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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節

  胤老太太沒聽清楚,又問了我一遍,喃喃幾句,道:「這是世界語麼?我看不像。這就是你說的,李芊羽告訴你的控制咒語吧?」
  我點點頭,道:「當時我總覺得,這是一種語言。」
  令空笑了笑,道:「這就是一種特殊咒語。就像佛教裡的六字真言、道教裡的九字真訣一樣,沒有什麼實際含義,怎麼能說是語言呢!」
  我也笑了笑,道:「我認為這句話裡,有一般語言所用的元音和輔音,抑揚頓挫,像是一句含有主語、謂語和賓語的完整的話。如果我猜得沒錯,一定能在翻譯社裡找到這樣的小語種。令空有沒有興趣,和我來打個賭?」
  「荒謬!」令空見我這般當眾反駁他,道,「什麼打賭,這種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麼可賭的!回了上海,我給你個最大的翻譯社社長的電話,你自去找他。若尋不到答案,莫說我沒幫你!」
  胤老太太慢悠悠地對令空道:「你總是這個性子,耐不住別人有不同意見。你以前不是很服他的麼?現在有個小傢伙和他如此相像,你卻怎地這般不耐煩?」
  令空聽了這話,啞著嗓子道:「是。胤老教訓得是。」
  我不等胤老太太再開口,便道:「這件事,要調查下去,有三個突破口。一是組織發動人力,去尋找有抗體的人;二是一個記載在王永順日記本上的地址,三是一個叫做林家宅37號的地方……」
  當我說出「林」字來的時候,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明瑩突然猛地咳了兩聲,只是已經來不及了,我此話一出,胤老太太和令空,都變了臉色。
  我萬沒想到,這個地名對他們來說竟然會有如此觸動,忙道:「若是不便,我就……」
  「沒什麼,」胤老太太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很快恢復了平靜,道,「若是有突破口,那便查下去。我老了,沒法幫到你們什麼。只能給你們做個後援團,在物質方面幫你們一把。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向令空提就是。如果發現什麼情況,向我匯報就是了。」
  我點頭說好,心裡便像吃了顆定心丸一般。既然胤老太太讓我直接向她負責,那就不怕令空給我什麼小鞋穿。
  飯後,胤老太太在這四季酒店裡找了間貴賓室,說要與我單獨聊聊。在沙發上坐定之後,她問道:「小林,你說的證據,是什麼?」
  「雪茄煙頭。」
  「煙頭?」
  我說這事若要解釋,那恐怕比較複雜,也有許多不便之處。不如就簡明扼要地說說吧。
  胤老太太卻搖頭,道:「我這一把年紀,風浪見得多了。有甚不便?你只說便是。把你的所見所想都說出來,我最樂意聽推理。」
  我聽她這般說,便一五一十地道:「在王永順的日記本上,記載著一個『南樂路85號A』的地址,是個海鮮倉庫,裡面有密室。密室冰櫃裡有具女屍。我在密室桌子的煙灰缸裡發現了雪茄煙灰,這些煙灰加起來,就與一根雪茄的量相當,但是我卻找不到雪茄煙頭。既然有煙灰,說明無人打掃這個煙灰缸,那麼煙頭一定還留在那個密室裡。
  既然遍尋不到,我就懷疑,這個吸煙的人,是來這個地方玩弄屍體的,說不定就極其變態地把煙頭塞進了女屍的身體裡。果然,我和明瑩在那女屍的不便處,找出了這個煙頭。」至於找出煙頭的過程,說實話,有夠噁心,我和明瑩恐怕都不願再想起,所以我便省略掉了。
  「同時,我在那密室的床單上,發現了少量男人的精斑。正常男人每次的……這個的劑量,大概是4到6毫升,由此看來,缺少的那部分也定然在那女屍體內。後來我拿那個煙頭,托我一個朋友做了鑒定,上面確實有兩個男人的體液,以及一個女人的體液。
  我在這個密室的牆上,發現了那段世界語的話,而且還有一個夾子板,上面出現過四個姓氏,其中最多的,是『蔣』和『陳』,我懷疑,這個『陳』,就是陳子奇。至於那個蔣,應該是另一個男人體液的主人。這樣一來,我們……我們……」突然,我想起了什麼奇怪的地方,臉色數變,話就說不下去。
  胤老太太接話道:「所以我們就可以用體液和那具女屍,指控陳子奇,還有這個姓『蔣』的人,侮辱屍體的罪名,判他三年,是吧?」
  「額……」我心不在焉,支支吾吾地道。雖然胤老太太所說的,不是我臉色數變的全部原因,卻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
  「但是,你明明說有四個姓氏,也就是說有四個人進過那個房間。可是你在檢驗的時候,只發現了兩個男人的體液,所以你擔心,這兩種體液裡,沒有陳子奇的?」
  「是的,沒錯。」我點頭道,心下不禁佩服這老太太到了這把歲數,腦筋還是如此靈活。
  「我也有同樣的擔心。所以剛才說的沒錯,這件事還要繼續調查下去。而且,就算能判這陳子奇三年,怕是也不足夠打壓他這囂張。」胤老太太繼續道。
  我心說這老太太是不把陳子奇弄死不罷休的節奏麼?這是有啥深仇大恨哪?不過,對陳子奇這個害了蕭璐琪的傢伙,我也是恨之入骨,若只判三年,實在太不解氣。便道:「沒錯,而且三年以下的徒刑,按法律上來說是可以適用緩刑的。陳子奇這樣手眼通天的傢伙,說不定弄個緩刑,一分鐘的牢都不用坐。」
  胤老太太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見她這般反應,問道:「胤老是否知曉這陳子奇到底是什麼人?」
第九章 除了心痛,別無他法
  胤老太太撫著沙發扶手,道:「我也不清楚。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個非常年輕的帥哥,他爸可能叫陳敘霖,不知道胤老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
  胤老太太聽了這個名字,臉上的皺紋竟然跳動一下,卻道:「知道。是個沒見過面的老對手,大概五年前,這個名字出現在上海灘。但是一直躲在陰暗處。似乎沒人見過他。」
  我說這個陳敘霖,很有可能是個很瘦的50多歲中年人,皮膚很黑,浙江口音,應該從浙江那邊過來的有錢老闆。
  胤老太太搓了搓手,掩不住地興奮,道:「你怎麼知道?」
  我赧然一笑,道:「若連這也查不出來,只怕愧對胤老的看重。」事實上,關於這個陳敘霖的模樣,我也只是聽在他那西宮別墅的家裡做事的月嫂阿姨說的,見胤老太太心情不錯,連忙跟著問道:「胤老,不知組織是怎麼處理西施屍體的呢?」
  胤老太太愣了一下,道:「這西施,果然不同凡響。我們見了,都嘖嘖稱歎,實在是天人交感、陰陽大諧,才能生出這般美貌傾城的女子。而且經歷千年不腐壞,更是令人捉摸不透其中道理。我們和她有些淵源,所以不敢輕辱其屍,令她不得安枕長眠,所以找了一塊上佳的風水寶地,把她安葬了。」
  我點頭道:「這次真是機緣巧合,我也有幸一睹芳顏,確實明艷無比、不可方物。不瞞您說,想必任何男人見到此等美人,皆有護花之心。也不想她的身體有何閃失。今有胤老照拂,定能保她萬全。我也可安心了。」
  胤老太太彷彿很享受似的,道:「小林,很少見年輕人像你這般說話帶著古味了。聽著讓人舒服。你這個佛珠手鏈,定是續建大師送你的吧?」
  我見她望著我手腕上那小葉紫檀的手鏈,道:「是的。不過這手鏈實在來之不易。我是在萬壽寺裡打了地鋪,又過了一關七步成詩,續建大師才把這手鏈給我的。」
  胤老太太笑道:「這續建大師,也是我的故交老友了。他對金山的歷史知之甚詳,我料定你們會去找他,還央他莫要為難於你,沒成想他會贈你這手鏈,真是佛緣哪!」
  我苦笑一下,與胤老太太再閒聊幾句,便從貴賓室裡退了出來。心中不禁感慨:那令空說西施屍體被「燒了」,果然沒對我說實話;但這胤老太太說「埋了」,只怕也不是實話。
  只是,既然她說了那麼一長串來哄我,總比令空的態度要可親許多。另外,關於那續建大師的話,也未必全都可信:若她與續建大師這般熟稔,何必還要讓李宇波與我們同行?只要指點我們去萬壽寺找續建大師,便可依著這個線索聽到那兩個故事,也不必再生這許多枝節了。
  還有兩件事,也讓我如鯁在喉,卻又不便多問。
  第一個是:那個三個圓圈的符號,到底是什麼?如果這個符號,真的如我想的那樣,與那「一貫道」和「林家宅37號」有關,為何明瑩和胤老太太對這個林家宅37號的反應如此強烈?
  第二個是:胤汝老太總說我和一個人很像,這個人,又是誰?
  飯後休息完畢,我們坐上四季酒店派出的豪車,打算沿著皇后大道繞一下,再從西區海底隧道直奔機場。
  車子開在皇后大道東上,我心裡默默哼唱著羅大佑的那首名曲,想著過不了幾天,便是香港回歸十週年了。突然眼睛一直,呆若木雞。
  我竟然在這行人如水的街道上,隱約見到了一個故人!
  就是那個被我騙掉了5000塊,給了張火車票把他打發到廣州的騙子道士茅斌!此刻,他還是那天來我家時的打扮,並無二致。想來他定是把行騙地點,從上海轉移到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