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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

  「第一名被害人和第二名被害人所收到的信件,其郵票都是古鎮古橋。寄出地分別是浙江湖州和江蘇揚州,然而,我從兩地郵局給自己寄信,得到的郵票並非是古鎮古橋。我在杭州以及本地,也未看到此種郵票。而唯獨從溫州郵局寄出的信件上,是此種郵票。5月8日與9日寄信時間,您恰巧都在溫州。」
  「原來如此!」宮政恍然大悟。
  老者臉頰的肉微微抽動,沉默不語。
  「您的詭計其實很簡單。您是在溫州郵局購買好信封和郵票,將密碼信裝好之後,讓從浙江湖州和江蘇揚州到此看病的病人帶回到湖州和揚州幫你寄出。」
  「至於你如何叫患者幫你寄信而不起懷疑,很簡單,只要找一個合適的借口。比如你說你告訴一位朋友你在湖州,現在要給朋友寫封信,怕他發現自己撒謊,故而請他幫助在湖州投遞信件。對方定然不會懷疑,加之你是幫他治病的老中醫,肯定是義不容辭。」
  「只要查詢一下你此次義診的登記,找到湖州和揚州的患者,便可作人證。另外,被害人王貴身上的第三封宋詞密碼信並不是郵寄,因為詞人李之儀的故鄉在河北省,並沒有此地的患者,河北離此太遠,故而您只能自己將信放置在死者口袋中。」
  老者的臉色終於鐵青,呆立在微風中搖曳,緊緊抓著枴杖。
  宮布布繼續說:「您將密碼信放置在死者口袋中這點,也做得並不完美。雖然說您考慮得很周詳,將宋詞密碼信放入死者的口袋內,還特意拉上口袋拉鏈,防止被水浸泡過久而溶化,可是您又失誤了。」
  「我問過死者的妻子,得知他並不是一個左撇子。這就出現了一點奇怪的地方。一般人拿放東西幾乎都是右手在操作,所以都會把東西放在右邊的口袋。但是那封密碼信卻出現在死者的左兜中。因為死者是面對著您,所以你就順勢將信放在了你右手邊的那個衣兜,也就是死者的左兜。您所做的這些,不免是畫蛇添足了。」
  「所有的罪犯最終都希望脫罪,最好能夠造成自殺的假象,所以此案一開始就很奇怪。從死亡跡象來看,完全可以認為是自殺,然而,兇手卻偏偏留下一封相關的宋詞密碼信,由此讓替方斷定是他殺,而且可以確定是同一人所為。我想,這才是您真正的謀殺吧?」
  「啊?真正的謀殺?」有人疑惑道。
  「你為何要殺掉張天寶,動機很簡單。張天寶用照片勒索你,你必須要保護自己的女兒以及自己的尊嚴,於是,便產生了殺機。」
  「可是,殺人必須有兇手,這是無法改變的真理。當然,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抓。所以,這起命案必須有一個兇手。你所設計的兇手,就是韓千尋。韓千尋是此事的源頭,是你心頭最恨之人。你可能原先想要將張天寶和韓千尋一起殺掉,但一番思索之後,決定讓韓千尋做替死鬼,使其生不如死。所以,我們便在死亡現場看到了那一封宋詞密碼信。宋詞密碼的創作者是韓千尋,那麼,兇手便指向他。」
  「你也許並不想殺第二名和第三名被害人,但是,顧及僅憑第一封密碼信,命案的禍端尚不足以燒到韓千尋的身上,所以,你決定做出一個循序漸進的引導方式,使警方一步一步慢慢認定兇手是韓千尋。直到你殺害第三名被害人王貴,從而正式嫁禍給韓千尋。最後這一步,你設計得確實很周詳。」
  「死者在河中被發現,身上物件幾乎全無。你掏走被害人王貴身上幾乎所有的物件,目的是讓警方暫時無法判斷死者的身份,更加堅信是韓千尋殺害死者。警方一旦查明死者的身份,便立刻會懷疑是韓千尋所為。而將宋詞密碼信放在被害人王貴的口袋內,是擔心警方會很簡單處理此事,誤認為死者是意外失足落水溺死,導致您的計劃前功盡棄。5月16日,你故意給韓千尋打了勒索電話,約他出來交易。你以為韓千尋一定不敢聲張,偷偷地出來赴會,這樣,案發時間他將沒有時間證人,百口莫辯。到時所有人都會認為韓千尋因醫療糾紛而殺人滅口,棄置河中毀屍滅跡。沒想到韓千尋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報了警,意外地得到了一個非常完美確鑿的不在場證明。」
  「你為何會收到一封宋詞密碼信就不言而喻,這一切,只是你自導自演的小把戲。」
  「小把戲!如果未在宋詞和郵票上出現漏洞,壓根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老者終於被激怒,忍不住開口。
  「看來,您最認自己是兇手!」宮布布深知他已是無路可逃。
  「爸!」田菊喊一聲,低垂下頭哭了起來。
  「我即便承認,不過,一個七旬老頭如何打昏三名青壯年人?」
  每個罪犯到最後垂死關頭總是希望能夠得到一點點的勝利,從別人對某一細節的不解中,給自己以慰藉。宮布布絕對不會給對方任何逞能的機會,因為罪犯的自得就等於偵探的缺憾。
  「三名被害人確實無傷痕,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法醫也未檢測出迷藥成分。警方曾經懷疑是電棍,但最終這個假設也被推翻。」
  老者諷刺地一笑。
  「當然,您擊昏死者的並不是電棍,而是您現在手中的枴杖。」宮布布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
  「枴杖?這怎麼可能?」宮政從旁質疑道。
  「那對於普通人確實是件難事,不可思議。可是,對於中醫就完全不同了。老中醫對人體穴位瞭如指掌,雖然沒有武俠小說中的點穴法,不過,擊中某一穴位使人短暫昏厥還是能夠辦到的。被害人在後頸部被枴杖準確地重擊後,便會暫時性昏厥。普通人即便懂得這個知識,難以擊中此穴位。而唯有經驗老到的中醫,熟識穴位,才能百發百中!張天寶死的時候衣服上沾有灰塵,我想那是你在爛尾樓將他擊暈倒地時沾上的,你餵他吃下有毒的膠囊後離開,他醒過來之後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回到餐館後才毒發身亡;你約第二名死者孫建到通濟河邊,趁他不備在他身後將其擊暈,給他注射了大劑量的蛇毒,致使其身亡;第三名死者也是同樣,將他擊暈後直接溺死在河中。」
  老者的臉部浮現出難堪的笑容。這是他心理最後一絲的掩飾,剩餘的全部是絕望。
  「至於田菊,她為什麼用宋詞密碼寫了這首唐琬的《釵頭鳳》,原因也很簡單。她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她已經猜到,她的父親就是兇手。她之前看到過兇手留下的宋詞密碼,以她對宋詞的造詣,絕對不會沒有發現密碼中存在著錯誤。所以她開始就很肯定韓千尋不是兇手。在我們懷疑韓千尋的時候,她很爽快地拿出了當年的情書,這並不符合一個急於為情人脫罪的女人的心態。除非她知道,那封平仄毫無錯誤的情書,才是可以幫助情人脫罪的證物!」午後!書社!
  「但是她關於密碼信中的錯誤,她卻一直沒有聲張,因為她隱隱懷疑,兇手會是自己的丈夫或者父親。直到她在父親的家中,看到了最後那首陸游的《釵頭鳳》,恐怕心中的答案就已經確鑿無疑了。故而她決定自己假裝成兇手,最後在眾人面前服毒自殺,了結這件事情。」
  田菊傷心欲絕的抽泣聲隨風飄送。
  韓千尋已經默默地滑下淚水,感受到一個女人強烈的悲傷和抉擇,將田菊輕輕地擁在懷裡。
  宮布布悲憫的目光定格在聽到一切之後悲泣的田菊,「你應該清楚,即便你死掉,也未必能夠解決這一切。它還會繼續下去,甚至更加悲慘。老爸,解開她吧,真相已經揭曉,現在她應該不會再要尋死了。」
  「把手中的枴杖放下!」宮政指著田嚴手中的枴杖,緊張地喊。
  「小菊,以後好好保重,爸爸恐怕不能夠再陪著你了。」田嚴頹然地歎息了一聲,任由宮政將手銬銬在自己手上。
  「爸!」田菊衝上去,父女相抱悲鳴痛哭,震顫在場所有人的心靈。警察上前將田嚴帶走,送上了警車。
  宮布布轉頭看了看默默站在一邊的韓千尋,他一直攙扶著哭得肝腸寸斷的田菊。宮布布輕輕歎了一口氣。如果沒有犯罪,沒有偏見,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麼,此時此刻會是多麼感人的一幕。
  此時韓千尋也正好抬頭,接觸到了宮布布的目光。
  宮布布衝他吐吐舌頭,「現在你終於可以認同我不是八卦記者,而是柯南、福爾摩斯、波洛、奎因之類了吧?」
  韓千尋由衷地點了點頭,給了她一個最終的溫暖的微笑,他的手始終握著田菊的,沒有鬆開。
  宮布布轉身離開,不忍再看親人生離死別的感傷場面。唉,不知道這是完滿的結局,還是淒慘的悲劇。也許所有的真相,都是穿著殘酷的外衣。如果你一意追尋真相,就不得不一再承受這樣的殘酷。
  「結局很完美,你做得已經很棒!你真是老爸的驕傲!我的小布是女福爾摩斯,女柯南!哈哈。」老爸宮政伸出大拇指,趾高氣揚地大笑。
  「哪裡完美啦?我的包包都完蛋啦!」宮布布低頭委屈地擦拭著包包表面濺到的殺蟲劑溶液,那塊斑點肯定洗不掉。
第十章 宮布布的結束語
  大家好。我是宮布布。現在,本大王已經解決了這次的案件。其實早在之前我已經猜到真正的兇手是誰了,但是當時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所以沒有立刻指認兇手。這次因為我的完美主義,差點造成一場悲劇,導致整個事件變得毫無意義。在此,我向所有當事人以及相關的人員道歉。不過,幸好在關鍵時刻,我的包包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避免了慘事的發生!雖然它已經很陳舊,但是,它是我的寶物箱,在關鍵時刻,它才是最靠得住的東西。所以,想要做我的男朋友的某些人,都應該送我名牌包包,這樣在關鍵時刻,我就能保護你。(汗!我在說什麼啊……)
  這次的事件不僅僅是一起兇案,而且還是一個難解的愛情困局,也許這比血案本身更加令人欷歔。聽說田菊離婚了,潘永利並沒有糾纏,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田菊跟韓千尋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至於田嚴,聽說被捕沒有多久就突發急性腦溢血去世了。我想,這對於他來說,不能不算是一個最好的結果。那個老人的偏執和頑固釀成了這起悲劇,但是被殺者們所犯的貪婪的罪,也從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所有的故事終有結局,既然這是一起有關宋詞密碼的案件,我就不妨用一首宋詞密碼來結束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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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猜到了這是哪一首宋詞了嗎?不錯,就是蘇軾那首著名的悼念亡妻的《江城子》。我非常喜歡這首詞,但是因為意境過於悲傷,甚至不敢一再地讀它。如果真有那個世界存在的話,我想這個時候,田嚴老人跟他深愛的妻子,已經相聚了吧?
  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
  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