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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項澤羽的聲音把項澤悠從一陣胡思亂想中拽回,他剛要走上前,卻被跨步出來的人阻擋住。
  「還是我去更方便。」霍宇康主動站出來,「畢竟我是船上的船員,也應該不會引起裡面的人懷疑。」
  說著,他走上前幾步,敲響了房門,「您好,我是霍宇康,這艘船上的工作人員,請您開一下門。」
  隔著厚厚的門板,聽不見裡面的聲音,幾人屏息盯著門等待,門卻始終沒有絲毫動靜。就在他們以為房裡沒有人或者那客人不會開門的時候,門被從裡面開了一道縫,探出一張捂得嚴嚴實實的臉,只留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機警地看著眾人。
  「有什麼事?」那人開口問,被厚重的圍巾捂著嘴,本來就瘖啞的聲音更加混沌不清,聽起來像砂紙刮過耳朵裡一樣難受。
  霍宇康到他面前,和善地解釋,「是這樣,不久前船上有人自殺了。」
  「那又怎麼樣?」那人眼睛裡仍是死水一潭,明顯寫著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
  「他衣服上有紅茶留下的痕跡,我們想知道他生前都去過哪裡,現在還差您這房間沒檢查過。」
  「我這兒沒有那種東西。」那人說著,就要關上門。
  項澤羽敏捷地一閃身拉住門,那人狠狠瞪著項澤羽,用力地想關上門,但卻敵不過項澤羽的力氣。項澤羽只是禮貌地笑道:「死者是不是自殺現在還不能確定,如果您不讓我們進去查看,可是會把嫌疑攬在自己身上,到時候我們天天來打擾,我猜您也不希望吧?」
  秦路影不得不承認,多年來辦案經驗的積累,已把項澤羽磨煉成一名優秀的警員。雖然他做事刻板過於堅持原則,但在許多事情的處理上,他有著自己的想法。他懂得通過觀察抓住人心,讓人雖心存不甘卻無法反駁。4號房的客人把自己隱藏得這麼深,必定是不想和其他人多接觸,項澤羽的話無異於給他心上扎一根針,痛得難受,卻拔除不了。秦路影敢打賭,他會答應,因為他別無選擇。
  果然,那人猶豫一下,閃身打開門,無聲默許其他人走進房裡。
  一踏入房門,撲鼻而來的藥味讓秦路影不由得皺了皺眉。才上船兩天,這味道聞起來卻像是積累了兩年,看來不是偶爾用一次藥的結果。這人生了某種病,而且病得不輕,難怪平時不願意出現在大家面前。但病成這樣的人,又為什麼還要獨自出門坐船出航?
  「你們隨便找吧,看完趕快出去。」那人的聲音打斷了秦路影的思考,他轉身走回椅子上坐下,木然背過身,不再答理秦路影等幾人。
  在房內翻了一圈,並沒發現紅茶,反倒是桌子上的幾張剪報吸引了秦路影的注意。她看似不經意地踱到桌子前,偷瞄方塊大小的報紙。剪報看上去已經有幾年,紙張微微泛出些許黃舊的顏色。
  「這是什麼?」秦路影故作不經意地拿起剪報翻看。
  「還給我!別隨便動!」
  那人忽然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激動地從秦路影手裡奪過剪報,但是因為動作太大,甩掉了頭上的大帽子,大半張臉呈現在眾人面前。幾秒的沉默之後,程玉發出一聲尖叫,毫無心理準備的其他人也是驚得目瞪口呆。
  在那人黝黑的臉上,分佈著大小不一、形狀不一的白色斑點及斑片,在他黝黑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連他的眉毛也是黑少白多,有些凌亂的頭髮雜草一樣披在臉的周圍,與整張臉和一身黑色衣服的打扮交織在一起,詭異得令人脊背發冷。
  那人無聲地撿起地上的帽子,重新戴了回去,再開口聲音似乎更加嘶啞,但情緒卻鎮定下來,「看夠了沒有?這次你們滿意了?」
  「這……這是……」
  「白癜風,也叫白駁風。」接話的人是秦路影,她距離那人最近,因此也看得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她口氣平緩地說明,「我看過網上的資料,白癜風是後天性因皮膚色素脫失而發生的局限性白色斑片,使得局部皮膚呈白斑樣。醫學上通常把這種病變叫色素脫失。一般膚色淺的人發病率較低,膚色較深的人發病率較高,很容易確診,卻不好治療,而且常會誘發其他多種疾病。」
  「沒錯。」那人頹喪地坐在椅子上,被看穿了偽裝,索性不再抵抗,「除了白癜風,我現在已經是喉癌晚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這都是報應,我的罪孽本來以為在這船上能贖清,但到現在也沒等到一點兒消息,看來也只有下輩子再償還了。」
  「我們該怎麼稱呼您?」項澤羽開口問道。
  「我姓張,叫張成。」
  「您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秦路影忍不住插話進來問,「上了這艘船就能贖罪?」
  「你們就別問了,我無可奉告。」
  「是不是和那幾張剪報有關係?」剪報上的內容忽然閃過秦路影的腦海,她靈光一現,追問道。
  張成站起身,不由分說就把秦路影往外推,聲音堅定而且決絕,「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們都出去,出去吧!」
  「我……」秦路影還想再說下去,項澤羽拉住她,將她帶出了4號房。看著張成在幾人身後關上門,把自己繼續隔絕在隱蔽的一隅,誰也沒有想到,這是第一次見到張成,竟也是最後一次。
  「我們就這樣放過張成,不再繼續問了?」項澤悠停下腳步,疑惑地問。
  「你還真是個衝動寶寶。」秦路影看了他一眼,將手搭在他肩頭拍了拍,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小悠,要想做個合格的偵探,遇事總先行動再思考是不行的。」
  「可是……」
  項澤悠總覺得有些不甘心,但他也稍微明白了秦路影的用意,現在一切還都不明瞭,人多眼雜,說太多容易節外生枝,還是等探查結束再回房裡找哥哥他們慢慢討論。
  「這間就是彭鑫住的吧?」
  項澤悠還在發呆,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緊挨著張成房間的5號房門口,項澤悠連忙跟了上去。幾人略作商量,還是由霍宇康敲響了房門,但敲了一陣,始終沒見彭鑫出現,門裡連應答的聲音都不曾有。
  「彭鑫好像不在。」霍宇康轉身,朝項澤羽他們搖了搖頭。
  「那就先去程小姐房裡好了,一會兒我們再去四處找找彭鑫。」
  「我……我一個女人的房間,你們去恐怕不太方便。」程玉往後退了一步,神色流露出些微她自己都沒發覺的不自然。
  秦路影不以為意地眉角上揚,「我不也是女人?我那裡你們都已經看過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說完,她頓了頓,忽而笑起來,「還是說,程小姐你不敢讓我們看?」
  「我怕什麼,你們愛看就看。」
  程玉被秦路影一說,面子上似乎掛不住,為了撇清自己,只能帶著他們走到1號房。她在門前停下腳步,回頭又看了幾人一眼,才磨磨蹭蹭地掏出房卡開了門。
  程玉的房間很簡單,除了兩件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就是桌子上擺放的一台筆記本電腦,並沒有多餘的物品。電腦旁放著一個玻璃杯,透明的杯子清晰可見褐紅色的液體。項澤羽走上前端起杯子,湊到鼻子邊聞了聞,再轉身眼中犀利無比。
  「是紅茶,和賈路衣服上的一樣。」
  在大家逼視的目光下,程玉低下頭,但隨即又像是另有所思,飛快抬頭大聲叫嚷著,「不是我,賈路的死和我沒有關係!」
  「那麼就希望你好好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項澤悠踱到程玉面前,笑嘻嘻地看著她驚慌失措的臉,但神情卻隱隱透著正色。
  程玉避開他的視線,「我只是昨晚請他喝了杯茶,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茶水弄在衣服上,這能說明什麼?」
  「剛才你怎麼不說?」
  「我聽你們說不能確定賈路是不是自殺,怕牽扯到我身上。」程玉急切地辯解。
  秦路影懷疑地靠近程玉,依舊面帶笑意,「你和賈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