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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太奇怪了,我在昭通不可能有認識的熟人,但寫這封信的人顯然對我乃至檔口都比較熟,而且這個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以這種方式送來了信。
  我在廁所蹲了半天,把這兩個字來回看了很多次,送信的人心思很慎密,除了速逃兩個字,再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和字跡。我琢磨了很久,猶豫著該不該把信的事告訴麻爹,一旦告訴他,這老傢伙立即就要弄的滿城風雨,完全違背送信人的意願。
  信中沒有說明具體有什麼險情需要我躲避,但肯定是檔口上已經不太安全了。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上次遇襲的事,如果真是這樣,現在逃跑估計來不及,我孤身一人離開檔口,反倒更不安全。
  想了半天,我悄悄的吩咐檔口的夥計,今天什麼生意都不要接,什麼事也不要做,人全都在檔口呆著。
  等我回去的時候,麻爹和趙狐狸正聊的熱火朝天。我們又喝了幾口茶,然後就去看貨。趙狐狸可能在眼力還有經驗上略遜於宋老萬,但他在江北也很有名氣。趙狐狸看了貨,確定這是真品,誇我們這筆買賣做的漂亮。
  我問他什麼時候回江北,他說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就走。麻爹在旁邊喋喋不休,話說了一籮筐,全是廢話,總體意思只有一個:受命寶主要是他的功勞,讓趙狐狸回去之後實話實說。
  這個節骨眼上,我們也不敢張揚,在家裡弄了點飯菜招待趙狐狸,麻爹貪杯,喝起來就沒完,我把酒瓶子給他奪了,問他是不是忘了前些日子的事。趙狐狸也在旁邊說現在是非常時期,酒太誤事,能不喝最好不喝,麻爹吹牛吹慣了,很不以為然,趙狐狸就說江北最近也不怎麼太平。
第十八章 血案
  「江北不太平了?怎麼回事?」我和麻爹一聽就都有些吃驚,望著趙狐狸。
  「有些不太平,不過也不算大事,我們應付的過去。」趙狐狸勸我們寬心,把事情簡短說了一下。
  老頭子在江北的勢力很大,經過前些年不斷的爭鬥,把一些人逼走了,剩下零星的盤口也都被迫搬到邊緣地帶,靠撿一些我們不願做的買賣餬口,偶爾有人想露頭,馬上就會被收拾的滿地找牙。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情況有些異常,那些平常一直規規矩矩的盤口似乎膽子猛然粗了一圈,時不時就會聯起手跟我們發生摩擦。
  這種摩擦的激化程度要看雙方怎麼解決,以前偶爾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我們的人只要來真的,對方肯定會畏縮,因為實力在這裡擺著,小盤口不敢招惹我們。
  但這段時間就有些反常了,江北那邊一些小盤口聯手跟我們搶貨,而且越鬧越凶,心平氣和的談已經沒有作用。老頭子的原則很明確,談不攏就只能打,雙方鬥了兩場,雖然每次都把他們打散了,但我們的人也發現了其中的蹊蹺,對方的人裡有很多陌生面孔,打鬥的時候下手很黑。
  「這個事情不太對頭吧。」麻爹很疑惑:「有人敢這麼做?跟八爺對著幹?」
  老頭子在江北不能說隻手遮天,但當年他斗薛金萬的時候真的是很威風,能震住很多人。
  不過趙狐狸說這些都是小問題,老頭子現在隱忍不發,一旦找到合適機會,就會發動雷霆一擊,徹底把對手打殘。
  飯後,趙狐狸到倉庫去看剩餘的貨,說實話,除了剛剛收來的受命寶,昭通這個檔口值不了幾個錢,趙狐狸是見過不少硬貨的人,對這些殘次品沒什麼興趣,麻爹面子上有點掛不住,就在旁邊介紹說昭通檔口快撤了,所以夥計們不敢壓太多貨。
  我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曹實剛把消息告訴我,麻爹就胡言亂語。我嫌他話多,趙狐狸笑著說沒事,撤檔口的事情老頭子想了不是一天兩天,從我離開江北的第二個月開始,他就已經開始謀劃。一些有頭臉的人都得到了些許風聲,這也算不上什麼特別機密。
  因為第二天趙狐狸要趕路,所以晚飯後坐了一會兒他就帶著夥計去休息。我跟麻爹每天閒的發霉,精神頭都養足了,加上心裡一直想著那封匿名信,所以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實在沒事幹了,只好拉麻爹起來聊天,這是麻爹最喜歡做的事,只要一聊天,那根本就沒有我插嘴的機會。
  熬到凌晨兩點,檔口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我一直吊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精神一鬆懈,困意就席捲而來,沉沉進入夢鄉。
  我是被一泡尿憋醒的,看看表,才早上七點半,打著哈欠上完廁所,我就不打算再睡,因為等下要送趙狐狸走。我拿著毛巾到水管去洗漱,猛然發現地上有一行很明顯的血跡。
  血跡太明顯了,非常扎眼。我打了個冷戰,把毛巾攥的很緊,順著這一行血跡看過去。血跡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院牆處,雖然離的很遠,但我隱約能看見牆頭上有個鮮紅的血手印,看樣子是有人從這裡翻牆而過。
  我慌了神,下意識的猛一轉頭,順著血跡去查找源頭,很快,我就看到,血跡是從趙狐狸睡覺的房間出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當時就懵了,轉身朝臥室跑,進門把麻爹揪了起來,心急火燎跟他說了外面的一行血跡。
  「什麼?」麻爹睡眼惺忪,我壓著嗓子又跟他說了一遍,老傢伙也慌了,我們帶著傢伙鑽了出來,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沿著血跡溜到趙狐狸房間門外。
  門是虛掩的,從門縫朝裡看,屋裡一片狼藉,亂的一塌糊塗。我和麻爹對望了一眼,眼神裡都是疑惑,他的房間離我們房間很近,如果昨夜發生什麼事情,我們沒理由聽不到。
  「怎麼辦?」
  「先把夥計都叫來。」麻爹拉著我就走。
  夥計們的住處離我們的住處就隔著一道院門,非常近,幾步路就到。我在門外站著,又看了看檔口的大門,大門關的很嚴實。半分鐘後麻爹從夥計的住處一步退了出來,臉上青紅閃爍。
  夥計的臥室是空的,一個人都不見了。
  「這他媽的究竟怎麼回事!」我又慌又急,從腳底板朝頭頂冒涼氣。
  「操他娘的!」麻爹顯然也被這種狀況給搞暈了,他轉頭朝檔口緊閉的大門看了看,我立即就產生了開門逃走的念頭。
  「天少爺。」麻爹收回目光,看了看我,咕咚嚥了口唾沫:「現在不能逃,外面更不安全。」
  「那怎麼辦,就這麼窩在檔口裡,讓人包餃子?」
  「事情肯定是半夜發生的,到了現在我們都沒事,那就說明暫時不會有太大麻煩。」
  我勉強定定神,認同了麻爹的說法,檔口很大,但是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我和麻爹來回找了一遍,夥計們確實不見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到趙狐狸那裡去看看。」
  我和麻爹轉身又去了後院,趙狐狸的房門依然虛掩著,能看到滴滴拉拉的一道血跡從屋子裡延伸出來,然後經過院子,到了後牆。我頭頓時發暈,感覺有非常重的血腥氣一股一股從裡面飄出來。
  麻爹的手也開始發顫,做賊似的朝門縫裡看了很久,站在我們這個位置看不到屋子裡的全貌,只是覺得裡面死一般的沉寂。
  「地面上全是血……」麻爹和我都渾身上下冒雞皮疙瘩,那股血腥味彷彿更濃了,嗆的人喘不過氣。
  我們倆就這樣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後,麻爹哆哆嗦嗦伸出手,把虛掩的門一下子推開了。
  屋子裡非常亂,我和麻爹一前一後摸進來,感覺眼暈,緊跟著,我們的目光就轉到屋裡的床上。
  床上躺著一個人,臉被被子蒙住了,只露著一雙腳。我和麻爹對望一眼,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麻爹慢慢把被子掀開,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被子下的這個人後還是差點叫出聲來。
  趙狐狸帶來的那個夥計靜靜躺在床上,喉管被切斷了,血幾乎把下面的床褥浸濕了一層。
  「麻……麻爹,趙狐狸呢?」
  「你問老子,老子去問誰……」麻爹趕緊掂著被子的一角重新蒙住這個人慘白的臉。
  我被眼前的一幕還有血腥味熏的想吐,兩步就跨出房門,深深吸了口氣,腦子已經全亂了。麻爹也緊跟著走了出來,他混了很多年,但一直都在檔口上吃閒飯,這種事情顯然沒有遇到過。我們兩個束手無策,呆呆在院子裡站了半天。
  而且在這一刻,我不由自主就回想到了昨天收到的那封神秘的信。從收到信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檔口果然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那個寫信的人,能夠預料到這場變故?
  「這次老子要倒霉了……」麻爹身子直打晃,看著地上的血跡,差點一屁股坐下去。
  這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麻爹晃了半天,稍稍挺挺腰板,回頭朝血腥撲鼻的屋子裡看了一眼:「趙狐狸不見了,受命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