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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節

  趙帥是什麼人啊,看到美女就不認娘了,費蕾婭那是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沒有半句怨言。在知道費蕾婭以科學名義,想要去探詢芬裡厄部落的奧秘時,趙帥就負責聯絡中國裡的能人異士,半個月內就組織了一批隊伍。那支隊伍不同於前幾次,專業性很強,一直深入到騰格裡沙漠腹地。
  那一晚,趙帥睡得很沉,朦朧間聽到有人不停地喊叫。趙帥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兩顆子彈就打中了左手和右腿。大家急著逃命,慌亂時受傷的趙帥被駱駝撞暈了。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難忍的趙帥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被刺眼的陽光晃得天旋地轉。周圍已經空空如也,只有無邊無際的沙漠,費蕾婭等人都不見了。沒了水,也沒了食物,趙帥絕望地站起來,想要一死了之。就在這時候,趙帥看到冒著滾燙熱氣的天邊有一團白色,正緩緩地從他這邊走過來。
  那團白色還未靠近,趙帥就先聞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視線不再模糊後,他才發現那是一個出塵脫俗的美人。趙帥一下子就忘記了疼痛,還以為出現了幻覺。白衣女人就是木清香,這是他們的初次相遇,比我早了近兩年。
  木清香走過來時,並沒有馬上施救,而是繼續走自己的陽關道,完全把趙帥當成空氣。趙帥搓了搓眼睛,眼前的女人就跟仙女似的,他發呆地望著越走越遠的木清香,過了半餉才想起來要呼救。一連叫了很多聲,木清香都沒有回頭,直到趙帥提到他如何昏迷在沙漠,同伴都失蹤了,木清香才停住了腳步。
  烈日暴曬下,趙帥喝了木清香帶來的清水,這是他一輩子裡喝到最美味的水了。木清香話不多,趙帥一個勁地找話題,能說的都說了,戶口本都報上了。木清香就跟聾子一樣,隨便趙帥怎麼說,她都懶得回應。幫趙帥做了簡單的傷逝處理後,木清香就和趙帥往沙漠外圍走了出去。
  趙帥雖然見異思遷,但也非薄情之輩,一出沙漠他就向人求救。可惜搜尋了近半個月,費蕾婭等人就如蒸發了似的,在沙漠裡什麼都沒留下。這事最後不了了之,趙帥縱然難過,但他很會開導自己,費蕾婭的事情就埋在了心底。
  走出沙漠後,趙帥對木清香是千恩萬謝,並主動留下了聯繫方式。木清香雖然很少張口,但她聽到趙帥把家底都數出來後,馬上就想起趙帥不是和我一個學校嘛?木清香走進沙漠,就是因為被我父親給騙了,丟下她一個人跑進沙漠了。
  我父親去世後,我離開了湖北,被人騙到了北京,而這些情況都在木清香眼中。木清香因為和我父親合作的關係,她早就認識我了,只不過那時我還不認識她。於是,木清香就請趙帥幫忙,徉裝與我偶遇,並結為好友。
  之後,我們去到雲南,趙帥被人推下山澗,木清香丟下繩子救人,這都是有原因的。一開始,我就覺得奇怪,後來木清香道出曾認識我父親,所以我就認為冷漠的木清香救人是因為我的關係。可我根本不知道,木清香當時願意救趙帥,是因為早就與趙帥認識的緣故。
  在茗嶺時,趙帥也中毒暈倒,我脫掉他的衣服才發現毒針扎他在腳底。那天,我就發現趙帥身上有兩處槍傷,還有多處傷痕。一直以來,我都沒放在心上,原來那些傷都是在第一次進入騰格裡沙漠留下的。
  趙帥願意為木清香做這些,全因很喜歡她,並在我面前裝作不認識她。可他們私下都有過交流,惟獨我一個人蒙在鼓裡。趙帥看出我有點生氣,他就替木清香解釋,她只是讓他接近我,時刻待在我身邊,恐防有人會暗中陷害什麼都還不清楚的我。我回想了這些事情,這才注意到木清香在青島茗戰突然出現,出手幫我忙,趙帥當時就一個勁地叫我放心地相信木清香。
  還有很多事情,比如趙帥在北京遇到我後,格外的熱情,硬要我和他住到一樣,從此幹什麼都泡在一起。有時趙帥故意對木清香有敵意,有時又很喜歡,這種跡象分明就是演給我看,又不專業的表現。
  在我要進入騰格裡沙漠時,因為費蕾婭的關係,趙帥有點退縮的,可還是鼓起勇氣走進來。一想到費蕾婭,趙帥又有點恍惚,大部分時間都著急地走在前面,想要看到當時失蹤的費蕾婭。在看到月泉古城後,趙帥就斷定費蕾婭等人都在裡面,卻因走得太急而踩到地雷,炸斷了右腿。
  我心很亂,聽到這事想生氣卻生不起來,趙帥騙我只是喜歡木清香,目的不能說單純,也沒有很複雜。我什麼時候才能跟趙帥一樣,為了心愛的人而赴湯蹈火呢。可木清香都承諾跟我坦白一切了,卻不把這事告訴我,這就是我糾結的地方。趙帥和我相處得久了,很瞭解我的心思,於是就說木清香早就要告訴我了,是他自己要求保密,因為怕我生氣。
  在北京假裝與我偶遇,趙帥很討厭我,無奈為了迎得美人的歡心,他才勉強地去接近我。時間能挑戰一切,趙帥逐漸覺得我這人還可以作兄弟,於是假戲真作,因而讓木清香繼續隱瞞此事。最重要的一點,這樣趙帥可以和木清香擁有屬於他們倆人的秘密,浪漫的他怎麼捨得讓我毀掉他與木清香那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我聽了腦袋空白,心中有一種難言的痛:「你先別說了,走出沙漠後再告訴我,你繼續保密,我就當沒聽過。」
  「你傻啊?」趙帥咳嗽一聲,又道,「我還不知道嗎,這次死定了,再不說我就太不夠義氣了。難道還要因為對你說謊,害得我下地獄嗎?」
  「你害了多少個姑娘,難道還能上天堂?」我強顏歡笑,可又擔心地說,「你要堅持下去,你爸媽都在家裡等著你!」
  趙帥卻冷冷地笑了一聲:「這個你不用操心,你回到北京就知道了。」
  「為什麼?」我不明白地問。
  趙帥不再理我,他將頭撇到木清香那邊,握緊她的手,問道:「沒錯,我我喜歡過很多女人,可你是我最喜歡的女人。我知道這樣形容很奇怪,但現在我把事情都坦白了,也快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愛我嗎?」
  我的心情很複雜,不知道應該是高興、難過,還是生氣,聽到趙帥憋了口氣要問這種問題,不禁佩服他對愛的獨特理解。趙帥已經沒有生氣了,恐怕幾分鐘後就要歸西了,我也很替他緊張。木清香的臭脾氣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那麼容易被感動,哪裡輪得到趙帥曲線式地追求。
  木清香根本沒猶豫,她馬上答道:「我沒有愛過你,也不會騙你,但我會永遠記得你做的一切,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趙帥沒有覺得太失望,也許根本沒有抱希望,只見他放心地笑了:「這樣我就滿足了,至少你會永遠記得我……」
  可這時趙帥臉色忽然變了,很驚恐地問:「你沒有騙過我,難道……你跟我說的……那些蜜蜂的事情,都是真的?」
卷四《月泉九眼》 24.兩千年的等待
  趙帥斷斷續續地問完這句話,木清香點了點頭,他好像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我,但生命卻走了盡頭。木清香一直握著趙帥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儘管看不出她的悲傷,但這已經是破天荒的舉動了。
  想問趙帥提到的「蜜蜂」是怎麼回事,可又覺得不合適宜,所以就沒有張口。木清香洞曉一切,我還在猶豫間,她就說現在提這事不對時候,而且我也不會相信她。末了,木清香又說,這事與她以前提到的世界性範圍災難有關,等離開了沙漠,她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現在先將趙帥好好安葬吧,古城雖然已是廢墟,但不失氣勢,這樣費蕾婭也會陪著他。」木清香說完就作勢抱起趙帥要往塔殿外走。
  陳叔和安叔一直默默地看著我們,並很配合地沒有多問,只不過木清香要抱著趙帥的屍體走出去時,他們才驚慌地阻攔。可木清香去意已決,完全沒把兩位長輩當回事,只叫我把趙帥斷掉的腿帶上,現在要好好安葬他。塔殿門口圍了一群狼,我們這樣走出去,除非有金剛不壞之身,否則一根骨頭都不會留下。
  「現在這是我們唯一能為趙帥做的,因為怕死就推遲?」木清香看著我,說道,「趙帥如果怕死,他就不會進入沙漠。你放心吧,我已經知道沙狼為什麼不怕子彈的原因了。」
  我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原因,木清香就叫我把針盒給她,並囑咐我帶上趙帥的右腿。我心頭難受,木清香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安叔雖然聲聲勸阻,但木清香抱著趙帥離開時,她有一隻手不停地按住針盒。數百發針射出去以後,狼群都受了傷,暫時都隱入了黑暗中。
  我緊跟著走出塔殿,陳叔和安叔也跟了出來,與我們寸步不離。木清香把針全部用盡了,按不出針以後,她就很大方地把針盒就地扔了。我滿頭霧水地跟在後頭,心想盒子丟掉了,我們怎麼走出焚風,難道她想要我們一起陪葬。這念頭如水過鴨背,我很快就不去想了,也沒有撿起盒子,心思就繫於趙帥的死。
  我們沒有走多遠,木清香計算了腳步,離開石塔僅十多米,她就停住了腳步。現在的位置,應該是真正的古城中心,木清香將趙帥放下來,然後就跪下來用手挖沙子。此情此景,我無限傷痛,雖然塔殿內有鏟子,但我沒有回去拿,同樣跪了下來,用手一把一把地挖沙子。
  陳叔和安叔沒有那麼做,只是一直站著,提防夜裡隨時會偷襲的狼群。我和木清香默默地挖黃沙,可黃沙不像泥土,沙子挖了又滑落,徒手很難挖出深坑。我以為不會太傷心,可挖著挖著,眼淚就開始掉出來,滴入乾渴的沙漠裡。一個大男人哭是很丟臉的事情,但這時我卻不在意了,任憑眼淚痛快地滑落。
  視線模糊後,我拚命地往下挖沙,連對面的木清香都看不清楚了。十指與黃沙不斷地摩擦,疼得鑽心,可只有痛,才能解悲。沙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我完忘掉了趙家倆老,不去想他們會不會向我討要趙帥的屍體。就在挖了近一米的沙坑後,我的手指觸到了很硬的東西,指甲都被戳出血了。
  那東西不像是石頭,我擦乾眼淚,熱氣沖腦地往沙坑裡瞧了一眼,想要弄清楚沙坑裡的東西是什麼。由於安叔和陳叔都沒把手電對著沙坑,因此只靠月光很難看清楚。我將頭湊過去,試圖拉近具體觀察,不料木清香直接抓住沙坑裡的東西,一把將其從黃沙裡扯了出來。
  「哇,這是……」安叔被這聲動靜嚇了一跳。
  「骷髏?」陳樹也很吃驚。
  我沒想到黃沙下會有一具屍骸,也有點慌張,可很快又被悲傷佔領了整個身體。屍骨被木清香扯出來後,還沒有碎掉,仍有些脫水的黃紫色皮囊連在一起。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古城早就人去樓空,有一兩具死屍很正常。陳叔和安叔催我們快點兒,要不狼群來了就要完蛋了。我充耳不聞,一心挖坑,可越往下挖,發現的屍骸就越多,翻出來的至少有十多具。
  至於這些屍骸的來歷,我們都暫時沒放在心上,也沒想到此舉是在搶人墓穴。日後,我也曾想起這事,但那時很少有人能考慮周全,況且那些屍骸很明顯不是自願被埋下去,而是慘死後被黃沙覆蓋的,十有八九是古城的原居民。
  當坑快要挖好時,黃沙裡鑽出一隻紅色的粗蟲,就如一截腸子般。這種蟲子我在進入月泉古城時見過,那時還發現了茶祖的石像,我還不小心把茶祖的手給挖斷了。這條紅蟲十分噁心,我看到後就一腳踹死它,濺出一灘的黏液。趙帥就要葬入沙坑了,為免無名紅蟲污染此處,我就在紅蟲的身上拋了一把沙子,將它蓋住。
  木清香將趙帥放入沙坑,又用手將沙子推下去,就這樣趙帥與我們陰陽永隔了。我和木清香注視黃沙很久,想到的都是趙帥生前往事,正想得入神,忽然聽到有人在挖東西。回頭一看,陳叔已經回到塔殿,拿了一把鏟子,現在在旁邊挖坑。
  這一挖不打緊,卻挖出了很多具黃紫色的屍骸,一具具地搭在一起,在漆黑的夜裡猶如來到了地獄。我們立刻明白了,月泉古城的人民沒有遷徙,幾乎誰都沒有能活著離開古城。如果我們現在將月泉古城的黃沙都挖起來,八成會挖出幾萬具乾屍,原來那些古城人民死後就被黃沙埋了。
  「難道他們被人入侵,全被殺死了?」安叔歎道,「古時候的侵略者也太狠心了吧?」
  「誰會殺光全城的人,又不把他們扔出去,將城池霸佔?」我否定道,「再說月泉古城深處沙漠腹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誰會傻到要來侵略。」
  「也不一定啊,也許別人看古城人民不順眼呢?」陳叔猜道。
  我又想起趙帥的死,所以沒怎麼和他們爭論,他們說什麼就當是什麼吧。陳叔還想繼續挖,我連忙叫他住手,千萬別挖了,趕緊埋回去吧。安叔也跟著勸,陳叔拗不過大家,只好聽之任之。不過,陳叔一邊挖,一邊低語,全是猜測古城為何會遭受滅城之難。
  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按常理推斷,不大可能是人為入侵而屠殺了全古城的人民。這些古人都死了近兩千年,他們等了兩千年才迎來幾批人進入古城,發現他們的存在。前幾批進入古城的人,我不清楚他們有沒有發現貴霜帝國的殘餘勢力全部死於古城裡,但那些沒能離開的闖入者,很可能與古城人民是同一種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