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罪之斷章 > 第41節 >

第41節

  殷悅的臉色變得鐵青,像是一個搞惡作劇被抓住的孩子一樣。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肖晨放緩口氣,柔聲說道,「兇手為什麼不會關這個燈?因為她從來沒有用過這種開關的電燈,這種從德國進口的開關,在關燈時必須按住大約兩三秒鐘,燈才會滅。可兇手卻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兇手下午從來不上課,而你們三位老師中,只有你是自從辦公室裝好這種日光燈後,下午和晚上沒有上過班的老師,所以不必在臨走的時候關燈,以至於在行兇之後無法關上燈!」
  氣氛沉靜下來,車內死一樣寂靜。在這一刻,殷悅沒有說話,沒有反駁,甚至,沒有了表情。她默默地坐在車裡的副駕駛座上,目光凝固。
  肖晨把目光移向窗外,發現雨早就停了。
  殷悅低著頭,問道:「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肖晨沒有回答,他轉過頭溫柔地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這個送給你。」肖晨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長方形盒子,遞給殷悅。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鉑金的項鏈,吊墜是一顆很小的愛心,愛心上又刻著一排英文字母。
  殷悅紅著眼圈,對肖晨說:「能不能給我戴上?」肖晨點點頭,笨手笨腳地給她戴上了項鏈。看著他笨拙的模樣,殷悅忽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肖晨被她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可他們目光對視了片刻後,殷悅又開始哭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停地說著重複的話。
  肖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看著殷悅發紅的雙眼,感覺心裡湧出一股酸楚。他忍住悲傷,探過身來把她抱住。殷悅沒有反抗,只是側過臉,閉上了眼睛。
  就在閉眼的瞬間,她感覺到了肖晨的鼻息,以及他嘴唇的溫度。
  接到鍾旭電話的時候,肖晨正窩在家裡上網,這幾天他沒有去學校。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張濤知道了他的病情,硬要拖他去醫院,為此兩人發生了爭執,搞得很不愉快。所以他想暫時離開宿舍,回家住一段時間。
  對他來說,死亡其實並不可怕,他十八歲時就已經做好了隨時會死的準備。
  肖晨接起電話,開門見山地問鍾旭找他有什麼事。「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你家一次,有點事要和你談談。」鍾旭的口氣很誠懇,看來確實遇到了什麼麻煩。肖晨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並把家裡的地址告訴了鍾旭。
  半個小時後,鍾旭穿著公安刑警的制服走進他家,他們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肖晨給鍾旭倒了杯水。
  「關於陳教授的案子,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什麼。」鍾旭聲調不高,但語氣堅決。
  肖晨自顧自地泡著茶,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見他沒有反應,鍾旭嚴肅地說:「你是學法律的,應該很清楚。你明明知道殺死陳教授兇手的身份,卻不告訴警方,已經觸犯了刑法,構成了包庇罪。」
  「那請你逮捕我吧。」肖晨低頭沏茶,冷冷說道。
  「肖晨,我這麼信任你,我把你當做戰友、夥伴,甚至兄弟,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鍾旭臉孔漲紅,聲音也激動起來,「你明明知道誰是兇手,卻遲遲不告訴我,還騙我說自己不想再管這個案子了,你這算什麼意思?」
  「她自首了?」肖晨的回答出乎他的預料。
  鍾旭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們相信她所說的話嗎?」肖晨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當然……當然相信。她描述的犯罪過程非常詳細,有些只有兇手知道的細節她也都能說清楚。」鍾旭應道。
  「要是我說,兇手另有其人,你信不信?」
  鍾旭有點意外,沒想到肖晨會這麼說,他忙問:「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殷悅是替罪羔羊?」
  「這麼說對,但也不對。」
  鍾旭有點急:「你話別總說一半,講清楚,你還知道些什麼?」
  放下手中的茶杯,肖晨才緩緩說道:「還記得陳教授的死前留言嗎?」
  「當然記得,3W。」
  肖晨又說:「既然是教授留下的死前留言,那麼必定是指明兇手身份的暗號。那麼請你告訴我,『3W』是什麼意思。」
  鍾旭的語氣有些生硬:「我不知道,反正現在已經抓住了兇手,暗號破解不了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我說,兇手另有其人。」
  「就因為解讀不了這個暗號,你就說兇手另有其人,太牽強了吧?」鍾旭有點不高興。
  「我只是告訴你真相而已。」
  「難道你已經知道這個暗號的秘密了?」鍾旭狐疑道。
  肖晨點了點頭。
  鍾旭怔了一下,不無意外地說:「你確定沒有開玩笑?那你告訴我,這個『3W』到底是什麼意思?」
  「實際上答案很簡單,簡單到就連一年級的小學生都能看出來。」肖晨乾笑一聲,說道,「教授留下的『3W』,其實是……」
  就在這時,鍾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是局裡同事小張打來的。
  「對……我是鍾旭……你說什麼……怎麼會搞成這樣……那她現在在哪兒……嗯……我馬上過去……」鍾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掛上電話,他深吸了口氣,面色沉重地對肖晨說,「出了點意外。殷悅在公安局裡服毒自殺了。」
  當肖晨和鍾旭趕到醫院的時候,搶救剛剛結束。走出搶救室的醫生搖搖頭,說已經盡力了。
  此時,殷悅的父母也剛剛趕到。殷悅的母親紅著眼圈,接過醫生拿來的死亡鑒定書,她的手不停地哆嗦,花了很長時間才簽上名。簽完名後,她撲倒在殷悅父親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嘴裡不住地重複同一句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
  看見鍾旭,小張臉上露出為難的樣子:「她說要去上廁所,我也沒在意,誰知道……」
  鍾旭問:「她現在在哪兒?」
  小張回道:「犯罪嫌疑人的屍身已經推到太平間去了,她服的是氰化鉀劇毒,醫生說送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聽見「犯罪嫌疑人」這五個字,肖晨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當他聽到噩耗時,悲痛如同洪流決堤般向他襲來,他對自己說,必須挺住。
  「我想去看看她。」肖晨說。
  小張遲疑了一下,但看在鍾旭的面子上,還是替肖晨聯繫了醫院的工作人員,帶他去了太平間。一走進太平間,肖晨就看見了身上蓋著白布的殷悅。小張主動上前幫他把蓋在殷悅身上的白布掀開,讓他看了一下她的臉後,立刻又蓋上了。
  「我想單獨和她說說話。」肖晨對他們說。
  鍾旭朝他點點頭,拉著一臉疑惑的小張一起出了門,留肖晨一個人在太平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