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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陰沉臉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沉吟了一分鐘之後突然發神經似的笑了笑,對曹實說:「有句老話說的好,衛家九重門,老八人上人,衛長空衛八爺真是個人物。」
  陰沉臉所說的這句話,我也聽人背地裡講過。衛家過去是大戶,但後來人丁凋零,慢慢就敗了,老頭子現在的家業,全是他一窮二白靠本事打下來的。衛家九重門,說的倒不是衛家大院有九道門,而是指老頭子兄弟九個,個個都是能撐門頂戶的人才,其中的衛家老八,也就是老頭子,更是人才中的人才。
  「衛八爺現在也奔七十了吧?」陰沉臉斜眼看了看曹實:「心思倒還是慎密的很。」
  「你這是什麼意思?」
  陰沉臉伸手在四面八方虛指了一下,陰陰一笑:「就在這屋子附近,衛八爺又給你們派來十七個後援,可惜的是,他們現在都不能動了。」
  話說到這裡,就算傻子也能聽出一絲不妙,曹雙剛要伸手去掏傢伙,陰沉臉身後的人猛然搶了先,幾把槍頓時對準了我們,隨後,有人上來把我們身上的傢伙全都搜走。曹實瞇了瞇眼睛,問:「你們玩火?」
  在江北附近,玩火這兩個字就是黑吃黑的意思。
  「大家都不是正經人,誰也別說誰。」陰沉臉轉頭看了看我,對身後的人說:「這個留下,其餘的都送上路吧。」
  他娘的!
  我忍不住爆出一句老頭子的口頭禪,真是晦氣透了,我純屬好奇才硬纏著曹實把我帶來看新鮮,誰知道竟然遇見這種噁心事。這幫人究竟是什麼來路,膽子這麼大,元山說到底還不算出了江北的地界,敢在這裡捋老頭子的虎鬚,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我沒經驗,一遇見變故腦子就亂成一鍋粥,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事實上就算再想我也想不出什麼辦法,畢竟有硬傢伙就頂在我們腦門上。
  對方的人正要動手,曹實突然無緣無故的冒出一句話:「現在幾點了?」
第四章 地下室
  所有人都被問的一楞,就趁著這一縱即逝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曹實朝頭頂的燈甩出一樣東西,然後用肉眼幾乎都跟不上的速度一矮身子,喊出一個字:跑!
  我的反應還算迅速,屋子裡的燈被曹實打滅了,頓時漆黑一片,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應該算是最有利的,對方在黑暗中分辨不出目標,不敢隨意開槍,我們就有機會衝到外面的空曠地四處逃掉,至於會不會被屋子外面的人打倒,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衝出去起碼有條活路,呆在屋子裡絕對是死。
  小屋的窗子上糊的全是報紙,我憑感覺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憋著一口氣猛的竄了出去,還好,身體幾乎是擦著窗戶的邊出去的,如果再偏那麼一點,估計就得一頭撞在牆上。
  陰沉的天氣幫了我們大忙,外面比屋子裡也亮堂不了多少。小屋附近全亂了,懵懵懂懂的到處都是來回晃動的人影。我一出屋子就率先貓下腰,旁邊砰砰響起了槍聲,然後就聽見陰沉臉喊道:「不要開槍!」
  丫這時候怎麼發善心了?我不敢多想,撿著能走的路幾乎是爬行著逃出去十幾米。混亂中已經看不到曹實他們的身影,眼下只能靠自己去找條生路。我們的車子就停在附近,我本來想偷偷摸到車子那裡發動了逃走的,但可惜的是車鑰匙不在我身上。
  我已經快摸到車子那裡了,只好忍痛割愛,朝別的地方逃。我們現在的位置大概是元山的山腳下,如果向外逃,是大片的空曠地,不利於藏匿,只能朝元山深處跑,利用天色和地勢脫離困境。
  這不是捉迷藏玩遊戲,而是真真實實的逃命。我一邊盡量把身體壓低,一邊觀察左右的動靜。遠處一直有對方的人毫無目標的搜索,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但不敢有任何停留,順著上山的路手腳並用往深處走。
  天實在是太黑了,幾步外的情景都看不清楚,我咬著牙往山裡逃,心裡還罵著陰沉臉他娘。所幸的是,隨著向山內的縱深,周圍的人聲和人影都漸漸消失,這就說明,我離危險越來越遠。
  即便這樣,我還是不敢大意,在山裡繞了個圈子,然後順著山勢向東北方向跑,雖然路途遙遠,但只要認準了方向,就能接近郊區的公路,攔輛車子返回江北。
  接下來就沒再出現什麼意外情況,等我見到老頭子的時候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了這麼大的事,老頭子很反常的沒有發脾氣,只不過語氣略帶急切的說曹實是兩個小時以前回來的,現在已經帶人重新去了元山。
  我什麼都沒來得及問,老頭子接著說要我馬上把能調集的人手全部集中起來,然後去跟曹實匯合,在元山附近尋找曹雙的下落。
  我一聽就明白了老頭子的意思,昨天的事發生在交易的尾聲,貨和拓本全在曹雙身上,事情已經發生了,沒辦法挽回,但無論如何都得找到曹雙,拿回貨和拓本。
  青銅器有什麼用處我暫時還不知道,但在老頭子心中,它的份量之重是顯而易見的。所以我二話沒說,轉頭就準備出去調集人手,老頭子攔住我,從牙縫裡吐出八個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點點頭,用最快的速度把檔口盤口上抽的出的人全都集中起來拉到元山。等我趕到的時候,曹實帶的人已經把昨天晚上的事發地點清理過了。
  曹實知道我的脾氣,所以一碰頭就說:「所有人分開去找雙子,其他事我們路上慢慢說。」
  「好,先找人。」
  像昨天晚上那種情況,曹雙如果順利從小屋裡逃出來,十有八九也會和我一樣,捨棄山外的空曠地,從地勢複雜的山內逃走。曹實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在山外,其餘的分成幾路進山。我們倆領著十幾個人從山腳出發,順著我昨晚逃跑的路線深入元山,曹實一邊走一邊跟我說了說大概的經過,他說陰沉臉那幫人做事很絕,基本沒留活口,昨天我們帶來的人幾乎全掛掉了,山腳下到處都是屍體,卻唯獨沒有找到曹雙。
  按正常的推測,曹雙無非就是兩種結局,死了或者逃了,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倖存的可能性還稍大一些。所以我就對曹實說:「老曹,會不會是雙子受了傷,帶傷逃進山裡,結果走不動了?」
  曹實的臉色很不好看,輕輕噓了口氣,說:「但願吧。」
  所有人都知道昨晚出了大事,一路上誰也不敢多說話。我連著跑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又鑽進山裡,體力明顯跟不上,兩條腿就和灌了鉛一樣,死沉死沉的。曹實跟我一樣,但他身體壯,而且心裡惦記自己的弟弟,所以趕路趕的很急,我不敢拖大家的後腿,只能咬牙硬挺著。
  我們一連找了四個小時,一無所獲,曹實看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就說翻過眼前一座小山頭後休息休息。
  等我們拚死拚活爬到山頭最高處時,一片建築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看了幾眼我就知道,這肯定是加工石料的廠子。元山山裡最少有兩三個石料加工廠,平時在這裡進出的基本都是石料廠的人。
  不過眼前這個石料廠像是廢棄的,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院裡院外的荒草長的非常茂盛。曹實派了兩個人下去看看,其餘的都在原地休息。這時候我已經完全處於體力嚴重透支的狀態,坐下來就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頭架子幾乎散了。
  下山的兩個人還沒進石料廠就匆匆忙忙的跑回來,說草叢裡有幾行汽車輪胎碾壓過的痕跡,看上去很新。
  這個石料廠如果真是廢棄的,那麼新鮮的汽車輪胎痕跡就有點可疑。元山實在是太大了,想在這裡面找一個人,無疑和大海撈針一樣困難,所以,就算有一丁點蛛絲馬跡都不能錯過,曹實馬上吩咐大家朝石料廠那邊出發。
  果然,一踏進山頭下面比較平坦的山地上時,大家都看到幾行輪胎痕跡從不遠處的山路延伸到石料廠的大門內。曹實把人分成三批,前後有序的慢慢接近石料廠,唯恐再出現意外的話被人一鍋端。
  廠子確實是廢棄的,而且廢棄的時間估計還很長,從外面看,一切都很正常,我們窩在草叢裡觀察了很久,沒有什麼動靜,曹實就派了四個人進去摸摸情況。
  過了很久,四個人才回來,他們說廠子裡沒人,不過發現了幾個水瓶子和煙頭,看樣子像是不久前才被人丟掉的。
  曹實略一沉吟,在門外留了幾個望風的,然後親自帶人進了院子,把整個廠子徹底搜索了一遍。有人發現一個隱藏在鐵門後的地下室,因為下面太黑,而且情況不明,所以沒敢輕舉妄動,等所有人搜查完其它地方後,曹實把大家聚攏到一起,簡單分了下工,安排兩個人先進地下室看看。
  這次尋找曹雙的行動如果沒有結果的話,在老頭子面前肯定說不過去,所以我們考慮的很周到,做好了加班的準備,食物飲水以及必要的器具都帶了不少,照明工具更是預備的很充足。兩個人拿著手電推開鐵門下去看了看,幾分鐘後就上來報信:地下室裡有具屍體。
  曹實頓時就緊張起來,問:「是雙子嗎?」
  「看的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不是雙子。」
  曹實鬆了口氣,然後留下人在門口警戒,自己則隨報信的進入地下室。
  我有很多賤毛病,凡事好奇是其中最賤的一個。大大小小吃了很多虧,但就是不長記性,聽到下面有個死人,心裡又開始癢癢,曹實剛一動,我就忍不住也拔腿跟了過去。
  這個地下室的結構很簡單,門後是傾斜而下的台階,台階到頭後朝左一轉就是地下室主體,光線完全照射不到,漆黑一片,全要靠手電照明。兩個先前下來的人用手電照了照東牆根的位置,回頭對曹實說:「實哥,屍體就在那兒。」
  這具屍體一絲不掛的俯臥在牆根處,雖然已經出現屍斑,但絲毫沒有腐爛的跡象,應該死亡的時間不長。有人把屍體翻過來一看,死者是個老年人,看樣子比老頭子歲數還大。除了屍體,整個地下室空無一物,我就有點納悶,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怎麼會死到荒僻的元山裡?
  地下室中發現的這具屍體雖然有些蹊蹺,但絕對不是曹雙,我們眼下有正事要做,沒時間和精力研討這個問題。曹實稍稍鬆了口氣,皺著眉頭站在原地盯著屍體看,直到別人問他怎麼辦的時候,他才回過神,輕輕歎了口氣,說:「抬出去埋了吧,屍體如果真被別人發現,估計有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