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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

  鍾旭被他這麼一說,顯得有些尷尬。不過他依然堅持原則,「不行,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但是我不能放你下去。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小偷的同夥?」最後一句是鍾旭臨時瞎編的,他知道,要是放這男孩下車,會有更多人要求下車。
  男孩面無表情地說:「我必須現在下車,待會兒我要考試的,不能耽誤。」
  在這裡下車,又要考試,鍾旭知道這一定是F大學的學生。鍾旭有些為難,但他繼續裝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對男孩搖頭。車廂裡有許多人看不下去了,紛紛站出來為那個男孩說話,有的說人家考試要緊,你先把他放下去吧;有的說,我們也考試,一起放我們走吧;還有的甚至說,我家著火了,我媳婦剛才打電話給我讓我回家救火,你耽誤得起嗎?鍾旭告訴他,你媳婦可以打119報火警。那人竟然說,我媳婦和我打完電話後,手機就沒電了。鍾旭又說,你的手機不是有電嗎,你打呀。那人無賴道,現在沒電了。鍾旭建議道,你問車廂裡別人借吧。不料此刻,車廂裡所有人都表示,手機沒電了。
  鍾旭一臉無奈,對他們毫無辦法。
  那男孩走到少婦身旁,然後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她的仿LV皮包。他先用食指摸了摸皮包的口子,然後放在鼻子下方聞了一下。
  他的這個古怪行為讓鍾旭十分不解,便問道:「你幹什麼?」
  男孩站了起來,對鍾旭說:「是不是告訴你誰是小偷,就可以放我下車?」
  鍾旭有些驚訝,問:「難道你知道誰是小偷了?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說?難道害怕被小偷報復?」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誰是小偷,我也是剛才才知道的。」男孩說。
  「是誰?」
  男孩擠到一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喂,你就是小偷吧?快把錢包還給人家。」然後轉頭對鍾旭說,「現在,我可以下車了嗎?」
  鍾旭確定他沒有開玩笑後,準備搜夾克男的身。那男子拚命抵抗,可是雙拳難敵四手。最後,為了能趕快到達目的地,公交車上,警民聯手將這個男人制伏,在他身上搜出了少婦的錢包。那少婦一臉感激地看著鍾旭,那個眼神就像是在看救命恩人一樣。對於那個男孩,少婦卻沒給好臉色,她瞪了一眼他,彷彿在責怪他既然看到了為什麼不早點說。
  司機得到鍾旭許可後,繼續向原路行駛。鍾旭給夾克男銬上了手銬,臨下車前,他問那個男孩,是怎麼知道這人是小偷的。
  男孩告訴鍾旭,是因為公交車前門位置的扶手上,有機油的痕跡。而少婦皮包的切口,上半部分沾有機油。也就是說,小偷用刀片劃開皮包的時候,機油不小心沾了上去。進一步可以得知,小偷一定是握過前面那個扶手的人。少婦的錢包是在國定路站之後被偷的,所以小偷一定是從那個站點上來的某個人。上車的時候,男孩注意到有六個人抓過這個帶機油的扶手,但只有四個人從前車廂擠到少婦所在的後車廂。
  顯然,小偷就在這四個人之中,而這四個人,手上都沾有機油的痕跡。男孩又說,用刀片劃開皮包,即使刀刃再鋒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用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抓住皮包的一端,然後另一隻手拿著刀片,才能劃開,靠單手是不可能的。所以,立刻可以排除的就是右手骨折的那個少年和手上拎著塑料袋的阿婆。剩下的就是這個夾克男和另一個農民工模樣的男人。經過觀察可以發現,那個農民工模樣的男人雙手都沾有機油,如果是他劃開皮包的話,那麼皮包上應該還會留下另一塊機油的印記。可是少婦的皮包上卻沒有,故而排除了這個人的嫌疑,剩下只有穿黑色夾克的男人了。
  鍾旭又問他是怎麼判斷少婦皮包上的那一小塊機油印記,不是上車時候弄上去的呢。男孩解釋說,是因為那塊印記只有切口的上邊有,而下邊沒有。印記下半段又猶如尺畫出來一樣筆直,所以一定是用刀片劃開皮包時沾染上去的。
  聽了男孩的推理,鍾旭有些驚訝。這種分析方法不正是陳教授的那套邏輯推理的方法嗎?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因為罪犯每一次犯罪都會留下痕跡。而且這個男孩也是F大學的學生,應該認識陳教授吧。或者,他就是陳教授的學生,鍾旭這樣想。
  鍾旭下車後,問男孩:「你認識陳志宏教授嗎?」
  男孩想了想,回答說:「從來沒聽說過……」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F大學的方向走去。
第三章 低危抑鬱症
  陳教授被殺一案在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到處都在討論兇手是誰的問題。張濤被班裡幾個好事者煩得不行,就借口肚子疼跑回了宿舍。本來下午想窩在宿舍裡玩電腦,沒想到杜逸凡突然打來電話,說是推理研究社有特別活動,讓他趕快過來,把顧唯佳也叫上。張濤只得把還沒吃完的半碗蛋炒飯丟進垃圾桶,往身上套了件運動衫,準備出門。就在他剛想開門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肖晨,你回來啦?去醫院檢查的結果如何,怎麼搞得這麼晚?」
  「啊,剛才公交車上發生了點事情。」肖晨臉色陰沉地走進宿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然後打開電腦,隨口答道,「醫生說目前問題不大,不過以後如果有什麼特別的情況,還要回去複診一次。」
  「公交車上?發生了什麼事啊?」
  「沒什麼。」
  「好吧,我去推理研究社一趟,晚上等我回來一起去吃晚飯吧。」說完,張濤就匆匆離開了宿舍。
  張濤和肖晨做了一年的舍友,除了張濤,宿舍裡其他的人都不怎麼理睬肖晨,認為他不近人情。別人問他借東西,基本上都會被回絕,他似乎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張濤試著慢慢瞭解他,花了半年時間,肖晨才肯和張濤一起去食堂吃飯。
  可就算張濤是肖晨在學校裡唯一的朋友,肖晨對張濤還是冷漠的。只不過當張濤有困難的時候,肖晨總會幫助他。在長時間的接觸中,張濤也開始知道了一些肖晨與眾不同的地方。比如看懸疑電影,肖晨看了開頭就會知道結尾。他的知識面也很廣,天文地理幾乎無所不知,卻不知道周傑倫是什麼人,這讓張濤非常驚訝,幸好肖晨還知道誰是張學友。
  說起杜逸凡,那是一個和肖晨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他性格外向,在學校裡很張揚,社會上的朋友也很多,幾乎學校裡所有的男生都會給他面子,沒人敢得罪他。他的父親是個生意人,他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所以他可以開著名車出入學校。
  組建推理研究社,也是他想出來的。他從小就喜歡看推理小說,夢想是成為一名偵探。可惜在中國,偵探這個職業是不合法的,所以他只能把一腔熱血都寄托在推理小說研究上。其實,這個社團雖然名為推理研究社,實際上也接受一些學生的委託,諸如宿舍樓鬧鬼、筆記本電腦被盜之類的。
  而杜逸凡就是扮演偵探的那個人物。
  雖然只是「玩票」性質,但杜逸凡破獲的校園案件還真不少。張濤不得不承認他很聰明,雖然這個人太過囂張,很討人厭。在陳教授的邏輯課上,他表現得也很活躍,儘管張濤看得出,陳教授也不喜歡這個人,但也阻止不了杜逸凡自稱為陳志宏教授門下最好的學生。
  十號樓的底層,是推理研究社的活動中心。
  張濤一進門就看見杜逸凡站在講台的位置上,正在對其他人說著什麼。看到張濤走了進來,他用眼神示意張濤坐到下面,聽他講話。杜逸凡的相貌英俊,鼻樑挺拔,一雙眼睛也很迷人。他身高有一米八五,家裡又有錢,所以身邊的女朋友從未間斷過。
  「警方立案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他們去陳教授住處調查了好幾次,排查了近百人,可是案件偵破還是毫無進展。我想,如果陳教授自己來偵辦這起案件的話,恐怕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告破。我們都是陳教授的學生,他在課堂上已經把他的推理方法教授給了我們,所以我們必須用陳教授的方法,為他找出兇手,為他報仇!」杜逸凡說到興頭上,揮動起了手臂。
  「警察都辦不到,我們能行嗎?」說話的是個瘦小的男生。
  杜逸凡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說:「警察不行,我們就不行嗎?我們可是陳教授的學生。不管怎麼樣,我是下定決心了,我們推理研究社從今天起正式接手陳教授被殺案,如果有人不想參與,可以退社,我絕不為難你們。」
  講台下一片寂靜,剛才發問的那個男生也沒有做聲。
  「沒有人反對是吧?很好,我們就當通過了。下一次社團活動開始,你們就把最新調查來的情況匯報給我,我負責推理。接下來是每個人的分工,俞曉俊,你負責去調查那天綜合辦公樓裡,所有老師的不在場證明……」
  張濤感覺杜逸凡瘋了,或者說這傢伙入戲太深,竟真扮演起福爾摩斯來。正想到這裡,張濤聽見杜逸凡在說:
  「……張濤,負責調查一號宿舍樓至六號宿舍樓所有學生的不在場證明。」聽到這裡,張濤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兩天劉戀發高燒,去醫院吊過鹽水後,一直在宿舍裡休息。顧唯佳一下課就回到宿舍陪著她,這讓劉戀非常感動。本來她是想回家養病的,可她的父親出差,母親又去歐洲旅遊了,所以她只能留在宿舍裡。
  中午,顧唯佳去食堂打飯,劉戀說沒胃口不想吃飯。顧唯佳為她買了點蘋果,說是生病的人必須多補充點維生素,對身體有好處。顧唯佳給劉戀洗乾淨了蘋果,放在她的床邊。
  劉戀半躺在床上,邊吃蘋果邊對顧唯佳說:「剛才是張濤給你打的電話吧?他找你有事的話你就去吧,我這邊沒什麼事,自己看看書也可以。你現在天天在這兒陪我聊天,把張濤都給拋棄了,他要恨死我了。」
  顧唯佳說:「他敢?!你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如果我不陪你,誰陪你啊?難道讓陶倩雯和謝馨怡陪你嗎?她們兩個就知道逛街,才不管你死活呢。現在知道什麼是好姐妹了吧?」
  「嗯,你對我最好了。」劉戀笑嘻嘻地說,「蘋果真甜。」
  「我都挑個兒大的買,當然甜咯。」顧唯佳在劉戀的桌子上隨手拿本《昕薇》雜誌,邊翻邊說,「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夠倒霉的。要是你不去陳教授的辦公室,他的屍體恐怕要等到傍晚五點以後才會被大樓管理員發現。」
  聽到顧唯佳這麼說,劉戀低下了頭。她把吃了一半的蘋果放在床邊的飯盒上,沒有說話。
  見到她這樣,顧唯佳心裡怪自己多嘴,哪壺不開提哪壺,又戳到劉戀的心病上。於是她連忙道歉:「劉戀,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