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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節

  「我之前遇到過幾個來這裡找林家宅三十七號的人。鬧了半天才弄清楚,你們找的那個林家宅,根本不是這裡,那地方解放以後,舊宅拆遷,改建成了工人新村。」
  我一聽這話,知道遇上了明白人,連忙遞煙,問道:「大叔怎麼稱呼?您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大叔接了煙,美滋滋地抽上一口,道:「我姓崔,叫崔典。小伙子,你不知道這事兒很正常,這都是剛剛解放那會兒,算來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我那時候都還小呢。不過舊宅拆遷,改造成工人新村,這在以前可是大事,是那時候上海市長陳毅特批的。工人新村是從蘇聯學來的玩意兒,蓋的都是清一色的蘇式小洋樓,在那個年代,要想住到這裡去,那可得審查你祖上三輩,得是根正苗紅的工人階級,而且你還得是勞動模範,經過大評比才能住工人新村。住進去的時候都得敲鑼打鼓,別提多少風光啦!這種事,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咧?」這個叫崔典的大叔眉飛色舞地講述著那個年代的歷史,一開口就滔滔不絕。
  我點頭道:「這麼說起來,林家宅現在已經消失了,變成了工人新村的一部分?」
  崔典「嗯」了一聲,道:「是啊!早就沒了!你說的那個林家宅三十七號,大概就在曹楊路武寧路那邊吧。我都多久沒去了,也不清楚了!」
  我向崔典大伯拱手道別,一路飛馳回到市區,直奔曹楊路武寧路而去。
  我沒有去任何一個小區,而是直奔曹楊路武寧路交叉口的曹楊公園。原因很簡單:既然工人新村是解放後不久建起來的,林家宅的事情就更加歷史久遠。這種事兒,非老年人不會知道。而公園,正是老年人的聚集地,到哪兒去,估計一問一個准。我進了公園,到處打量看起來上了年紀的人,終於在公園小路上遇到個正在散步、頭髮蒼白年逾古稀的老大爺,連忙上去問道:「請問您知道工人新村在哪裡麼?」
  「工人新村?這裡哪有工人新村?」
  「大概是改了名了吧,很久以前叫工人新村的。」
  老大爺瞇起眼睛看著我,道:「唷,小伙子還知道工人新村?這地名早就不用了多少年了!」
  「現在叫什麼?」
  「現在啊,從曹楊一村到曹楊八村,是以前工人新村的地界兒。」
  我一頭冷汗。「曹楊一村」?這地方離我以前讀書的學校宿舍區大門,最多也就一公里的距離。要是三五個同學一起步行去華師大附近吃飯瞅妹的話,每次都要經過這個地方。
  沒想到,這個毫不起眼、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曹楊一村,竟然是建在一個極度詭異的神秘陰宅的原址之上!
  那老大爺盯著我道:「小伙子,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一愣,連忙賠笑道:「不瞞您說,我爺爺在解放前住過的地方,後來被蓋成了工人新村,他總和我念叨著老宅子。這不,我一回國,就來看看爺爺提起的地方,懷懷舊。」
  那老大爺道:「喲,這還是老街坊呢?你爺爺以前住哪?」
  「嗯……」我裝作沉思回憶狀,道,「好像是住在林家宅三十三號吧。爺爺您怎麼稱呼?」說著,一根玉溪煙遞上。
  「有錢大戶啊!」那老大爺接了煙,道,「我姓方,單名一個言字。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說其他地方你說不定還找得到,這林家宅,你肯定是找不到了。來來來,坐下說。小伙子叫什麼?」說著,方老爺子便坐在公園小道邊一張長椅上。
  我也坐了下去,道:「我姓林,保佑的佑。方爺爺,您咋知道找不到了?」
  方言老大爺摸了摸下巴蒼白的鬍鬚,道:「姓林啊,怪不得說是林家宅的後人,呵呵,我以前就住在方家宅的,方家宅和林家宅是隔壁裡弄,當然知道。林家宅的那些老宅子都被連根拔起,連地基都不剩了!現在都成了湖了!」
  「湖?」我疑惑地道,「我怎麼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湖啊?在哪?」
  「就在西宮,哦,你可能不知道,這地方叫滬西工人文化宮。裡面有個大湖,就是那裡了。我記得是1959年吧,對,那時候剛開始三年自然災害呢,就是1959年,開始修文化宮,到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結束的時候,文化宮才開放的。這文化宮哪,就是佔了方家宅、林家宅、陳家宅、陳家白漾、王家弄、張家橋一大片地建起來的。」方言老爺子一邊說,一邊摸著鬍鬚,猶似在追憶往事。
  他剛剛那席話一開口,我就被雷得外焦裡嫩:西宮,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去了無數次不說,陳子奇住的別墅就在那裡。只是沒想到,這地方竟然還和林家宅有關係。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方爺爺,有個事我聽我爺爺說起來過,不過他一直語焉不詳,正好您知道得多,就來問問您……」
  方言老爺子聽了這話,又瞇起眼睛問道:「你是不是想問,林家宅三十七號的事?」
  我愣住,道:「方爺爺,你咋知道的?」
  方言老爺子摸了摸鬍鬚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哪,就是喜歡追究這些稀奇事。罷了,你好歹也是林家宅的後人,我就和你說說好了。那是1956年了吧,當時發生了一起滅門血案,公安局好像把這個叫武寧路滅門血案。」
  我點頭,心想,滬西工人文化宮的地址是武寧路225號,林家宅三十七號也是武寧路,就算門牌變了,路也錯不了。看來這事兒確實有譜。
  接著,方老爺子向我講了許多關於林家宅三十七號的事情。簡而言之,就是這個房屋的戶主葉先國,據說老家是河北霸州,帶著妻子兒女三人來到上海,住進林家宅三十七號。有天半夜,還是少年的方老爺子聽到窗外人聲鼎沸,下樓問了鄰居才知道,公安局接到自首電話,說自己殺了人,但是公安趕到現場之後,只見血流滿地,已達腳踝,但房內遍尋不見屍體和兇手。鄰居們都說,這家女主人半個月前帶著孩子回娘家,男主人葉先國也很久沒有出現了。而且根據法醫判斷,地上的血量至少出自六個人。
  後來有一天,方老爺子和幾個玩伴在街上玩耍時,發現本來貼著封條的林家宅三十七號大門開著,便告訴大人。公安拍馬趕到,仍尋不著有人,只是走在前面的兩個公安感覺眼前有紅影子一飄而過,隨即調查整個房子,卻不見有什麼密室夾層,最前面的兩個公安,其中一個很快就精神失常,另一個更是神秘失蹤。因為抓不到嫌疑人,案件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兩年後,也就是1958年,這個一直沒人住的林家宅三十七號突然有人拜訪,是個自稱姓許的皮匠,是個現行反革命,被人舉報之後抓進公安局。此後這人發生了什麼事,鄰居街坊也都不知道。只是過了許久,聽說葉先國被抓住了,聽公安裡面透出來的風聲,這個葉先國祖傳三代都是玉皇廟的廟祝,似乎有些奇遇,拜在一個叫劉志明的驪山道士,學了些「道法」,加入了當時比較盛行的「一貫道」,還做到了護法的位子。
  至於葉先國結局如何,沒人知道。不過可以想像,這樣的封建迷信「反革命分子」終究難逃一死。再過了半年,工人新村開始修建,挖掘地基的時候才在林家宅三十七號地下三米深的地方挖出一個大缸,裡面竟然就是葉先國的妻子兒女。雖說被埋地下長達四年,卻鮮活如生,毫無腐敗跡象。有些人說,她們只是道法之下的假死,也有人說,她們是靈魂隨葉先國遠遊天邊,肉體保存在此……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但是,當要把這三具屍體拉去火化時,卻發現她們無緣無故失蹤了,從失蹤現場看,屍體不像是被人偷走,而像是自己用腳逃走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林家宅拆掉之後就挖了一個不規則的湖,隨後圍湖而建,修成了滬西工人文化宮。
  方言老爺子講完這些,瞇著眼睛道:「小林,這故事說完,你總能滿意了吧?」
  我點頭笑道:「原來如此啊。這事兒太詭異了。我爺爺可沒有說得這麼細。真有意思。多謝方爺爺啦!」
  和方言老爺子道了別,我直奔西宮而去。
第八章 追尋那滄海桑田的變遷
  方言老爺子剛說完「再為」(上海話:再見),又叫住我道:「小林子,你爺爺叫什麼名字?我應該和他差不多大吧,說不定認識哪。」
  我一身冷汗,心說我爺爺可是地道的山東人,哪裡會和你有交集?一時還沒編出來個名字,只能先笑道:「方爺爺,這麼多年了,你都還記得那時候的小夥伴?」
  方言老爺子摸了摸花白的鬍鬚,道:「人哪,年紀大了就總懷念以前的事。那時候我和林家宅的孩子都玩得來,名字當然記得。還記得那些年一起追過的女孩呢!」(當時的原話不是這樣,小穿越一下,大家別介意哈)
  我一聽就樂了,打著哈哈道:「方爺爺以前不會和我爺爺是情敵吧?那我可得趕緊跑路了,免得被您一頓胖揍。」
  方老爺子也笑道:「哪的話呢。不過那女孩我印象最深。」
  「是個大美女咯?」我笑嘻嘻著隨口問道,「叫啥?」
  「林胤汝。」方老爺子說出這過去暗戀過的女孩芳名,似乎臉上還帶著些「羞澀」。
  我卻直接被一道亮閃閃的天雷轟翻在地,顫聲道:「什麼?那女孩叫什麼?」
  「林胤汝。趙匡胤的胤,這字不好認哪。怎麼,你爺爺提到過這個名字嗎?」
  我渾身冒著冷汗,根本沒聽清他後面說了什麼。我擦咧,這TM玩得有點high啊!林胤汝?莫不就是組織裡的那個胤老太太?她也是林家宅的人?怪不得胤老太太此前一聽到「林家宅」這三個字,面部表情反應那麼大!
  此時我已經想好了「爺爺」的名字,說了出來,方老爺子搖搖頭說不認識。再寒暄了兩句,我便道了謝告了辭,往西宮奔去。
  曹楊公園和滬西工人文化宮之間的距離很近,我便棄車路旁、步行前往。一到西宮大門口,便見個老阿姨在兜售西宮地圖。這西宮本來沒丁點大,要什麼地圖?擺明坑人的。所以我從來沒買過。但是這次我毫不猶豫掏錢買了一張,那阿姨收了錢,樂顛顛地嘀咕了句:「鄉毋寧。」(上海話: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