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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節

  我道:「你的意思是……」
  葉天星道:「我的意思很簡單,無論如何你要保全這個孩子的安全,無論我們做了多少壞事情,無論你我之間有過怎樣殘酷的戰爭,但他絕對是無辜的,如果你們非要我為勾長空付出相應的代價,禍不及家人,你一定要保證這個孩子的安全。」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看來葉天星還是不信任我,於是我笑道:「你放心,勾天天還是由你自己照顧,本來我進入你們內部就屬於巧合,並不是我挖空心思接近你,而且從頭至尾我都沒有想過要殺人,咱們今天能在這裡談話聊天,也算是緣分了,所以你不要誤會我。」
  葉天星對我笑道:「那麼這件事情咱們暫時不說了。」
  說罷我們又談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之後我就回去了,當時也沒有多想,隨後的一路航行,雖然我見到了棺材廟,但是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厄運,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威海,上了岸就有一輛商務車等著我們,進去後葉天星似乎滿心心事,坐在車上一言不發的想著事情。
  到了目的地後我道:「出去那麼長時間,曹長峰他們一定急死了,我先打個電話。」
  葉天星道:「你等一會再打這個電話,咱們先痛痛快快喝一頓再說。」
  我道:「打個電話也不用多長時間,然後再喝酒也來得及。」
  葉天星卻不由分說的將我拉近了他的辦公室,說喝酒可是正宗的喝酒,因為沒有菜,他拿起一瓶我看不懂名字的洋酒,給我倒了一杯,然後舉著杯子道:「先乾為敬。」
  說吧仰脖子將一杯酒喝的涓滴不剩,其實我的酒量也算是不錯的,也一口將就喝乾了,葉天星一豎拇指道:「痛快。」
  說罷我們兩又連乾兩杯,畢竟是空腹喝酒,加上我對外國酒可能也不太適應,所以腹中立刻就像有了一團烈火般,燥熱不已,而且這團熱氣漸漸往上升,已有微醺之意。
  葉天星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我笑道:「你酒量不行。」
  葉天星卻道:「小鄒,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出海?」
  我道:「不就是為了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嗎,連鯊魚都要保護。」
  當時的我似乎已經有些失態,葉天星卻絲毫不以為意道:「你說的即對又不對,我並非是要你知道我是個好人,而是要讓你知道勾天天是個好孩子,你能明白這兩點之間的區別嗎?」
  我笑道:「都一樣,只有好人才能培養出好孩子,壞人是培養不出來好孩子的。」
  葉天星正色道:「那也未必,壞人未必就不能培養出好孩子,我就是個如假包換的壞人。」
  我道:「得了,你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你酒喝多了。」
  葉天星還是滿臉嚴肅道:「我一點都沒有喝多,現在的腦子非常清醒,我要你聽明白了,那個馭鯨人部落被滅族就是我做的,勾長空也確實不算好人,他在我心目中是個偉大的馭鯨人戰士,但絕對不是好人,相反他雖然對兄弟義薄雲天,但是對於反對他的人卻異常的殘忍狠毒,任何違背他意願的人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在他的手下我殺了太多的人,在他的授權下我們攻擊過馭鯨人最大的生育基地,很多還在襁褓裡的嬰兒就被我們屠殺殆盡了,相比較那個村子裡被滅族,根本就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聽了他說完這句駭人聽聞的話,頭腦漸漸清醒,只覺得無比震撼,那剛剛才建立起不久的信任感蕩然無存,葉天星繼續道:「還有很多非常殘忍的事情,都沒有報道過,因為實在太過於泯滅人性,一旦真相大白,那麼馭鯨人是會受到人類恥笑的,所以大天士議會院將我們幹的這些事情全部推脫到了人類的頭上,這也是人類安排臥底進入聖戰團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們也在調查這件事情的真相,當然我現在可以明確的說這些事情與人類無關,絕大部分都是我們做出來的。」
  我歎了口氣道:「本來以為你是個好人,只是被人冤枉,沒想到結果居然是這樣。」
  葉天星道:「事實就是事實,我無法迴避,這些年我也經常再想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沒有一件不是駭人聽聞的,我真的不想繼續遭受良心上的譴責了,所以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我很高興你能來刺殺我,因為很少有馭鯨人敢對我做這件事情,但是我心裡也清楚一點,必須要讓你們明白勾天天與這件事情沒有絲毫關係,所以我之前用謊言欺騙你讓你出海,也就是讓你全程觀察這個孩子的一切,雖然時間不長,不過我相信你心裡對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小鄒我只想聽你一句真心話,這個孩子你覺得怎樣?」
  我道:「是個善良、勇敢的年輕人。」
  葉天星臉上似乎有了一點笑意道:「沒錯,他就是這樣,事事都為了他人著想,從來不考慮自己的得失,真的想不到勾長空能生出這樣的孩子,也算是老天長眼吧。」
  我心裡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道:「那麼這個孩子的母親是誰呢?」
  葉天星猶豫了一下道:「早就已經死了,被勾長空殺死了。」
  我吃了一驚道:「勾長空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能放過,確實夠歹毒的。」
  葉天星聽了這句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似乎想說話,卻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道:「如果你真心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那麼以後的一切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要盡力維持這個孩子的一切。」
  我道:「這個當然,沒人回去冤枉一個好人。」
第七十二章 抑鬱症
  葉天星道:「我相信你,那麼還記得出海前我給你的那把槍嗎?」
  我一直把槍放在身上,這時便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道:「還給你。」
  當我正要把手縮回去,葉天星一把按住我的手道:「我想請求你做一件事情:請你殺了我。」
  我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道:「什麼,你讓我殺了你?」
  葉天星道:「沒錯,捕鯨士是不能自殺的,否則世世代代都會受到神的詛咒,但是我確實該死,而且既然你是來刺殺我的,那麼正好完成自己的任務,一切都是我應得的下場。」
  我道:「那絕對不可能,我從來沒有想過殺人。」
  葉天星道:「你殺的是個有罪之人,沒有人會責怪你的,如果不殺我,你的良心才應該受到譴責。」
  看到我有些猶豫,葉天星又道:「他們派你出來做事情,你當然要把事情做好,否則連你自己都不好交代。」
  真奇怪了,我沒見過居然還有這麼孜孜不倦勸人殺了自己的人,而且看他的表現還非常真誠,想到這裡我道:「隨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做一個兇手。」
  葉天星表情開始變得難以捉摸,空氣一時靜的連喘氣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強迫別人受死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同樣強迫別人殺人一樣困難,所以葉天星最後選擇了按著我的手,扣動了扳機,我千算萬算沒防著他會做出這樣的行為,當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已經看到鮮血如注一般流淌下來,瞬間流的滿身都是。
  沒等我說話,葉天星虛弱的搖搖手道:「不怪你,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做那些泯滅人性的事情,我是……罪有應得,其實、我早就活夠了……天天就、就拜託你了。」勉強說完這句話,頭一歪已是氣絕身亡。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面對血淋淋的屍體,葉天星是間接死於我的手上,但是很奇怪,面對著一具屍體,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恐懼,甚至連焦慮的感覺都沒有,甚至……我真的很難解釋自己現在的心情,因為這與我預期會出現的心情大相逕庭,現在的我真是太平靜了,平靜的不正常。
  想到這裡我走到了葉天星的面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接著我拿起手槍,插到身上,正要推開門卻發現門把上貼著一封信,看來葉天星早就準備好了要死,我拆開信封,裡面不光有信還有一份醫院診斷書,看了後才知道原來葉天星很早就得了抑鬱症,怪不得他那麼想死了。
  展開信讀全了內容,無非就是他留下的遺言,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勾天天,並且留下了一個保險箱的密碼,看來是要我繼承他的遺產了,不過他的保險箱設置的地方很奇怪,我按照他在信裡的留言,將他辦公桌後面的書櫥玻璃門打開,裡面分為五格,但是靠近中間三排碼放著九本《恩格斯日記》,已經落滿了灰塵,我嵌著最靠外面一本書的拐角一拉,這九本書居然成一個整體的移動了,原來是一個掩飾的非常好的外體,裡面露出了一個方形的保險箱。
  這是個數碼設置的保險箱,當我輸入密碼後忽然滴的一聲響,中間部位看似玻璃的物體忽然亮了,有綠光射出,我當然知道這是非常先進的指紋識別系統,這個玩笑開大了,他應該在沒死的時候先把這個保險櫃打開啊,想到這裡我將癱倒在軟椅裡葉天星的屍體推到保險箱下,抬著他的手一個個的按在玻璃上,結果卻讓我大失所望,因為都打不開。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識別密碼箱的系統居然不是用他的指紋作為標識的,那麼我該怎麼打開它呢?想到這裡我又將那封信從裡到外細讀了一遍,卻發現任何有線索的消息都沒有找出來,不過我也知道一點,如果葉天星的死訊傳出去,那麼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警方徹查這裡,那麼保險箱自然就保不了險了,萬一裡面要是有什麼驚天大秘密,那麼對於馭鯨人來說或許是一個非常大的損失。
  想到這裡我將目光轉向了葉天星的屍體,看來必須要隱瞞這個真相了,面對著一具屍體,我開始思考如何處理他,猛然間我回過神來,霎時間一身冷汗,因為我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如此冷血,看來之前所以抗拒殺人是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其實能殺人,難道除了個人能力出色,心如鐵石也是捕鯨士的一種表現?
  想到這裡我摸出葉天星給我的香煙,點燃抽了一口,手穩如泰山,沒有一點抖動,當我把一支煙抽完,我開始冷靜的回想整個事情的由來,葉天星通過觀察我的身手,確定了我是一個捕鯨士,然後他帶我出海,讓我瞭解勾天天的一舉一動,促進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之後瞭解我內心的真實心態,確定了我並不討厭他們這群人後選擇自殺解脫,並將勾天天托付給我……不對,讓我這麼一個冷血的人來照顧孩子,葉天星是怎麼想的?
  不過我立刻又想明白過來,道理很簡單,葉天星並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性格的人,因為連我自己之前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了出來,這也足夠證明我的呼吸非常勻稱,我盯著書櫥玻璃自己的倒影許久,難道這就是我?真實的我?我不希望自己是這個樣子,我不想做一個冷酷的人,可是我的感覺無法欺騙,我真實的表現出了令人膽寒的鎮定,我想就算是個殺手面對著被自己所殺的獵物,只怕也就是我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