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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節

  「衛大少,你是真的傻嗎?」和尚冷笑了一下:「他沒有你電話?再急的事,難道連打電話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一句話又把我說亂了,我該怎麼想?和尚說的對,就算曹實有十萬火急的事,也不可能在浪尖風口的關節上一聲不響的不辭而別。
  這麼一來,我們都不敢再回住處,又沒有其它地方落腳,無奈中只好就近找了個又髒又破的私人小旅社,從窗戶輪流窺探街道上的情況,這樣的事情帶給我的不光是疑惑不解,還有很沉重的壓力和危機感。
  「老曹,我該怎麼看你?」我從髒兮兮的玻璃窗子望著冷清的胡同,腦子裡全都是曹實的身影。
  「衛大少,你有沒有想過。」和尚這時候湊到我身邊,坐在面前說:「你老爹在江北這麼多年,根子扎的這麼深,一夜之間就被人搞垮了,如果沒有內鬼,可能嗎?」
  「曹實不是內鬼。」我立即脫口說出一句話,這句替曹實辯解的話彷彿是無意識中說出來的,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對曹實是絕對的信任,從來沒有絲毫的懷疑。
  但是話一出口,我的思維才開始慢慢的重新推導。我內心深處始終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拚命拉著我的思維,不讓我把曹實朝內鬼這兩個字上去靠。
  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麼理由和證據能把曹實完全洗清,如果非要說出一個理由,那就只能是,我來江北之後,一直到現在為止,還是安全的。
  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肯服軟,也不肯認同和尚的意見。
  「或許吧,我不瞭解江北的情況,都是隨口這麼一猜。」和尚笑了笑:「你從小和他就熟,他是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清楚。」
  「他可能有事,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回來。」我又把頭轉向了窗外,死死的盯著胡同裡的小路,希望下一刻就能看到曹實的身影。
  但是我失望了,從進入小旅館之後,一直等到夜深,始終都沒有看見曹實回來。我不肯死心,不停的打電話,不停的聽到電話關機的提示,這是最急人的現象,拚命要聯繫一個人,但死活都聯繫不上。我拿著手機焦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裡憋著一股說不出的無名火,很想把電話砸個稀爛。
  到了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心裡的無名火就漸漸被困意給澆滅了,昨天晚上不但一夜沒睡,還一直被人追著跑,這時候困的要死,如果不是因為曹實的突然消失,我早就睡的一塌糊塗。小鬍子跟和尚還有梁子也是這樣,不過他們身體和精神都很好,能堅持的住。
  「天少爺,你熬不住了就瞇一會兒,這裡有老子盯著。」麻爹讓我們休息,他搬著凳子坐到窗前:「老子年輕的時候人稱鷹眼,眼前飛過一隻蒼蠅都能分出公母。」
  我實在是撐不住了,臨睡前還是不死心,又打了次電話,希望能奇跡般的接通,得到的依然是老結果。
  我很快就睡著了,不過睡的不算很沉,因為心裡裝著事。我做了夢,很亂的夢,夢見自己被人抓了,又夢見一座很高的樓,樓頂的天台邊緣,停著一輛輪椅,輪椅是空的,老頭子不見了。
  在這種很不舒暢的睡眠中,我不知道具體睡了多長時間,猛的就被一陣動靜驚醒過來,大腦無法適應從睡夢到清醒的那種短暫的交替過程,仔細一回憶,好像是手裡握著的電話搞出的動靜。電話的屏幕是亮的,舉起一看,就在不到一分鐘前剛剛接受來一條短信。
  短信只有四個字:凡事留心,而後綴的號碼是曹實的。
  我就像觸電一樣,激靈靈的坐起來,也顧不上回短信,直接撥打過去,曹實的電話卻又關機了。可能是被驚醒再加上電話打不通的原因,我的火氣又躥上來了,心說他到底是在搞什麼名堂。轉頭一看,麻爹就趴在手掌寬的窗台上睡的死豬一樣,老傢伙真不讓人放心,完全指望不上。
  我突然就意識到,曹實並沒有任何意外,半夜發來條莫名其妙的短信,說明他的行動是完全自由的,而發完短信緊跟著關機,明顯是不想接電話,這樣的情況發生在曹實身上,有駁常理,表面上看上去,他這麼做好像很不仗義,毫無端倪的就把我們扔下不管,但認真一想,我就覺得,他一定因為某種原因迫不得已的躲避我,而我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這個,也可以說,我不願意把曹實朝複雜的方面想。
  我心目中的曹實一直都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雖然在這個大染缸裡浸泡了很長時間,讓他不得不改變自己,但大體來說,他的忠誠毋庸置疑,我一直都不懷疑,對於這樣一個夥計或者朋友來說,即便他隱瞞了或者做錯了什麼,我也相信並非他的本意。
  但這一次卻有些離譜了,讓我不得不朝複雜的方面去想。
  睡意還是很濃,想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放亮,是麻爹把我弄醒的,老丫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還邀功,說自己昨天熬了一夜沒敢合眼,但是沒有看見曹實回來。
  現在的江北毫無疑問變成是非之地,特別對我來說,老頭子走了,曹實走了,繼續呆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我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們,而且曹實的舉動表示,他可能真的在躲避我,即便我用心去找,也找不到。
  我很苦悶,雖然知道老頭子可能已經脫身,並且有那個背景模糊的團伙『6』的保護,但這樣一來,以後的事都無法預料。江北,老頭子身邊,是我最後一塊可以容身的淨土,現在連這塊立足之地也沒有了,我的流浪生活又要無限期延長。
  這種生活說不上有什麼好不好,不過人心裡只要裝著事,就一直會覺得很堵,不踏實,好比脖子裡掛著手榴彈夜夜笙歌五光十色,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比例不協調。
  小鬍子他們全都起來了,擠在又髒又小的衛生間洗漱,麻爹牙都顧不上刷,要想辦法到外面買早點回來吃,我攔住他:「別買了,馬上就撤。」
  「撤?不找八爺了?」
  我無奈的歎了口氣,沒跟麻爹說那麼多,真難為他百年不見的雄起一次,卻連一點展示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裡一下子就變的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了,包括之前一直苦苦追尋的目標,瞬間就煙消雲散,老頭子蹤影全無,或許我不用再想方設法的查找衛勉以及昭通血案的真相,但這種感覺有一點無法形容的失落,就好像士兵憋足了力氣準備上戰場廝殺,突然接到上峰指令,不用打仗了,過去所做的一切準備和努力全都白費。
  這真是的是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正想著,手機滴滴的響了聲,接到條短信,我馬上抓起來一看,竟然又是曹實發來的。
  短信還是寥寥幾個字:臥室,九點方向,自己看,不要外傳。
第七十四章 賬本和照片
  接到短信的同時,我馬上又把電話打了過去,但是那個提示對方關機的聲音讓我有點想吐血。
  不過這一次,我心裡的火氣小了些,看著這寥寥幾個字的短信,稍稍琢磨了一下,我似乎就明白了裡面的意思。
  臥室,九點方向,自己看,不要外傳……
  曹實臨時找的藏身處是過去的老房子,空間不大,為了談事的時候方便,我和他住一間臥室,短信裡的臥室,指的可能就是我們所住的臥室。至於九點方向,是方向提示。結合後面的七個字,我覺得曹實好像在臥室留了什麼標記或者東西。
  旅社離藏身處並不遠,順著斜對面的胡同進去,拐幾個彎就能到,我在考慮著該不該回去看一下,曹實不接電話,但刻意發來這樣一條短信,說明他留下的東西對我一定有用處。
  但是在想到這裡的時候,我腦海裡又蹦出了一個之前從來沒有萌生過的念頭,曹實發來的這條短信,很可能也是一個餌,誘我現身。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一切就又變的非常複雜,如果曹實有問題,他完全可以在我到達江北之前布下套,不用等到這時候才動手。
  我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表面上看,事情很簡單,無非就是去或者不去。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我按曹實的短信去老房子的臥室裡找東西或者標記,那就說明我還是相信他的,如果我不去,則說明我在潛意識裡已經完全擯棄了這個人,對他的任何話都不會再相信。
  也就是說,去或者不去,其實代表著決裂與否。
  我要不要相信這人?要不要相信這個人……
  我不停的在自己問自己,他們幾個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麻爹先開口問我。我停下腳步,看到麻爹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心裡猛然就被觸動了一下。
  我的性格很率真,如果沒有之前經歷的這些波折的話,我願意相信任何人的話。但是我這種性格非常不好,在現在這個社會中,完全相信別人就是缺心眼和弱智的體現。
  但是當我看到麻爹的臉時,就覺得無論時代變遷到何等地步,人心險惡到何等程度,總還是有一些不可沾染的東西。麻爹這麼大年紀,膽小怕事,但老頭子遭遇不測,他還是義無返顧的回到江北。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麼做。
  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又完全信任了曹實,我相信人性不會被完全泯滅。
  我決定回去看一下,麻爹看我莫名其妙突然要回去,就一個勁兒的攔,我讓他們原地等候,直接下樓朝胡同那邊走,剛走兩步,小鬍子隨後跟了下來,也不說話,就跟在我屁股後頭,我知道他可能怕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