚了,被吊著的東西不敢說上千上萬,但幾百個總是有的。
  我們在原地站了一會,和尚就忍不住了,和另一個帶裝備的夥計一起過去看。他們在鐵索上搭了搭扣,然後慢慢爬過去五六米,用手電去照。過了一會兒,他們回來了,和尚伸手抹掉光頭上沾的水珠,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死人,全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