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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節

  第一個故事:
  秦始皇二十八年(也就是公元前219年)端月三十五日,從康城的青龍江入海口,游進龍魚一條,在江中擱淺。這龐然大物,足有七開間屋子那麼長,其吼聲如黃牛叫,在大水潭裡,用它那二扇門板大的分叉式尾巴,拍打掙扎,濺起陣陣污泥濁水。臥龍亭的人傾衢空巷在潭邊圍睹,凡看到它垂死掙扎的模樣的人無不膽戰心驚。三天以後,龍魚已氣息奄奄,無力逞威,但是人們還是拖不了它那龐大身軀上岸。人群中,有一個屠夫,姓虞名人詡,想出了一個五牛盤車之法。他讓另一個膽壯的屠夫名甘璞的,下水用木頭固定在龍魚側腹粗纜縛住魚尾,另一頭帶在盤車軸上,借來5條大牯牛,拉動盤車,絞起軸上的粗纜,牽龍魚上了岸。甘屠夫用尺子度量魚身,長九丈三尺五寸,又自腹測量到魚背,高約一丈九尺一寸。當時正值魚鹽淡季,得此大魚,人們都道「天賜口福」,紛紛慫恿兩屠夫宰殺它,以解饞饑。甘屠夫便不加思索,取來開山斧,將龍魚斬頭剖腹,虞屠夫協助分割魚肉,眾人先拿了魚肉,攜巨大魚眼,隨影前行,到魚神壇拜祭之後,拿回家做了頓豐盛的晚餐,凡嘗到魚肉的人莫不讚歎其味鮮美無比。消息很快傳到附近海鹽縣縣官和兵馬司官的耳朵裡,他們立即派差役趕來取食,豈料魚肉早已分光吃盡,只剩下一副魚架殘骸,差役悻悻而去。不久,官府就藉故懲治甘璞和虞人詡,誣以私藏兵器之罪,將其斬首於臥龍亭曹市,曝屍路側,謂之「棄市」。
  第二個故事:
  漢惠帝劉盈二年戊申(也就是公元前193年),先是自春至夏,久旱無雨,康城北部桑田鹽鹼泛白,禾苗枯萎,逃荒者日漸增多。仲夏,康城臥龍墩一位絕美女子名喚馮可兒,產下一個男嬰,卻完全不似他的母親————混身長滿黑毛,臉如鍋底,銅鈴似的圓眼凶光逼人,手指似利爪,尾部長著一條尾巴,搖擺不停。神婆占卜,主有天災。事也湊巧,久晴的天氣忽然風雲突變,一下起暴雨就沒完沒了,一直到深秋仍然不斷。康城內外大水盈尺,人畜幾乎不能安身。那巫師說是馮可兒的毛孩妖孽作祟,逼她獻出毛孩,活活扼死之後,放在魚神壇上祭祀。可憐那小小生靈被無辜殘害,天公卻仍不領情,淫雨依舊不止,但始終淹不到魚神壇上的毛孩屍體。神婆又說這是將馮可兒作為犧牲品,祭了大海。說也奇怪,自從此後,雨便停了。人們歡呼聲還沒停歇,沒過多久,巨大的海嘯湧來,差一點就把繁榮的康城毀於一旦!這次海嘯,據《康城黃庭廣記》記載,死了幾萬人,是一場無比恐怖的災難。
  第一個故事所謂的龍魚,從描述的體型、尾巴形狀等等方面來看,定然是鯨魚。但是一條鯨魚牽出兩條無辜人命,可見秦王朝統治之殘暴,惡吏橫行,與民爭食。爭食不成,甚至以網羅罪名、誣陷迫害的方式打擊報復,這等暴政簡直到了無以復加、令人髮指的地步;第二個故事,那個毛孩,其實是一種人類的返祖現象。毛孩現在也存在,而且百度一下就知道,他當了流行歌手,過得很不錯。但是這個故事裡的孩子,卻被無辜處死,甚至連母親也遭受同樣的下場。由此可見,怪力亂神、封建迷信和各種理論,本身並不可怕;可怕是擁有了廣大的狂熱信徒,蒙蔽了人的雙眼,徹底改變了三觀,那就將是一場災難。
  聽了很多沉重的東西,從俞老先生家裡告辭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老先生留我吃的那一頓飯,實在是應了他剛見我時的那句「一簞食、一壺飲」————全是素菜,吃得我直咬舌頭。從老先生家裡出來,我在路邊買了個肉夾饃,邊吃邊往銀行走。
  到了銀行門口,猶豫躊躇幾次,終於走了進去。摸出黑卡,轉了40萬到自己的一張銀行卡上,然後把卡的密碼改成我媽的生日。接著到旁邊的一家郵局裡,要了個掛號信封,把銀行卡和一張寫著我媽生日的小紙條塞進去,顫抖著手,填上地址:山東省泰安市泰山區青年路***號*樓***室收,沒有寫收信人的名字,便塞進櫃檯。櫃檯裡的那個小帥哥在上面卡卡地卡著郵戳,每一下聲響都像是砸在我的心上。當他把信封隨手丟進待發筐裡的時候,我已是淚眼婆娑。
  之所以這麼做,因為我已經大致知道了西施墓的所在,無論出於之前對明瑩的承諾,還是出於對這整件事的好奇,我都想去親眼看一看、親手刨一刨。但是我也知道,這件事風險過大,動輒就是送命的節奏。
  老爸,兒子不孝。這40萬,當做是買了人身意外險了。
  除了這些,我還能為父母做些、留下些什麼?
第八章 抽絲剝繭
  我不禁回憶起小時候,爸爸自己動手搭的那個專門用來洗照片的暗房,洗的無一不是我的照片。我家的櫥櫃裡,擺滿了我從小到大各個階段的照片。有一張照片上,還是小嬰兒的我,戴著一頂兔耳朵的帽子,被媽媽抱在懷裡;還有一張照片上,我爸把我高高舉在頭頂,笑得眼睛都快沒有了。我還記得高考前的那段苦日子,他們每天起得比我還早,媽媽負責做飯,爸爸則把總也睡不夠的我從床上拖起來,遇到我不高興的時候還會被踢到兩腳;如今快三十的人了,我只自食其力了兩年,畢業的第一年還是靠著他們的接濟度日。好像自從有了我,他們的所有重心就都到了我身上,我不敢想像,如果我就這樣把自己置身險境,遭遇不測,他們會怎樣?他們接下來的時間裡,都要靠反覆摩挲我的照片度日麼?
  不。
  我不會讓他們這樣,我會盡最大的全力,不讓自己死在這裡。我不會放棄對父母的親情,不會放棄對蕭璐琪的愛戀,不會放棄對明瑩的承諾。對,也許我就是一個蝜蝂,什麼壓力都往自己身上扛,但是,如果這樣能讓別人,那些我在乎的人,生活得更輕鬆一點,我願意。
  之前雖然一時衝動答應明瑩,但心裡還是一直猶豫不決。此刻,就在冥冥上蒼的指引下,在萬壽寺續建大師那裡得到了指引,經過了洗禮和蛻變,變得無比堅定和堅硬。就像是周星馳的《大話西遊》一樣,這部戲被很多人看成是一部鬧劇,但是我從中讀出了一個男人從和一群土匪混混劫道、和白晶晶在懸崖上脫褲子的玩世不恭,轉變到堅定地戴上緊箍咒「送死你去」的勇擔責任。這是一個艱難的轉變,但也是一個男孩到男人的決定性飛躍。
  這次的萬壽寺之行,絕不是聽了一段故事那麼簡單。可以說這是一次心靈洗滌之旅。續建大師告誡我不要「被眼瞞」;我只想說,現在的意志,是出自我的心。追隨自己的內心,為了你在乎的人,自由自在地去搏殺吧!林佑!
  天色暗下來,似乎要下雨。我在一個水果攤買了一大袋檸檬,加緊腳步回到房間。見其他人都在,卻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問怎麼回事?辛曉鑫說,他們本想借個漁家的船,悄悄登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問遍了所有漁民,都死活不肯下海。你那邊怎麼樣,有什麼進展沒有?
  我問是不是現在處於禁漁期,所有船隻都禁止出海?
  他說不是,而是颱風馬上就要來了,沒有一個人願意冒險出海。金山三島,都是無人島。只在上世紀5、60年代,曾經有解放軍駐紮過,還練過兵。但也許是因為離海岸不遠,生活又不方便,所以撤銷了島上的哨站。自那以後,金山三島就成了自然保護區。
  聽了這話,我隱隱有些不安,大概我是個典型的陰謀論者吧。總覺得那次所謂的練兵,像是個幌子。便問那怎麼辦?
  辛曉鑫抽了抽鼻子,道:「組織調了一艘船過來,已經和海監局的領導打過了招呼,他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明天船到了,就可以出發。你還沒說今天有什麼收穫呢?」
  我笑說看來我沒錯過什麼精彩的好戲。不過你們倒是錯過了不少。
  楊滔聽了這話,突然道:「莫非……」
  我迎上他那犀利的目光,道:「我已經大致猜到了西施墓的位置。」
  「什麼?」明瑩驚了一下,回房間取出圖來讓我指認。
  我沒有直接坦明答案,卻把兩個故事複述了一遍,他們幾個聽得面面相覷,蔣南更是不耐煩地道:「廢話真多,到底在哪?」
  楊滔、辛曉鑫和明瑩盯著地圖,不說話。趙辰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似乎對這個問題不太關心。
  我指著這幅《康城地域圖》的某處,道:「就是這裡!」
  四個人都抬頭不解地看著我。
  我並非有意賣這個關子。之前這些人,除了明瑩對我抱有點信心、辛曉鑫一副世故圓滑的假熱情之外,其他幾個對我都十分冷淡,似乎我是個可有可無的傢伙。既然我已經決定放手一搏、全力參與,自然要贏得他們的些許尊重。於是道:
  「首先,第一個故事。這個龍魚長九丈三尺五寸,也就是31.2米,要把一個這麼大的東西搬上岸,旁邊還站滿了足以把這龍魚一次性分食乾淨的人群,這需要一個多大的地方?同時,故事裡面還提到了一個五牛盤車之法。盤車也是安裝在碼頭,用來把船拉近岸邊的。所以,安放龍魚的地方,一定是個很大的碼頭。」
  明瑩輕輕點頭,道:「但這個圖上,沿這條青龍江一共有三個碼頭,到底是哪個?」
  我指著一個插在江裡、靠近第二個碼頭的東西,道:「這個人頭一樣的東西,是沿襲李冰修都江堰時,用石人測量水深的方法。按照一般的規格,這個石人應該是高3.5米左右,也就是說,水深約3米;而龍魚的身高,故事裡說了,一丈九尺,也就是6米多,所以它才會擱淺,露出水面被人發現。所以,不是第一個碼頭,那裡水太深;也不是第三個,那裡水太淺,龍魚根本游不到。」
  蔣南的不耐煩稍微有點收斂,還是一副將信將疑地口氣,問道:「就算是這樣,和西施墓有什麼關係?」
  楊滔突然道:「別插話!繼續說。」
  我揚了揚眉毛,道:「還記得我剛剛說,眾人得了魚肉,沒有立刻回家下鍋,卻先是帶著巨大魚眼,隨影前行,到魚神壇拜祭麼?」
  明瑩突然反應過來,道:「難道……這個魚神,就是西施?」
  我打了個響指,說沒錯。
  辛曉鑫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西施怎麼成了魚神了?胡說八道。
  明瑩忍不住道:「辛空你連這都不知道,就太淺薄了!四大美女,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其中的沉魚就是指西施。」
  辛曉鑫瞪大了眼,顯然不知道這個典故。
  我接著道:「不錯,傳說西施貌美,浣紗時,魚見了她也沉入水中去。便被稱作沉魚。這種說法,我認為不是空穴來風,但也許是一個巧合。但古人往往把巧合當做必然。所以他們認為西施對魚類有神力,也不足為奇。」
  楊滔擺擺手,道:「如果魚神壇就是西施墓,它到底在哪?」
  我看著他們,道:「剛剛我說的話裡,有個地方很奇怪,你們沒有發現麼?」
  趙辰突然伸了個懶腰,道:「聽不懂!一個月三十一天,哪有三十五號?」
  所有目光齊刷刷盯在趙辰臉上,她看了看大家,道:「你們幹嘛?」說著揉了揉肚子,「餓了!什麼時候吃飯?」
  蔣南、辛曉鑫和我聽了這話,都不禁莞爾。楊滔和明瑩的臉上卻仍然生硬著沒有表情,猶如木頭。辛曉鑫摸著頭道:「中午吃了那麼多,趙空還餓?外賣我叫過了,再忍忍。」
  趙辰掐著小蠻腰,道:「中午吃的都是魚,我要吃肉!」
  明瑩皺眉看向我:「你這個故事有問題?」
  我向沙發上一靠,懶洋洋地道:「有什麼問題?秦朝用的是《顓頊歷》,一年十個月,一個月36天。所謂端月,就是正月。秦始皇叫嬴政,為了避他的名諱,正月就改叫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