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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病床編號——8033542。
  恰好今天是星期六,我送李海波到家之後,然後回到自己的小區大門口,沒有走進去,而是沿著街區繞了一圈,在各種各樣的小店裡,吃了一頓山東大水餃,順便採購了一些東西。
  回到了我的房間。把塑料袋往沙發上一丟,我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歪著身子開始捯飭裡面的東西。
  還是先介紹一下我的小窩吧。為了省錢,我租的是一個大一室的老公房。所謂老公房,一般是1998年之前的房子,不超過6層。我為了安靜,就住在6樓。1層一般是2、3戶人家,房型不大,非常逼仄。樓道和房間裝修一般比較舊。周圍鄰居都是些老年人,時不時樓上樓下就走掉一位,然後徹夜響起嚶嚶的哭喪聲,讓你不得安寢。而所謂大一室,就是臥室房間比單純的一室戶大些,一堵鋼筋龍骨的隔板牆,把一個臥室硬生生地隔出一個小客廳來,擺了個沙發。
  我的廚房不是單獨的,和客廳相連。雖然長期的單身漂泊生活逼著我學會了做菜,但是很少做。因為房東不肯給我買一個冰箱,菜、肉都不能保存。雖然和他提過幾次,但是總被他拒絕。我也就放棄了。
  我從塑料袋裡掏出一副醫用的塑膠手套,拆開包裝聞了聞,沒有橡膠的那種味道,很薄,戴上之後基本沒有太多感覺。這手套多半是醫生檢查病人喉部或者菊花的時候戴的。對於醫生來說,人體的這兩個洞除了一個進貨、一個出貨之外,真的沒有多大區別。
  接著掏出了鼓鼓囊囊的包裹,裡面一個雨衣,很厚的那種。還有一包口罩。藍色的,上面有皺褶。我把口罩、雨衣和手套一起放在沙發扶手上。
  然後是兩個LED手電,功率很強。都打開試了試,效果不錯,關上放在一旁。
  塑料袋的最下面,是一個浴帽,一根鉛筆,一把鉗子和三把掏耳勺,柄很細,但是材料很結實。
  把東西取出來之後,想想沒有什麼其他需要的了,我便拿起水果刀,開始削鉛筆。接著用鉗子給挖耳勺整了整容,找了把剪子,把雨衣剪了兩個窟窿。
  做完這一切,我站在窗台,深呼吸幾口,收拾東西,下了樓。
  當我到胸科醫院的時候,天色還早,這裡還沒有下班。
  這個醫院不大,普通的社區醫院和小規模的醫院,可能沒有太平間——看看治不了就把病人送到大醫院去了。但要論治療胸腔裡面的東西,胸科醫院卻是上海排得上名號、響噹噹的名醫院。胸腔裡,除了心臟就是肺。都是重要的玩意。一個不好,就要人命。
  有名,來的人就多。要命,死的人也多。
  所以,這裡一定有太平間,而且不難找。太平間一般都在醫院大樓的地下室或者旁邊孤立的平房裡。我繞著大樓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奇怪的平房,於是斷定地下室是唯一的可能。
  走進大廳,我找了個角落裡的座位坐下,裝作漫不經心地巡視了一番,認準了攝像頭的位置,然後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著,盡量避免被攝像頭連續地拍到。
  找了兩個安全通道的樓梯,都退回來了。當找到第三個樓梯時,我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因為這個樓梯裡,泛上來的消毒水味道特別重。太平間多半就在這下面。
  很顯然,這個樓道很少有人走,燈沒有開,一走進去就覺得陰氣凝重,讓人雞皮疙瘩直冒。但我有必須走樓梯的理由。因為一般來說,搶救室或者病房裡死了人,就會直接用運屍體的床拉到電梯,直接運到地下室的太平間。但是沒有人樂意和屍體搭同一部電梯,所以搬運屍體的電梯是獨立的。如果我這個非工作人員去乘那部電梯,一定會引起注意,被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下來——大樓的電梯裡都是有攝像頭的,而安全通道基本沒有。
  但是,太平間也是可能起火的。一旦發生火災,電梯就不能用了。要救火就必須從安全通道走,也就是我現在走的這個地方。
  沒有燈,剛往下走了幾步,就伸手不見五指了。我從口袋裡摸出手電,摸索著繼續向下走去。
  滴答、滴答……隨著我向下推進,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滴水聲響了起來。
  我告誡自己不要怕。這個聲音,是消毒水發出來的。太平間裡有著嚴格的消毒要求,為了保證消毒質量,很多醫院都是弄幾個水槽,上方架著裝滿消毒水的罐子,接上輸液管,設置好流量。這樣消毒水就能不間斷地滴進水槽裡,淨化太平間裡一直瀰漫著的屍體腐敗的氣息。
  但是,無論我怎麼安慰自己,這單調的聲音都讓我的神經繃得死死的。
  我讀本科的學校,人送外號「療養院」。課程不緊,考試不算太難,想畢業不難,不想畢業很難。所以學生們很閒。對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略感興趣的我,還真的處於好奇,學過開鎖這檔子事。
  樓梯拐了一個彎,繼續向下。拐彎處的下方,安全通道指示的長明燈發出幽幽的綠光。很淡。光剛剛脫離燈罩,就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了。這漆黑之中的一點綠,讓我不禁頭皮發麻,渾身冒汗。
  如果這時候再響起一陣嗚嗚的鬼叫聲,我肯定當場尿褲子。
  繼續向下摸索,終於來到一個鐵門前。上面掛著一把古老的鎖。
  和預想的一樣。
  我從背包裡摸出浴帽和手套,統統戴上。如此,便不會留下任何指紋和毛髮,成為指認我的證據。然後摸出口袋裡的三根掏耳勺,托起鎖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不受那滴水聲的干擾,開始鼓搗起來。
第四章 乾屍黑貓接連現
  其實只要瞭解了鎖的結構,開鎖並不是什麼難事。說白了,無論什麼樣式、什麼型號的鎖,只要是由鎖身與鎖芯構成的,其鎖芯都必須是圓形物體。這一原理哪怕再過幾十年、幾百年,也不會改變。現在有了錫紙開鎖法,就更容易了。但是開鎖的錫紙是特製的,一般人買不到。
  我嘴巴裡叼著手電筒,先用一根底部彎了的掏耳勺勾住鎖芯下緣,接著把另一根被我用鉗子捏扁了勺子部分的掏耳勺塞進鎖芯,找到裡面的第一個彈子,勾弄幾下之後,把它壓到鎖芯彈子孔口與鎖身彈子孔口的接觸面上,接著依葫蘆畫瓢,再搞定第二個、第三個彈子。一邊搞,一邊用第一根掏耳勺轉動鎖芯,以確保已經搞定的彈子被卡住,不會被後面的彈簧頂出來——沒有一把鎖的內部是嚴絲合縫的,只要有誤差,就能被利用。
  如此反覆,經過無比漫長的15分鐘努力,終於搞定了鎖芯裡的所有的彈子。不敢稍有怠慢,右手裡的掏耳勺死死勾住已經轉動了不少的鎖芯外口,左手摸出一個小紙包,把裡面裝著削鉛筆後留下的石墨末,悉數倒進鎖孔裡,接著拿出第三根掏耳勺,插進鎖孔做了幾下活塞運動,等石墨末已經起了潤滑作用,便和第一根掏耳勺一起卡住鎖芯,用力轉動。
  卡噠一聲,在這漆黑環境裡迴盪幾下,格外刺耳。
  鎖開了。
  真不知是該舒口氣,還是應該把神經繼續繃著——這扇幾乎就是通向地獄或是幽府的大門,已經被我打開了。好吧,輕輕地取下這把大鎖,放在旁邊的地上。我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把鐵門拉開了一條縫。
這扇門是向我這一側開的。門後透著光,說明裡面是開著燈的。
  為免裡面有工作人員恰巧走過,我貓著腰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隻蒼白乾枯的手。我不由自主地向上面望去……
  我的手,猛地捂在自己的嘴巴上。
  一具面色灰白,形貌枯槁的屍體,就站在我的面前!
  燈光是從它背後照過來的,因此它面部背光,那深深陷進去的眼窩,萎縮的嘴唇露出幾顆焦黃的牙齒,向外呲翻暴露著。所有的這些都裹在背光的陰影之中,顯得異常詭異陰森……
  我緊緊地摀住了嘴,不讓自己叫出來。如果叫了,定然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當人處於極度恐懼的時候,一定要喊一聲才能紓解。
  我硬生生地把叫喊的慾望壓了下來。
  換了別人,恐怕肯定會猛力把門關上。但我卻是把門輕輕帶上。
  人與人的區別,就是要看在極端的情況下,還能不能保持冷靜。我自認是一個自控能力算是比較強的人。
  稍微冷靜下來之後,我開始思考,這TM是什麼情況?
  屍體怎麼會站起來?詐屍麼?難道是……難道是盜墓小說裡寫的那種「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