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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

  下坑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關於風水地脈的事,而老頭子一向是以眼毒而聞名的,他發現的這座墓,孤立於墓葬群之外,而且連著附近的風水一看,這座墓的地勢可以說是非常的差。
  這座風水奇差的墓引起了老頭子的興趣,他立即就地勘察,緊接著,老頭子發現,這座墓雖然距離西陲陵園的秦國墓葬群不遠,但並不是秦墓。他下鏟子帶出來坑灰,大致判定,應該是一座宋墓,至於具體到宋朝的那個階段,暫時還不清楚。
  這座墓透著一股古怪,但是老頭子吃了半輩子土飯,怪事見的多了。他沒有太多猶豫,當時就開了這個坑。
  可以說,後面的事情都是從這個坑開始的。
  開坑的過程無驚無險,老頭子從這個坑裡帶出一件東西,具體是什麼東西,曹實並不知道。因為當時幾個叔爺都在,他還不堪大任,機密的事情輪不到他參與。
  從西陲陵園回來之後,老頭子就決定去搶江北的地盤。這在當時看來,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老頭子就是做到了,他把薛金萬斗的徹底服輸,永遠的退出了江北。
  就在斗薛金萬的這個過程中,老頭子培植起了自己的勢力,曹實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漸漸露頭的。等到薛金萬被趕出江北,老頭子站穩腳跟之後,幾個不明來歷的人來到江北,加入老頭子的陣營。
  這幾個人的來歷,直到現在都是個謎,老頭子從來沒有提過,曹實也打聽不出來。這幾個人帶著人到處亂跑,老頭子在江北坐鎮指揮。那兩年的買賣非常難做,每次行動,多多少少都要折損些人手。
  關於這些事情,曹實當時瞭解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兩年總是死人,卻不知道是為什麼死的。這種無休止的傷亡讓人感到惶恐不安,而且老頭子可能也察覺不能這樣硬幹下去,否則會把剛剛培植起來的勢力葬送,把辛苦奪到的地盤再丟掉。所以之後,這些行動慢慢收斂減少,緊接著,那幾個不明來歷的人徹底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曹實也不知道這幾個人究竟是隱退了,還是死掉了,總之真的沒有再見過。
  一直到曹實被老頭子看重之後,他才慢慢真正接觸到這些事,明白了一些隱秘。其實這些事情確實有點複雜,除了老頭子,不可能有人完全洞悉的一清二楚,人的思維都是不透明的,特別是統領那麼多檔口盤口的龍頭,沒有城府的話根本壓不住鎮。
  但是,我不瞭解這些事情的過程,卻知道這一切彷彿都和西夏銅牌有關。這是我的推測,不過有很多依據可以說明問題。
  從那幾個人消失以後,江北平靜了許多,不少事情都轉入了地下,即便下面的夥計也不可能知道。所以老頭子的人就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運作檔口賺錢的,一部分則不見光,專門料理這些事。
  幾個叔爺年紀大了,做不動事,先後洗手,而曹實也在這些年的不斷磨練中成長起來,受到老頭子的看重。他得到了一些權柄,瞭解到一些內幕,被委以重任。
  老頭子一共有三塊西夏銅牌,其中一塊得到的較早,可能是幾個叔爺拿到的,曹實不知道。而其餘兩塊,都是曹實帶人去找的,中間的過程就不說了,反正非常難,也正因為這樣,老頭子才會越來越倚重曹實,暫時把大部分的權力都交到他手上,因為這是個能堪大任的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曹實突然問我:「還記得雙子的事嗎?」
  我點了點頭,這種事情給人的震撼太大,只要還活著,就不可能忘記。
  曹實輕輕歎了口氣,可能是因為這次談話又想起了死去的曹雙,他只停了一下,就接著說:「西夏銅牌和雙子的事很有關係。」
  我的神經一下子就被深深觸動了,當初小鬍子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不肯往深裡說,可能他確實不知道真相,也可能是有意瞞我,總之我一直為了得不到答案而懊惱,沒想到曹實竟然也知道這些。
  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沉浸在這整件事裡了,非常期盼曹實能說出更深入的內情。但是曹實望著我的眼神,搖搖頭說:「西夏銅牌和雙子之間的關係是整個事件的核心,如果知道了這些,就沒有必要拚死拚活的找這些銅牌。八爺一直在找,還有其他人,也一直在找,這也正是這件事最危險的地方。」
  「為什麼?」
  「很多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找同一件東西,等於全在一條線上。如果你埋頭不聲不響的悄悄做,可能還好點,如果露出風聲,就立即會有人過來撲掉你,你想像不到那些人的能量。當時元山發現的屍體被運回去之後,八爺暗中做了不少事,為的就是想百分之百的確定屍體到底是不是雙子。天少爺,我並不是危言聳聽,有很多隱情你是不知道的,可能也從來沒有想過。」
第四十七章 一些隱情(三)
  曹實今天能對我說這麼多,很出乎我的意料。隨著他斷斷續續的講述,我心裡的疑雲稍稍清晰了一些,但是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悲涼卻越來越重,如果不是曹實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在這裡,他不會透露這些秘密。
  「老曹,這裡面有我看不到的隱情?什麼隱情?」
  「天少爺,這些隱情看上去是無足輕重甚至沒有意義再討論的事,但是如果你想深一些,就會知道裡面其實很不簡單。」
  可能曹實說的有道理,但是他講述的太籠統,我不知道究竟是在那些方面忽略了深入的思考。
  「天少爺,你想過沒有。」曹實伸出一隻微微顫抖的手,竟然是想要煙抽,我立即拒絕了,他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八爺當初在禮縣大堡子山的那座墓中拿了東西以後,就開始跟薛金萬搶江北的地盤。他老人家四海漂泊了大半輩子,為什麼突然就想找一塊立足之地?而且,中國這麼大,幹嘛非要搶江北的地盤?要知道,薛金萬不是普通人,在江北的根子很深,八爺就那麼幾個人,幾年就把薛金萬鬥垮了……」
  「這些事情我怎麼可能沒有想過?」我隨口就答了一句,老頭子鬥垮薛金萬,確實令很多人側目,我長大了之後也不止一次的問過這件事,最後所有答案都歸功於老頭子運籌帷幄,幾個叔爺出生入死。
  但是想著想著,曹實的話就觸動了我的神經,他說的一點沒錯,這麼多年,很多人在這件事上只看表面問題,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老頭子的動機。
  為什麼非要搶江北的地盤?
  「老曹,你直說,老頭子為什麼搶江北的地盤?」
  「說實話,我不知道,只不過接觸到了這件事之後,慢慢生出了疑問,一直在猜測。當時我只是個小角色,不可能瞭解那麼多。」
  曹實當時的身份確實微不足道,幾個叔爺帶著他們這些年輕夥計,最多就是暗中去撲薛金萬的檔口。而那些真正隱藏在黑暗中的生死鬥爭,曹實沒辦法也沒有資格去瞭解。
  「這些話八爺沒有跟我明說,我只是覺得,他在大堡子山拿到墓裡的東西後就開始搶地盤,是不是太巧了?還有,我覺得憑八爺當時的實力,單獨鬥垮薛金萬的可能性很小。」
  我真是有點糊塗了,不管當初老頭子和薛金萬的實力懸殊有多大,但他趕走薛金萬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很多人都知道。在這個關口上,曹實反覆說這件事,難道就是他所指的我沒有想到的內情?
  「老曹,這些和西夏銅牌有直接的關係嗎?」
  曹實剛想張口,突然就艱難的皺起眉頭,嘴角微微抽搐,我慌了,連忙問他是不是傷口出了問題,轉頭就要叫和尚過來。曹實緊咬著牙搖搖頭,一把抓住我的手,手勁竟然還相當的大。
  「別……別喊人,讓我……把話說完……」
  我不聽,也不能拿他的命開玩笑,還是要喊和尚過來。但是曹實的目光還有表情頓時就開始焦急,這種表情分明讓我感覺到,他生怕自己的話說不完就嚥氣,那樣的話,他會遺憾,就算斷氣了也不會瞑目。
  一時間我猶豫了,緊緊握住曹實的手,另只手哆嗦著點燃一支煙,塞到他嘴裡。曹實猛抽了一口,接著就咳嗽,咳嗽產生了震動,影響到傷口,他的眉頭又是一皺。
  他三兩口就抽完了這支煙,長長噓出一口氣,額頭上的汗水不住的往下流。我自己也叼起一隻煙,但是手哆嗦的很厲害,幾次都沒能點燃。
  「天少爺,我沒多少時間了,長話短說。從我接觸到這件事開始,前前後後最少有五六批人也在找西夏銅牌,這些都是狠茬子,惹不得。他們和我們都死了很多人,有的時候,人死了,還查不出死因,就那麼莫名其妙的嚥了氣。所以,八爺很忌諱你打聽這件事,天少爺,從昭通檔口的血案以後,你就一直在外面跑,我不知道你怎麼跟你身邊的人接上頭的,但是,從現在起,馬上收手。」
  曹實一說昭通血案,我立即產生了很強烈的反應。西夏銅牌確實很複雜,能引起我巨大的好奇心,但是歸根結底,它和我幾乎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是昭通血案呢?可以說,我的生活完全是被這件事改變的,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為了摘掉頭上的黑鍋,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小鬍子身上。
  所以,一聽到曹實提起昭通,我立即就把銅牌的事情拋在一旁,問曹實昭通血案查出什麼線索沒有。
  「趙狐狸事後不久就回到江北,我親自找過他,也看過他的傷,很深的刀口,幾乎見骨了。我問起昭通的事,他的態度很激烈,也很堅決,一口咬定就是你和麻爹暗中下的手。」
  到了這個時候,我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了,那就是把趙狐狸生生的撕碎,然後一口一口活吞了他。
  「江北的很多人都開始懷疑這件事是你做的,幾個叔爺也到八爺那裡談了很久。」
  「那老頭子呢?他是怎麼說的?」
  「八爺在這件事上沒有再說一句話,我看的出來,他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法說。趙狐狸自己受了那麼重的傷,手下的夥計也掛到了昭通,這是事實,成為很多人的口實,但是八爺心裡很清楚,你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和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