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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

  其實,這種行為並不古怪,也非神經病所為。在中國傳統文化裡,每一種門派都很重視自己的發展歷史,誰都恨不得成為神州第一,最好每個人都是他們的徒弟。因此,每一個門派都會將自己的歷史一一記下,其中的變態程度,是常人所難以想像的。即便門派遠離,他們也會回到最初的地方,搞一些祭奠活動,跟祭拜祖宗是一個性質的。
  趙帥也覺得奇怪,他問:「會不會是從這段路開始,就沒有埋伏了,茶王只是一個民間封號,他們總不可能是神仙,能飛進飛出吧?」
  我叫他們退後,然後把手電交給趙帥,將前面的石板又搬起來,輕輕地放到一邊。接著,我又扯斷一根比較粗的根須,並狠狠地甩向前面的路。一連打了好幾下,地面都沒有反應,以此判斷前面的路很可能沒有再埋伏毒針。茶王應該是從前面的路進來,刻完字又原路返回。既然他們留了一條安全之路,那這條路的出入口肯定很難找,反正隨隨便便就能走進走出,那肯定讓人笑掉大牙。
  我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仍將石板放下,當作墊腳石。前面的長廊逐漸變得寬了,趙帥很興奮,幻想盡頭處堆滿了金銀古玩。我對此不抱希望,如果真的有,那自然多多益善,沒有的話,也不能強求。我現在只想把石刻經文看完,迫切地想知道殘經失落的那部分記載了什麼,如果將來有機會,也好將那些內容燒給祖父。
  我強忍激動,慢慢地看下去,不想錯過一個字。莫超和江國華認識的字不多,所以沒興趣,乾脆就盤坐在石板上等我讀完經文。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些經文,所幸那時的文字和現代文字很接近,所以讀過書的人都能看得懂。趙帥看那倆小子盤坐下來,他懶得再催我快走,也蹲下來等我。
  我舉著手電,貓著身子,緩緩向前移動,終於看到了殘經最後的內容,再往下看就是缺失的內容了。我稍作停頓,然後將手電移過去,想要將石刻經文全部看完,誰知道接下來我就「呃」了一聲,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天真地以為,就如武俠小說一樣,在深山裡奇遇般地能看到殘經的全本,從此笑傲江湖。誰知道現實和小說差距很大,石刻經文到了殘經最後的那部分,後面的內容竟然也沒了。更誇張的是,最後那塊石板竟然也不完整,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被人打掉了一半。那一半破碎的石板什麼都沒記載,害我白白高興一場,想不到古人也喜歡惡作劇。
  趙帥不能體會我的失落,他說沒了就沒了,不過就是一本破書,有什麼好稀罕的。我長歎一聲,懶得和趙帥解釋,除非殘經上畫了春宮圖,否則他對這些是沒興趣的。破碎的石板是最後一塊了,長廊到了此處就明顯地往下降了,也變得更寬了,四個人並排走都可以。地面上刮起夜風,野茶樹又沙沙地響起來,我們在長廊地聽著,就如人坐在車裡,車窗外的風聲呼嘯而過。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往下走,青磚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然嶙峋怪石。江南名山裡,不乏神仙洞穴,我們倒不覺得吃驚,只是這種洞穴應該不難找,但長久以來竟然沒人踏足此處。我們越走越深,步步驚心,所幸地下不再有機關,並未有毒針自下而上地射出來。青磚長廊地盡頭很快就到達了,那裡有一個臥室般大小的山洞,洞裡不見天日,沒有一點光線。
  我們一走進去,人人驚歎,不知道是我們變大了,還是山洞自己縮小了,眼前的山洞中心竟然出現了一座細小的古城。這座古城猶如建築師做的大樓模型,它是用石頭打造的,但做工精巧,就連古城裡的建築都雕刻了名字。古城裡有一座高聳的塔樓,我們很快就聯想到石板畫和肖農雲的照片。
  先前,我們看到的都是平面畫,而且十分模糊。如今,我們居然看到了古城的立體模型,不由得嘖嘖稱奇。古城規模不算太大,但城中的建築都很精美,不知道是古城就是如此,還是古城模型故意雕琢得這麼精美。我們四人分開站著,用手電打量著古城,我走到波浪形城牆處,看到城門上雕刻了兩個字:月泉。
  趙帥問我:「月泉是不是月牙泉?沒聽說那裡有古城,難道肖農雲的照片,拍的就是這裡?」
  我想了想,答道:「肯定不是!肖農雲的那張照片裡,雖然很模糊,但是古城前站了人,不管角度怎麼變化,他都不可能是在這個模型前照出來的。」
  歷史上,沒有哪座古城是叫月泉的,或者古城模型只是一個擺設。這時,我將手電角度提高,將光線移到最高的塔樓,想看看塔樓是否也雕刻了名字,也許能知道古城的來歷。莫超和江國華也將手電的光線移到塔樓,我們仔細數了一下,塔樓一起有7層,是8稜樓閣式。塔樓其實不算高,在古城模型裡,塔樓的地基在一處高地上,所以塔樓才能高過城牆許多。
  我將手電的光線從上到下,慢慢地從塔樓頂尖滑下,當發現了塔樓的名字後就停了下來,那裡雕刻了三個字:鎮仙塔。鎮仙塔對於我和趙帥來說並不陌生,因為有一座塔樓十分有名,它也叫鎮仙塔,佈局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在西安周至縣城東南 20公里的終南山北麓,有一座大秦寺,它是歷史上基督教傳入中國最早的寺院之一。公元七世紀中葉,羅馬基督教傳入中國內地,當時稱為「景教」,因唐代時稱羅馬為大秦國,所以稱該教為「大秦景教」,稱景教寺院為「大秦寺」。
  大秦寺依山而建,東接華岳紫氣,西望太白巍峨,南依秦嶺,北攬渭水,若極目遠眺,八百里秦川雲林煙村盡收眼底。在大秦寺裡,有一座十分有名的塔,名叫大秦寺塔,同時也叫鎮仙塔。公元845年,武宗滅佛時禍及景教,傳教士全部被驅逐出境,各地之景教寺均被關閉,周至大秦寺也不例外。風雨滄桑,千年古寺曾三易其主,景教之後,道教佔據過,佛教也曾佔據過,但寺名一直沿用至今。清嘉慶年間,白蓮教義軍轉戰周至,該寺焚於兵火,唯有鎮仙塔倖存。
  真正讓鎮仙塔名聲大作的,是它因其塔身軸心偏離垂直線近3米,歷500年不倒,被譽為東方斜塔。關於塔的建築年代,民間傳說為春秋時期的魯班之徒所建,經考證為8世紀中葉,是景教傳入中國後進入鼎盛時期所建,迄今已有1300年歷史,曾經歷了三次毀滅性大地震,依然屹立不倒。公元1536年,關中大地震,震中華縣震級8.7級,大秦寺塔塔身開始傾斜。
  可是,鎮仙塔的塔樓寫的不是鎮仙塔,而是大秦寺塔,鎮仙塔只是一個別稱,諸如東方斜塔一樣。由史料得知,現在僅有一座鎮仙塔,且塔身已經傾斜。我們從沒聽說鎮仙塔還有第2座,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變化,也許稱為月泉的古城都已經不在了,更別說第2座神秘的鎮仙塔了。
  趙帥看著古城模型,問道:「估計大秦寺塔是後來建造的,石板畫上的古城搞不好比大秦寺還早幾年。」
  「他們在古城裡建一座這樣的塔做什麼,好像這個模型裡沒有寺院,也沒看見泉水。」我疑惑地說。
  「不一定啊,叫月泉就一定有泉了?那人家美國不都是美女了?」趙帥強詞奪理。
  我懶得爭辯,正想再看看古城模型,江國華就走到山洞的角落,然後告訴我們角落裡又有個長廊。我們走過去,莫超則一個人站在後面,怔怔地望著我們,眼神迷離。長廊裡不再有石板畫,但因為出現了拐彎,所以我們看不到盡頭有什麼。我們正琢磨著要不要再往裡走,畢竟發現了古城模型已經算是很大的收穫了,所以就有點打腿堂鼓了。
  沒想到,就在我們猶豫時,長廊的拐彎處閃了幾道白光。山坳上堆積了烏雲,如果閃電的話,那不奇怪,但卻沒聽到雷聲,所以我們判斷白光不可能是閃電。這段長廊的盡頭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盡頭了,我們腦海裡浮現聯翩,也許盡頭真的是外星人基地。我不想以後覺得遺憾,所以振奮了精神,問大家要不要去看看,反正都走到這裡了。
  除了莫超以外,所有人都說好,我看莫超不出聲,就問他願意一起來嗎。莫超點了點頭,眼神怪怪的,像是中了邪。我嘀咕了幾聲,確定這段長廊沒有埋伏毒鎮,然後打頭炮地先走進長廊。本以為要走很遠,沒想到只轉了一個彎,長廊就到了盡頭,前面出現了一個更大的山洞。
  可是,山洞裡已經有一個人站在那裡了,不是失蹤的木清香,也不是變成乾屍的烏眉,是一個我們想不到的人物。
卷二《茶王隱谷》 24.黑店
  這個人背對著我們站在黑暗中,我們先是一驚,然後將手電照過去,但那人不驚不慌,仍很鎮定地站著不動。接著,趙帥怒罵一聲,問誰在那裡裝神弄鬼,不想死的趕緊轉身,兩隻手別忘了舉起來。此人輕輕地哼笑一聲,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這可把我嚇了一跳。原來站在前面的人居然是吳店主,他是我們在唐貢山外認識的,開了一家陶瓷店,我們在那裡避雨時,趙帥低價買了他的一隻天青泥茶壺。
  我驚愕地張嘴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吳店主得意地哼笑一聲:「我剛才還在想,會不會在這裡遇到你們,小路、小趙!」
  莫超和江國華困惑地看了望吳店主,然後他們又望向我,希望我解答疑惑,但此刻哪有那個心情。我剛才還以為眼前的人是木清香,她忽然失蹤了,一直沒有再現身,可誰也沒想到身在唐貢山的吳店主會出現在這裡。趙帥一心惦記天青泥茶壺,他以為吳店主要搶回茶壺,所以趕緊退後幾步。因為我們跳下青磚長廊時,以防萬一,已經帶上了行李,除了鍋碗等物仍留在原地。
  吳店主站在山洞裡,我們的手電全照向他,他卻不避不閃,說話的聲音更是因為山洞的緣故更擴大了。靜靜地過了一會兒,吳店主終於說道:「你們還帶了人來?真難得啊,我還以為過去了這麼久,山外的人不會再進來了。」
  傻子都看出吳店主絕非善類,我站在最前面,不讓大家走進山洞,如果有必要的話,馬上從原路返回,所以我們一直站在長廊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假裝迷惑不解,一副白癡樣,想要問問怎麼回事。其實我也的確疑惑,這個吳店主為什麼會在山洞裡,總不可能他本來就住在這裡吧。
  琢磨了一下子,我就小聲地問:「吳店主,你別嚇我們嘛,有事不能等出去了再說,也不點個燈,莫非想裝鬼?」
  只聽吳店主大笑一聲,黑暗中讓人不寒而慄,他說:「小路啊小路,我看你挺聰明的,沒想到你那麼傻!」
  我遲疑了一會兒,不安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趙帥只顧著好不容易淘到的寶貝,他想衝過去打暈吳店主,我當然也想這麼做,但吳店主既然膽敢站在眼前,一點兒也不慌張,想必他有恃無恐,搞不好前面的地上埋了毒針。吳店主仍是一臉陰笑地望著我們,他站在十丈開外,雙手插袋,不可一世的樣子。
  吳店主冷冷地說道:「照理說,這些地方不算隱秘,只要走進來,他眼神好使的話,肯定能發現。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山外的人都沒發現這些古跡?」
  我早就覺得奇怪了,還以為是我們的運氣太好,別人運氣太差,所以沒往深處想。現在吳店主問了,我就納悶地看著他,希望他能解疑答惑。雙方就這麼僵持地站著,誰也沒往前走一步,我這麼做的原因,一來是想搞清楚吳店主的陰謀,二來是想拖延時間,以便想到脫身的辦法。
  吳店主懶洋洋地指著我們:「喂,那邊兩個小鬼頭,你們不認識我了?」
  莫超和江國華沒說話,只是把頭搖了搖,表示不認識。吳店主笑說,這也難怪,畢竟事情過去了20年,也許當年這兩個小鬼頭還在娘胎裡沒出來。我聽到20年前這個字眼,馬上聯想到20年前,也就是1975年時,曾有一架飛機墜落在山裡。1975年時,文革還沒結束,所以飛機掉落,沒人來管這事,倒不值得稀奇,那個年代很多事都沒人管,每個人天天把批鬥當飯吃,誰管事就批誰。
  我還沒把這事捅出來,吳店主自己就承認了,原來20年前吳店主親眼見過墜落的飛機。1975年,吳店主還是一個小伙子,他那時也還沒有住到唐貢山那一邊,而是住在嶺下村一帶。其實,那架飛機並不是外星產物,而是地地道道的人類文明產物。在江蘇與浙江交界處,有多個林場,從60年代起,林場就一直受病蟲害的困擾。
  一開始,林場工人只能靠人工捕捉來解決問題,後來病蟲害規模太大,就改為藥物防治。工人們使用手搖噴粉器,但林場那麼大,這個方法還是沒有多大的起效。1970年起,林場就用用飛機噴藥治蟲,可是後來因為文革的關係,林場也漸漸沒人管理了。最後,噴藥飛機出了事故,墜落於茗嶺,也沒人站出來為此事負責,人人自危。
  噴藥飛機上的飛行員死了,但當時噴藥飛機除了攜帶藥物,還帶了一箱子的藥物實驗老鼠,是要交給另一處科研室的。那些老鼠全身是毒,飛機墜落後,有貪吃的人吃了老鼠,結果小命就沒了,吃老鼠就死人的事因此傳開了。因為文革鬧得近9年了,是個人都怕了,又窮又苦,圖的是什麼,誰不想吃塊肉。
  終於,1976年,文革正式結束了,大家終於等到了曙光,於是就有人想把墜落的飛機拆掉,當成廢鐵賣掉。大家合計了一晚,覺得此法可行,畢竟噴藥飛機都掉下來一年多了,也沒見有關部門出面收回,估計已經被人遺忘了。與其讓噴藥飛機在山野裡腐朽,不如拿來換錢,買幾斤豬肉吃。
  那天,進山的人挺多的,可是在拆噴藥飛機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噴藥飛機竟然撞破了一個山洞。山洞就在山坳的另一頭,村民們好奇地闖進去,大家生活在茗嶺,老一點的人都聽過茶王的傳說,一看到山洞裡的情景他們就急忙退了出來。可還是晚了一步,有人跳下青磚長廊,被毒針射死了。
  大家急忙救人,可晚了一步,他們回天無力,只好交代其他人,以後不許再進入這一個山坳。在把噴藥飛機拆完後,村民就走掉了,而當時拆飛機的人裡,有一個就是年輕氣盛的吳店主。吳店主家裡也種茶,他聽爺爺說過茶王,在村民們離開後,他又偷偷地跑了回去。因為有人曾在青磚長廊出事,所以吳店主十分小心,他先從噴藥飛機撞破的山洞溜進去,誰知道一進去就嚇了一跳。
  山洞裡十分寬廣,也很陰涼,在它的中央處,竟然躺了三具白骨。吳店主膽大包天,幾具白骨只嚇了他一跳,卻沒有把他嚇跑。吳店主稍作鎮定,走向白骨,將三具白骨的衣物翻了翻,還把包囊都摸了個遍。
  我聽到這裡,心狂跳不止,原來眼前的山洞也曾有白骨發現,既然白骨沒有腐朽成灰,那白骨的主人很可能就是近代人,而非古人。祖父在1971年曾回國,找了一批人,打算尋找失落的茶王谷。那年,我剛一歲,父親帶著我也來了,最後那批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就連與此事不大沾邊的廖老二、蔣郎中都沒有好果子吃,一個家人都死絕了,一個自己死掉了。我壓抑住激動,心想難道那三具白骨就是1971年的那批人,原來他們死在了這裡。
  吳店主繼續他的故事,沒有停下來,我們也靜靜地聽他說。那三具白骨身上有很多東西,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以及來歷。從那些東西提供的信息,以及吳店主自己知道的傳說,他終於聯想到了茶王。三具白骨身上有記事本,以及一些物品,吳店主看以後,這才知道那個死人是由一位南洋商人召集來的,他們之前已經去過唐貢山,後來發現了古詩:茶王隱谷天橋頭,紫氣東來萬點星,猜到了詩句的隱秘,於是才跑到茗嶺裡的這個山坳中。