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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節

  但是,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無論如何,還是確認一下的好。
  邢碧暄告訴了我地址,正是在閔行區的康城小區。我立刻驅車前往。
  開門的女孩,差點把我的眼球驚掉出來。年紀不大,臉蛋看起來倒是很精緻,戴著一副碩大無比的黑框眼鏡,就快把鼻子壓塌似的。上面一件沾著番茄醬的大背心,裡面竟是完全真空;下面一條分不清是不是內褲的短褲,手指搓了搓鼻子,道:「你是林佑?」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向門裡走去。屋裡面也是亂七八糟,還瀰漫著一種酸酸的像是白醋的味道。各種方便面的盒子滿地都是,被子散亂地堆在床腳,掛在窗外的衣服像聯合國大樓外的各色國旗一樣隨風飄揚。
  好歹是個女生啊,這房間根本插不下腳,也太不修邊幅了吧?我心裡那個寒啊,這就是程序猿啊。
  我只顧往屋裡走,一不小心踩扁了個方便面的盒子,身子一歪,連忙扶住旁邊的櫃子。只能在心裡搖頭。
  她卻完全不理會我的窘態,拿起一個像是頭戴式耳機的東西,連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向我道:「去看看你的車。」
  把車裡裡外外掃瞄了一整圈,邢碧暄爬出來,道:「沒有問題。雖然有這個,」說著,她把一個連著一根電線的黑色小方塊交給我,「是個GPS信號發射器,但是後座煙缸裡的一個干擾源確實阻斷了信號的發送。沒有理由……咦?」
  邢碧暄突然直愣愣地望著我,拿了那個耳機一樣的東西對準我,看看盒子上的指針表,道:「你身上怎麼會有信號?」
  聽她這話,我頓時呆住。
  莫非……
  我連忙轉過身去,她拿著那個耳機狀的東西在背上掃來掃去,終於停下來,就在這小區停車場,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撩起我的衣服,手指按在某處,道:「是這個!」
  我心下涼了半截。
  邢碧暄手指點在這裡,我就明白了。原來是她!
  那個讓人看不入眼、笑起來卻感覺完全無害的推油技師!今天凌晨我為了打消她的戒心,幾乎全裸著一邊接受服務一邊套她的話,忽然背上痛了一下,她說是給我擠了個粉刺。我當時想這大概是很多女孩子都有的「擠粉刺強迫症」,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給我身上裝了個定位器!
  她到底是什麼人?
  往往,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埋藏得最深。聽說在上海某個高檔酒店,有個掃地的保潔阿姨,從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卻是國家安全機關派駐的特工。她的任務就是在每天下班的時候,把今天入住酒店的賓客名單謄抄一遍。在這個美國大片橫行的年代,我們對特工的印象就是一身黑西裝,耳朵上戴著微型對講機,表情嚴肅,體型高大。實際上,特工的招募標準,正是四個字:「泯然眾人」,能看得出是特工的特工,不是特工,至少不是個好特工。
  雖然那姑娘只是個推油技師,而且是我反覆重選之後,特意挑的一個最不起眼的。但是,畢竟是在達度拉組織開的店裡,這種手段,根本沒用。猶記得那個情面小鬍子的傢伙,就是個易容高手,說不定,我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美女技師,和最後這個醜女技師,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忽地一拍腦袋,連忙給灝靈打電話。既然我在按摩推油店被安上了定位器,那之後去過的所有地方,都不安全!
  特別是,那個房子裡,還有蕭璐琪在!
  灝靈的電話,卻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我向邢碧暄道:「快點,什麼東西都行,把這個玩意給我摳出來!」
  邢碧暄卻淡淡地道:「何必呢,這麼好的東西,幹嘛要摳出來?」
  我聽了這話,急得幾乎要跳腳。卻聽她繼續不緊不慢地道:「這種定位器發出的信號連加密都沒有,既然有人要定位你,如果你把它弄壞,那人不就馬上知道你發現了它?幹嘛侵入它的信道,給對方錯誤的信息?」
  我斷然搖手,道:「何必這麼麻煩,摳出來找個地方丟了,也一樣。」
  邢碧暄「哦」了一聲,道:「這倒是。不過有些安在人體裡的定位器,是能夠感知體溫和血液流動的。如果離開人體,就會自動向監視的人發出信號。當然了,這個定位器也許沒那麼高級,你要不要賭一賭?」
  我哪裡敢賭這個,飛快地道:「那你有辦法改變它的信號?」
  邢碧暄大咧咧地吸了吸鼻子,道:「小菜一碟。」
  我趕緊點頭,道:「那就快點,我著急去救人。」
  但是這姑娘很快就給我出了難題:她無法遠程接入這個定位器的信道,最多的有效距離也就是五六十米。而這個定位器大約每五分鐘發送一次信號。所以,她必須一直跟著我,不斷修改這個定位器的信號,否則她的提議也不會起到作用。
  畢竟我現在要趕回松江,那是我的安全基地。在沒有確認她是否完全可靠的前提下,我對帶她前行還是有著很大顧慮的。但是事出緊急,我只能答應了她。
  她回房間簡單做了準備,我看著這個滿桌是電腦的房間,輕聲道:「這個房間以後可能不安全了,這一陣子都不要回來了。」
  邢碧暄滿不在乎地道:「我就一個不停按0和1的,誰來要我的命?」說著,拿了一台插著無線網卡的筆記本,便隨我下了樓。這姑娘一路上不停地敲打著鍵盤,我斜眼望著,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漆黑的DOS界面下完成的,雖然顯得很不高科技,但是感覺相當牛波伊。
  我問她道:「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怎麼才能萬全地把這個定位器取下來?」
  邢碧暄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道:「你要是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我可以辭職不幹了麼?」
  我為之氣結,沒好氣地道:「我是說,除了把這個玩意連皮帶肉地剜出來,趁著熱乎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之外,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邢碧暄頭也不抬,手指搓了搓鼻子,道:「沒有了。」
  我只能一頭汗。摸出手機繼續給灝靈打電話。轉念一想,現在是晚上,莫非她又去打工了?於是轉而打今天給朱峻軒買的新手機。
  響了幾聲之後,朱峻軒的聲音傳來。我急忙道:「朱大叔,你們那裡沒事吧?」
  「沒事,怎麼了?」
  我暫時鬆了口氣,道:「你們一定要小心,我身上被裝了定位器,那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朱峻軒嗯了一聲,話音沒落,電話突然斷線,傳來嘟嘟聲。
  我「喂」了幾次,重新撥打過去,卻顯示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心下著急,連忙一腳油門轟出,車子風馳電掣般地在高速路上左衝右突,飛速前進。
  拜託,一定要趕得及啊!
  這次我卻沒有走菘澤大道,而是從滬杭高速G60一路奔過去,這條單向四車道的路,雖然車子不少,但安全些。
  我向邢碧暄道:「能不能反向追查我身上的定位器,信號是發向哪裡的?」
  「查不了。這個定位器是單向發射的,沒有接收功能,」邢碧暄又揉了揉鼻子,道,「如果是雙向定位,那說不定能查出來。」
  我也不再多言,一路狂飆,終於開到小區裡,七拐八繞到了樓下,我向邢碧暄道:「在六樓,還在不在有效範圍內?我到了房子裡還能改麼?」
  邢碧暄道:「說不準。怎麼,還要我在車裡坐著啊?」
  「額,」我帶著些歉意地道,「有些不方便。」說白了,在弄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之前,我還是對她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