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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節

  我甩開明瑩的手,看都不看她一眼,繼續伸手打車。
  她就這樣在我身邊站著,一動不動。我感覺到她的目光盯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故意不去看她,只顧抬著手,盯著遠處路口的每一輛車。
  許久沒有車來。
  她的手,又伸向我的手腕,這一次卻很緩慢。
  我不勝其煩,躲了開去。厭煩地扭頭看她。
  這次卻換我愣住了。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那股凶蠻好勝放狠話的勁兒,卻像一隻孱弱無助的小白兔一樣,鼻翼忽閃忽閃的,整個人都在輕輕地抖動著,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也許剛剛在危急時刻我的鎮定表現,已經讓她對我產生了一點依賴感。看她的表情,似乎在想如果我一走,她下一秒就會沒命似的。
  無論她再怎麼凶蠻,再怎麼威脅我,其實我知道她的個性,只是一時火大,並沒往心裡去。但是此刻的她卻是一個鮮活的、無助的生命。她也有對生命的眷戀,有對死亡的恐懼。我承認,我從來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表情。
  見她這樣,心一下子就軟了。
  接下來,就是懵懵懂懂地被脫了臼的李宇波拉上了出租車,去往令空家。一路上盡聽李宇波抱著膀子在那裡哼哼,聽得我心煩意亂。
  明瑩已經從那種無助的表情裡恢復過來,但現在的她卻換上了一副陷入了深思的表情。這樣一個神秘莫測的女人,已經戲耍了我好幾次,莫非剛才的表情,也是裝出來的可憐勁兒?
  唉……為什麼我總是這麼心軟,吃軟不吃硬!
  令空打開門,發現是我們三個,尤其是有我在,別提那臉色有多差了。明瑩臉色也很差,因為她剛剛見到了我心灰意冷的一面,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令空雖然偷屍體那天被我戲耍得很慘,但畢竟是組織裡的中堅力量。聽明瑩說了情況之後,二話不說,很幹練地掏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先是安排了一輛拖車,去拖明瑩的寶馬送修,又安排了一個組織的小隊去明瑩家踩點探查,接著和一個精通中醫推拿的老專家,讓李宇波去他家裡把關節接上。
  我坐在令空家的沙發上,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通過電話指揮若定的模樣,看著他這個180多平米的五室兩廳,看著這些價值不菲的歐式傢俱,這個房子竟然沒有一個女主人。也許,是因為他的工作性質,所以不想娶妻生子,怕徒增拖累?
  我默默地想:令空,他這樣忙碌,為了什麼?他為他的組織做這些事的目的,他指揮的那些人,為他做事的目的又是什麼?甚至,令空,他手下的人,還有來殺明瑩和李宇波的殺手,他們活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金錢?名譽?地位?權力?還是所謂的義氣、規矩?
  沒有目的就去做一件事,莫非就是所謂的愚蠢、無知和衝動?
  而我呢?我在這裡,目的又是什麼?
  人,活著,目的又是什麼?吃喝嫖賭盡情享受,還是設定一個可能根本沒有意義的目標並為之拚死奮鬥,還是既然來到這世界上了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活下去?
  活在這般造物弄人、萬物芻狗的世界裡,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只能被命運無情地玩弄,那些目標,無論是中考、高考,還是陞官、發財,真的就是我所想要的麼?得到了,又能如何?得不到,又會怎樣?
  活著,到底為了什麼?又是為什麼,我們如此恐懼死亡?
  明瑩見我怔怔地出神,泡了一杯茶,遞給我,道:「謝謝。」
  我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想起她剛才要挾我的話語,冷冷地道:「謝什麼?我也不想死。自救而已。」
  她沒有因為我的冷言冷語而反唇相譏,卻坐在我旁邊,道:「你身在此,你心或游離在外,若以此論,你自救,亦是救了別人。」
  我身心均是一震:她竟然說出這般有佛理的語言來?不由地望向了她。
  明瑩沒有再看我,只是抱著自己手裡的那杯茶,看著杯口霧氣氤氳,若有所思。
  我呷了一口茶,極濃。苦得直咂嘴。
  令空安排了一切,讓李宇波坐在椅子上等著車來接他去見那個老中醫。自己搬了個椅子,坐在我和明瑩的對面,道:「對方是什麼人?」
  我和明瑩均是搖頭,表示不知。
  我突然對李宇波道:「李教授,你剛剛說到你父親從什麼人那裡聽說了兩件事,到底是什麼?」
  明瑩在一旁接話道:「剛說到那裡,便遇襲了。」
  我點頭道:「是的,你也聽到門外一聲輕輕的槍栓響了吧?」
  明瑩「嗯」了一聲,道:「沒聽到有腳步聲,大概是已在門外候了多時。」
  令空看了看我們幾人,道:「這麼看來那個殺手是聽到李教授說到要緊處,為了不讓他吐出秘密,才進來滅口的?李教授,你說的那兩個事情,到底是什麼?」
第十章 同居一夜的開始
  我猜想,這兩件事必定不止能證明西施墓的存在,還能幫助確定西施墓的位置。也豎起耳朵聽李宇波說話。
  沒想到他說:「我父親對此諱莫如深,連我都不知道,這兩件事是什麼。」
  我差點把頭摔到地上去。竟然為了他也不知道的兩件事,我們仨就差點全都報銷了性命。
  令空看了看李宇波,又轉向我,道:「林佑,你有什麼看法?」
  我又喝了口苦茶,道:「對方說不定已經知道這兩件事,但是需要那個康城的圖來進一步確認,而我們得到了圖,卻不知道這兩件事,搞了半天,我們和他們各個佔了一半的信息,除非拼起來,否則找西施墓談何容易。」
  令空顯然是知道明瑩已經把組織這次尋找西施墓的目的告訴了我,所以我提起西施墓,他並不驚訝。點點頭,道:「或者,他們來把畫搶回去,又或者,我們打探到了這兩件事究竟是什麼,那就可以獨力完成此事了。」說著,他轉向明瑩道:「明空,那幅畫呢?」
  明瑩表情麻木地從包裡拿出畫,交給令空。
  我聽令空管明瑩叫「明空」,心想莫非他們都是「空」字輩的?這組織裡還有這等排輩分的規矩?如果我進了組織,是不是叫「林空」或者「佑空」啊?想起來還真蛋疼。
  當然,我是拚死都不會加入這種莫名其妙的組織的。
  令空把畫攤在桌上,我卻一眼瞧見,那被我撕下時的裂縫裡,似乎隱隱有著什麼蹊蹺。
  眼見令空要把畫拿起,我連忙出聲制止,道:「關於古畫裝裱,你瞭解多少?」
  令空楞了一下,搖頭表示不知。
  和這種人沒什麼共同語言。我用指甲把這畫背面托裱的紙和上層鑲覆的紙分開,慢慢揭下鑲覆的紙,卻見那畫心與托裱的紙之間,還夾著一層,我輕輕地用兩個手指捏住,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很薄的紙,由於有些年頭,已經微微發黃。上面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我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這是桃花紙還是荊川紙呢?」
  李宇波雖然精通歷史,卻對古字畫沒有多少研究,問道:「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