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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節

  我望著她的背影,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笑意。早上看法醫報告的時候,這姑娘就一副忍不住作嘔的模樣,說明她根本就很少看這類報告。現在又是這般表現,再加上她剛才那句話,更讓我對她的身份表示嚴重懷疑。
  雖然當初在她面前認了慫,其實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我承認,之前聽她說我的受害人不止一個兩個時,我的第一反應還真以為她說的是被我送進醫院的那四個鐵牢看守,計春華、小寒那些人。但是仔細一想,其實未必如此。
  她之前說的那些調查我所得到的結果,到我帶著蕭璐琪從久事西郊花園搬出來之後,基本上就斷掉了。那之後發生的事情,無論我怎麼想,都覺得警察很難追查到,特別是我下藥把四個看守這件事,除非有內鬼,否則不可能洩露。
  所以,我故意拖延時間,到了這黑燈瞎火的夜晚才帶她去這漕涇糧庫。正如她說的那樣「我好歹也是個女的吧?」沒錯,我就是要在她擔驚受怕、心理防線脆弱的時候,冷不丁地誘她說出實情。
  照她的話來看,她說的犯罪,很有可能不是我對那四個看守實施的故意傷害行為,而是非法拘禁,指的是襲擊我們金山島探險小分隊的那些人:赤鷹、另外三個殺手、一個司機。所以我說「四個人」的時候,她才會說「少了一個」。
  雖然從她對既然她對令空領導下的組織的所作所為和我的故意傷害行為都不清楚,為什麼還要以臥底的方式、大費周章地調查我?
  甚至,我對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也並不瞭解:曹文雯,到底是不是警察?我現在相信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對我的信息,以及這個漕涇糧庫案件大致情況的瞭解。至於警徽警證警號等等,我一無所知。
  從曹文雯的話來看,她對日期的掌握之準確,說明確實對我做了很多詳細的調查。但是仔細想來,很多地方是接不上的。比如醫院內部的系統,其實是不與公安局聯網的。我在金山醫院的住院情況,除非她特意去那邊調查,否則不可能知道。可我既然沒有在金山區留下任何身份線索,她又怎麼可能特意去那裡找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曹文雯見我呈癡呆狀,冷笑道:「愣什麼?你是怕了,還是毒癮犯了?」
  我朝她洒然一笑,心裡道:我是怕了。我怕的是你。你到底是誰??
第六章 初探糧庫
  同樣重要的問題是:曹文雯,或者說警察叔叔阿姨們,怎麼會查到我們非法拘禁赤鷹等五個人的事?這件事絕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我們是在那個出租房裡抓住那五個人的,然後把他們帶到了蔣南的房子裡,第二天就轉手給小寒,送進那個鐵牢裡了。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小分隊的小夥伴們,還有令空和鐵牢的四個看守……難道,是令空賣了我?
  不,應該不是他。要是說起來,他才是非法拘禁的正主,還是那些刑具拷問的背後主謀。他在胤老太太的那個組織裡陷得如此之深,沒有理由會告發我。
  一個名字蹦到我的腦海裡:董昊。沒錯,他也是知情人之一,我帶著蕭璐琪離開久事西郊花園之後,就與組織斷了聯繫,那之後的事情,董昊無法知曉,這個曹文雯也就無法知曉了。由此看來,曹文雯對我的瞭解,很可能是從董昊那裡來的,特別是赤鷹等五個人的事,董昊當時也是當事人之一。而且,董昊本來就與李芊羽有些齷齪:根據我之前向明瑩講過的推理,他還很有可能是放走李芊羽的人。我打進陳子奇內部這件事,董昊很可能從李芊羽那裡知道。
  但是……警察那天也確實查封了我的家啊……這怎麼解釋呢?
  不對,這件事,其實是令空告訴我的。到底是否確有此事,我並沒有親眼看到。
  而且,那天在金山島上,楊滔曾經告訴我,董昊父親的身份,那絕對能夠是在上海呼風喚雨的職位之一。由此來說,就算曹文雯是個貨真價實的警察,也未必不是董昊私下動用關係,才派到我身邊來做臥底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女人的身份就更讓人頭痛了。令空和董昊相勾結,而董昊又與李芊羽之間有些不乾不淨,從某種意義上說,胤老太太的組織和陳子奇竟然是混雜交織在一起的。在這種情況下,我連站隊的機會都沒有。背後沒有人,心裡就踏實不了。
  看著曹文雯的側面,我心裡叫苦不迭。
  兩人「各懷鬼胎」,沉默著向糧庫走去,一路上緩緩地都是下坡路,走起來倒是很輕鬆。到了大門附近,兩側的路燈卻都已壞掉,根本不照明。
  「這個糧庫很奇怪,你不覺得麼?」我環繞著四周,向曹文雯道。
  「有什麼奇怪的?」曹文雯聽我這陰測測的說話方式,有些膽怯。
  「首先,糧庫應該是設計在什麼地方?肯定是離糧食產地近、交通也方便的地方,一般會在農村和城市的結合部。奉賢、金山這一塊地區,雖然農田比較多,但是所產的糧食都供上海居民,不會出口到浙江或者國外,根本無需海運。那為什麼要在海邊修個糧庫呢?這裡距市區非常遠,交通也不方便。」
  曹文雯「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第二,為了防止雨水灌入,糧庫一般都是修在高地上。我們剛才一路走來,都是下坡路,說明這個糧庫地勢很低。這也不符合修建糧庫的標準。」
  曹文雯仍舊不發一言,只默默地聽著。
  鐵門沒有鎖,手摸上去沙沙的,應該是已經風乾了的血跡,手電照去,觸目驚心。
  「瞧你們幹的這活兒,連血都不擦掉。」我調侃地道。
  「我們只負責勘查現場,擦血跡這事兒應該是城管或者保潔來干啊。不服找市政管理局去。」曹文雯翻了翻白眼,道。
  我頓時啞了聲。聽這口氣,倒真像是個在局子裡混過的。剎那間,她的形象在我的腦海裡又模糊了幾分。到底她是不是個警察?我真的一頭霧水。
  不過更讓我頭痛的,是眼前這個鬼地方。如果說圍繞著三環嵌套的標誌發生過三場火災的話,這裡的火災與那個發生在海鮮倉庫的火災有著明顯的不同:海鮮倉庫的火災是用來抹殺被施了藥的蘇楚君的,但是這個糧庫,既然它在修建的時候就已經建成三環嵌套的模樣,說明主持修建它的人是隸屬於守陵人組織的,卻為何也遭了火災呢?
  難道守陵人組織內部起了內訌?
  這也是我這次來,最想要搞清楚的問題。希望這場大火還沒有把這地方徹底毀掉。
  這麼想著,我推門進去,拿手電四下照著。只見四面都是灰燼,一片破敗。看來這場火著實燒得不輕。不知道怎麼的,曹文雯和我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總有一點點差別。隱隱的違和感,讓我忍不住向她的鞋子瞄了一眼,但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蹊蹺的樣子。
  「剛才那個閃光是怎麼回事?」曹文雯向我道。
  我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今天是2007年7月6日,農曆五月二十二。今天是下弦月,只有後半夜才出現,現在剛入夜沒多久,肯定沒有月光。所以應該不是什麼東西反射月光。」
  曹文雯顫聲道,「難道手電光麼?你的意思,是說這個鬼地方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如果真有別人,那肯定是心懷叵測之徒,你帶傢伙來了沒?」
  聽曹文雯勉強「嗯」了一聲,我便繼續向裡面行去,走到第一個糧倉附近。這是三環嵌套圖形的其中一個圓的最外側,現在已經燒得只剩基座。我戴上手套,雙手一撐翻了進去。這圓形糧倉,估計直徑有20米左右,算是所有糧倉裡最大的一個。曹文雯不敢進來,在外面道:「這破糧倉有什麼好看的?」
  我「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回答她。若你把這次實地勘察當做一次探險盜墓般的活動,那就大錯特錯。我所關心的是,當初設計這個糧庫的,是什麼樣的人?他一定與那個三環嵌套的標誌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必須要摸清他的設計理念才行。
  「這下面似乎是空的。」我用腳在糧倉裡的地面上跺了跺,發出空空的聲音。
  曹文雯連忙道:「空的?都被火燒過了,你小心地板脆,掉下去。」
  「沒事,」我四下查看著,道,「這個糧庫總共有三個門。依我看,這是一個乾燥庫。下面設計成空的,是為了方便通風乾燥糧食,以備長期儲存。而且,這下面很可能有個閘門,」我從糧倉裡跳了出來,拍著手套上的灰燼,道:「你的鞋子裡有什麼蹊蹺沒有?」
  「鞋子?」曹文雯愣了一下,道,「沒有。就是普通的鞋子。你剛才說什麼閘門?」
  「嗯,剛才走進來的時候,你我的腳步聲有些輕微的不同。我估計從大門到這裡,地下有一條通道,與外面的海水相連。萬一失火,只要打開閘門,海水就會湧進來,方便滅火。」
  曹文雯「哦」了一聲,並未在意。我卻有些興奮:如果說這個地方是守陵人組織的據點,也難怪他們會選擇在這個地方,還要修建成糧庫的模樣——這些守陵人都是巴焦人的一個分支,潛水能力極好。萬一有起事來,只要通過地下這條通往大海的秘道,就可以很方便地水遁逃走。而且這個地方離浮山島很近。你也知道,那個島上,也有一個三環嵌套的標誌。這個設計,可謂精心。
  我和曹文雯繼續向裡面走去。其他的糧倉並無特別。兩個手電光在低沉的夜色裡晃蕩著,直奔這些呈三環嵌套形狀的糧庫最中心而去。地圖顯示,中間的那個糧倉,也是最大的一個,被六個小糧倉環繞著。三個圓圈圍繞著的三個半圓形的空地,都是用來翻曬糧食的堆場。
  在兩邊都已經燒成焦黑的糧倉之間穿梭著,偶爾有條黑狗竄過,低吠兩聲,也不理會我們。後面的糧倉看起來還算完整,看來火源應該是從前面開始燒的。消防車來得還算快,火沒有燒過中間的糧倉,就已經抵達現場。
  很快,我們就到了中間的那個大倉庫。我找了根鐵棍,把門鎖撬開。生怕有事,仍然握著鐵棍慢慢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